第85章 为先

丰祈生坐在餐桌旁，看着满桌子的菜肴，眼睛亮成了小灯泡。

他毫不掩饰地端起碗，边夹菜边喊：“徐泽坎，我馋死了。”

徐泽坎却没动筷子，只是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眼神柔软又疑惑地望着他：“乖宝，你究竟都在忙些什么啊？看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连想帮你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丰祈生低头扒了几大口饭，像在试图吞下烦恼，咽下情绪，随后一声叹息：“徐泽坎，其实……只是作业而已。”

“能让你焦躁到……想抽烟的作业？”徐泽坎语气轻柔，但话里藏着认真。

丰祈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下脑袋：“对不起啦，徐泽坎。”

话刚落下，徐泽坎站起身，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带着不动声色的探寻。

“祈生啊，我也想为你分忧。”

丰祈生顺势蹭了蹭他的手指，像只撒娇的小猫：“徐泽坎，真的只是作业，只是我太笨了，记不起来东西，为此而烦躁。”

说到这里，他忽然靠近几分，鼻尖在徐泽坎身上轻嗅了一下，语气一转：“反倒是你，像是又……藏了些什么。”

徐泽坎呼吸一滞，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连我有没有秘密你都能嗅出来，变得这么敏锐了吗？”

他没有否认什么，索性坦白：“刚才，有个电话打到我手机上。”

“马淮？”丰祈生几乎一瞬间接上。

餐桌一下子沉寂了几秒，徐泽坎像是默认般地垂下眼帘。

而丰祈生放下筷子，顿时觉得饭也不香了，心思像被捞空了一样没了重量。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此刻的他，觉得自己能力竟是如此微弱。

徐泽坎似是看穿了他的沮丧，轻笑一声，语气仍然带着一贯的柔和：“这么悲观做什么？”

“小苗担心我啊？”

丰祈生皱着眉，烦躁写在眼里，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嗯，担心你。”

徐泽坎本以为，小苗又要钻牛角尖。

结果下一秒，他听到一句——

“他敢来，我会让他有来无回。”

徐泽坎的心像是被狠狠拽了一下，怔了一瞬，唇角不自觉翘起：“好啊。”

他边说边拿起筷子，给丰祈生夹了一筷子菜。

“等着乖宝罩我呢。”

这顿饭原本该欢欢喜喜，但终究还是被那些无形的阴影染上了忧郁底色。

饭后，徐泽坎自觉地去了丰祈生学习的角落，像只乖顺的小狗，静静地陪在他身旁。

他望着屏幕上一排排看不懂的文献，忍不住轻声呢喃：“下午喊你吃饭，敲门敲了半天你都没反应，搞得我以为你被书本吞了。”

“是不是因为我的要求，让你每天都泡在这堆你原本就不感兴趣的资料里？”

丰祈生听着他语气里若有若无的自责与苦涩，轻轻摇头，眼神像水一样柔：“徐泽坎啊……

“嗯？”徐泽坎闻声扭头，有些好奇后面的话语。

丰祈生擡眸朝他笑了笑，复上软唇，像是要吻碎他那份闷头自责的心情，随后又用脑袋轻蹭他下巴，轻声道：“你个笨蛋。”

“怎么总是自顾自地想这么多？”他眼睛亮亮的，像被雨水打湿的琉璃，“自从旅游回来，你每天不是酸就是苦，醋味都快发酵成陈年老坛子了。”

徐泽坎一愣，看着那张轻笑的脸，也低头沉思了一下。

他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唇角弯了起来：“也是，再这么酸下去，被那姓钟的知道了，说不定第二天就来撬人了。”

话音未落，他低头在丰祈生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即翻开了那本厚重的英文词典。

他眼眸亮得像夜晚里点燃的星星，温柔笑道：“乖宝，我来陪你一起啃这块难题吧。”

丰祈生眼睛一眨，用力地狠点了一下脑袋。

他仿佛再一次，遇见了那个不惧风雨的徐泽坎。

灵魂深处，也随之而惊颤。

夜深，他们一直坐在电脑面前，相依相伴。

徐泽坎曾一度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学懂外语。

就像他曾经惧怕，自己终究无法撑起丰祈生的未来一样。

面对那些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词汇，他几乎每一个都要翻查好几遍，一笔一划认真记下，才稍有些许印象。

当终于翻译完一篇文献、正准备喊丰祈生时——

徐泽坎这才发现，小苗早已靠在他肩头，闭着眼睛，轻轻地呼吸着，疲惫得缩成团。

他低声轻缓开口：“苗苗……你想留在这片土地长大，我就陪着你。”

“马淮也好，钟池也罢——”

徐泽坎语调骤冷：“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将我们分开。”

仿佛感受到他的誓言，丰祈生在梦中缩了缩身子，模样可怜兮兮。

徐泽坎把他紧紧搂住，再不言语。

但他能明显感受到——

他的小苗，心里并不安稳。

徐泽坎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些，正准备阖眼入睡，耳边却传来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里，比他们的家乡，分明更冷一些。

小苗向来不喜欢冷，却依然选择留在这里。

为什么呢？

没有人能回答徐泽坎。

清晨六点，天色微明。

丰祈生一醒，便发觉自己被徐泽坎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怕他一丁点儿受冻。

可比起温暖的怀抱，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任务得完成。

他小心地窜下床，轻轻落下一吻在徐泽坎唇角后，便蹑手蹑脚地开始洗漱，坐到了电脑前。

殊不知，其实他的小动作，早就把床上在睡梦中的那人给惊醒。

徐泽坎睁开眼睛，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多一点儿。

他悄悄起身，随意披了件外套，赤脚走到电脑旁，从背后将人环抱了一会儿。

“这么早起来写作业？”

“嗯？”丰祈生一愣，随即轻轻点头，“嗯。”

徐泽坎挠了挠头发，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和宠溺：“那你先写，我去准备早饭。”

话语落下，丰祈生擡头索了一个吻，便继续盯着屏幕。

当鼠标指针移动到一篇文献上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了徐泽坎昨天写过的草纸，仔细看了一下。

上面翻译地认真又详细，连专业术语也都被特意查询后标出。

丰祈生沉默许久，才轻揉了揉眼尾。

几分钟后，徐泽坎端着盘子走回来。

“给你做了三明治，不知道你会不会吃腻。”

丰祈生一把抱住他，轻咬着唇瓣不说话。

见他如此粘人，徐泽坎低低笑出声：“吃个早饭都这么感动？”

“徐泽坎，我要你陪我出国，应该是为了保护你才对，怎么变成消磨你了？”丰祈生有些自责地垂头，“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是我爱的人，不是我的……保姆。”

徐泽坎：“？”

听到这些话语，徐泽坎忽然发笑，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谁把你养大的？”

“那祈生喜不喜欢我陪着？”

丰祈生虽然仍有愧意，可还是诚实地点头：“喜欢。”

徐泽坎听后轻声一笑，语气温柔得仿佛能融化空气：“那我愿意照顾你后半辈子，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可以吗？”

丰祈生怔了一下，随即轻轻擡起头，目光微闪：“可是……你的时间，怎么能都因我而占据？”

徐泽坎擡起一双大大的狗狗眼，语气染上几分委屈：“小苗是嫌我啦？不想让我陪着了吗？”

丰祈生一时语塞，像是系统突然宕机，脑海一片空白。

他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又不愿意舍弃。

就在他还在纠结的那一刻，徐泽坎忽然将他整个人揽入怀中，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吻落得认真又坚定，像是一份誓言。

他贴着丰祈生的唇，语气低沉还说得认真：“乖宝，你要心安理得地享受我朝你奉上的爱——因为，只有你，才得以拥有。”

气氛一点点升温，连空气都变得燥热。

丰祈生愣住了，仿佛在思索。

而徐泽坎则是笑了一下，开始轻咬着他颈间的肌肤，带着克制的渴望。

然而，下一秒，丰祈生也忽然轻笑着开口：“徐泽坎，抱歉，你去浴室吧，我等下还得陪别的去。”

徐泽坎：“？”

听到这些话，徐泽坎几乎是恼火地咬住了丰祈生的唇，强硬道：“别的？不行！”

丰祈生嗅着酸味，抓住了他的腕，轻巧勾唇：“作业，很重要的。”

徐泽坎：“……”

徐泽坎心都死了，有种自作自受的惨烈苦楚浮上心头。

他一脸挫败地起身，认命地朝浴室走去。

而丰祈生却靠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得了胜利的猫。

然而没过多久，他望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符，笑容又慢慢僵住了。

——真是报应。

将近一小时，徐泽坎才裹着浴袍走出来，顺手将早餐盘子收拾干净，安静地靠坐到丰祈生身边，陪他一起赶作业。

丰祈生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忽然轻声问道：“徐泽坎，一年之后，我离开这里去北美读书，你觉得怎么样？”

徐泽坎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神色坦然：“可以啊，只要你想，我就不会阻拦。只要你在的地方，我都愿意陪着。”

他伸手揉了揉丰祈生的脑袋，语气宠溺而笃定：“我家小苗儿很厉害的，将来绝对是能独当一面，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人。”

丰祈生低下头，歪着脑袋在他掌心里轻蹭：“那你会不会觉得，跟我跑得累？”

徐泽坎挑眉一笑，语气里透出点坏：

“那就多给几个吻，补偿我。”

话音刚落，丰祈生立刻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徐泽坎心情瞬间大好，甚至难得认真地拿起一本词典开始啃。

他一页页翻看着基础词汇，视线停在彩页上的图示上。

看到第二页的“人体部位词汇”，他怔了一下，忽然停住了。

他的目光停在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单词上——hair。

徐泽坎喉结滚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喊道：“祈生……”

丰祈生有所察觉，偏过头：“嗯？”

“能不能……”徐泽坎犹豫了一下，毕竟那件事曾让小苗伤了心，他不确定该不该再提。

思索片刻，他又将那个小小愿望咽了回去：“没什么，你接着忙吧。”

丰祈生不满地锤了他胸口一拳，又吻了他两下：“有屁快放！”

徐泽坎：“……？”

徐泽坎指尖轻轻拂过丰祈生的发丝，声音温软：“能不能……蓄个小辫儿？”

丰祈生一下子就意识到徐泽坎为何情绪低靡。

他默默挪了挪身体，凑到他身上靠着，语气像蜜糖一样黏人：“那你不准再气我了。”

徐泽坎眼睛倏地亮了几分，像是夜色中突然亮起的灯光，瞬间驱散所有阴霾。

他侧头追问，声音满是惊喜与不敢置信的雀跃：“真的为了我留小辫儿吗？！”

丰祈生微微别过脸去，像是有点害羞似的，耳尖染了点红。

他轻轻滑动鼠标：“好啦，徐泽坎，你不要闹啦，我要写作业了。”

徐泽坎哪里肯就此放过他，从他身后伸出手将人牢牢拦住，抱在怀里，俯下身去，在他肩头轻咬几口，留了几枚牙印，才勉强按捺住心底翻涌的欢喜。

然而，他刚再次翻开词典，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猛地响了起来。

徐泽坎眉头微挑，看到来电显示是曲鸣，当即就接了。

“喂，曲队。”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曲鸣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你现在在哪儿？”

徐泽坎看了眼丰祈生，轻声答道：“国外，陪老婆。”

他正准备开口和曲鸣商量一下远程办公的事，下一句却让他浑身一僵。

“公司出事了。你暂时不要回国，等我处理完，再联系你。”

话音刚落，徐泽坎心口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悄然爬上胸腔。

他压低声音，眉头紧锁：“是跟我有关吗？”

曲鸣沉默片刻，低声回应：“嗯。”

他语气放缓：“你先安心在国外待着，工作工资照常，我给你安排。”

徐泽坎深吸了一口气：“那曲队你呢？”

曲鸣似是轻轻偏了下头，语气带着一抹嘲讽的笑：“他们一时还动不了我，你不需要担心。”

徐泽坎似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

他侧头看了一眼正一脸怔忡盯着他的丰祈生，随即在话筒边缓缓开口：“那曲队，你在国内小心点。”

曲鸣应了一声，便直接挂断电话。

徐泽坎低头望着手机屏幕，眉宇紧锁，大脑飞速运转——

此时此刻，出了这种事，根本不用想也能明白。

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他脑中闪过那个名字。

马淮。

那个已经断了腿的疯子，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徐泽坎忧心地叹了口气，正欲再思索，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回头便看见丰祈生正直直地望着他。

“徐泽坎，你想离开？”

徐泽坎顿了片刻，随即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摇头：“不走的。”

看见丰祈生仿佛松了口气般缓和下来，他心中骤然划过一阵痛。

“对不起……”徐泽坎收紧了怀抱，声音低哑，“以前我总逃避问题，是怕你难过。可一次次的回避，换来的不是美满，而是更深的遗憾。”

“但这次……”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坚定，“不，不对，是今后！”

他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

“今后我都以你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