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夜里不方便收拾,简单地把床重新铺了,就先让林秋云住一晚上,第二天才开始搬东西。

那房里本来也空,真收拾起来,除了衣服跟书之外,剩下的还放屋里都没关系,全是些平时不怎么穿又舍不得丢的旧衣服,还有两床棉被。

程殊起来后,就自己去收拾东西。

一早上的时间,基本就收拾完了,全搬到梁慎言房里。

梁慎言站在门边,刚搬完东西袖口还没放下,朝蹲在书桌下边的程殊看去,“我租金是不是得减半?”

程殊正往架子里塞书,听见了也懒得探头出来,“那你得跟老程商量,不过我估计顶多不收你生活费。”

梁慎言往外看了眼,程三顺正在水池边处理那条鱼,迈了一步进房间,把门关上了,“真会做生意。”

程殊“噗嗤”笑了,把最后那一摞书往架子最下层一塞,从桌底下钻出来,还拽了下梁慎言的腿借力站起来。

头发乱蓬蓬的,鼻尖挂了点汗,“你就直说他是奸商呗。”

还弄得那么婉转,指不定他爸听了还以为是在夸人。

梁慎言擡手拨了下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到旁边坐下,“什么时候去剪头发?”

现在都挡眼睛了,平时写作业得扎个小揪。

程殊甩甩头,拿了张湿巾擦手,坐椅子里,打算趁着年前再赶赶寒假作业的进度,“过两天去领成绩的时候吧,要不还得单独出门一趟。”

天越来越冷,手机里天气预报一查,后面几天一直到过年,都是零度左右,还有两天预警了要下雪。

南方人都喜欢下雪,但不会有人喜欢下雨,尤其是冬天。

那是能待在家里,就不想出门。太冻人了,风一刮再飘点雨,外面待几分钟,手能冻得跟冰坨坨似的。

梁慎言看他懒成这样,在手机上查快递,买的东西都得周末才到,心想干脆领成绩那天一块拿得了。

“那顺便拿个快递。”

程殊已经打开作业册,正写题呢,听见了点点头,“拿呗。”

说完了又想起什么,扭头好奇地问:“买的什么?”

梁慎言眼睛都不擡,翻着手里的消息。

快过年了,消息实在有点多,哪怕不回,光是强迫症想把小红点全点开,也得不少时间。

“椅子。”

程殊可不是几个月前一哄就能糊弄过去的人了,他成长了,眼珠转了转,故作随意问:“别的呢?”

梁慎言这回擡头了,看他一眼,“想买什么?”

程殊撇嘴,嫌他不坦诚,咬着笔头问:“那不是你说的,隔音不好,得买点别的东西。”

梁慎言低低笑了声,在群里回了消息,跟另外三人说今年不回去过年的事,这会儿那三人正商量着初二过后抽一天再来玩。

尤其严颂,之前没能来成,心里那叫一个后悔。

程殊听他笑,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痒,擡手揉了揉然后不理他了,闷头写自己的作业,“那别叫我跟你去拿了。”

梁慎言一边回消息一边说:“嗯,你不用拿。”

盯着程殊的侧脸,瞥了眼那张卷子,这么几分钟,第一道题都没写,心思全在别的地方呢,淡淡说了句,“反正是你买来堵你嘴的。”

程殊耳朵这回是真的烫了,题目都读岔行了,憋了半天才反驳一句,“我声音小着呢,你别胡说。”

不等梁慎言回,自己先心虚了。

他们那个的时候,他真的有发出声音,而且还不小?

不能啊,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梁慎言看他一个人在那儿皱着眉琢磨,眼神都软了,怎么逗他都嫌不够,哪有这么好玩的。

心眼不知道长哪了。

放盆里的那条鱼多活了一天,一波三折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进锅的命运。

程三顺在厨房里倒腾一下午,搞了一锅酸菜豆腐鱼,又蒸了点腊肉香肠,拌了盘折耳根,这边典型的家常菜。

鱼放在电磁炉上先小火煮着吃,吃一半了再放蔬菜。

四个人围在桌旁,正好一人一方,吃饭的时候气氛算不上多尴尬,偶尔聊一两句,大多时候都在吃东西。

比起另外三人的自在,林秋云这才到第二天,肯定不太自在,尤其还闹了那么一出。

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又是知根知底的人,一顿饭下来,那点不自在也散了大半,跟程三顺能不吵起来地聊几句。

“小殊……”

“我吃饱了,先回去写作业了。”

程殊不等林秋云说完,放下碗筷,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往外走。堂屋门推开,一股冷风吹来,才攒起来的暖和劲儿又散了。

梁慎言看另外俩人一眼,跟着放了碗,点了下头也出去了。

他俩一走,桌边就剩下程三顺跟林秋云。

“别管他,打小就这副样子,什么事不顺心了就闹脾气,被我说两句能还我三句。”程三顺一脸不在意,拿着筷子把鱼头夹到筷子,“他上初一那年,跟我吵了一架还跑山里躲着,边山遍地找了两天,他倒好,在张叔杨婶家的桃子地里睡,有吃有喝的。”

愣愣坐着的林秋云一听,收回还往外看的视线,“你还好意思说,初一才多大,你也不怕他被人拐走了。”

程三顺觑她一眼,哼了声,“你知道什么,他聪明着呢,谁能拐走他,只有他哄别人的份。”

林秋云语塞,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连像程三顺这样跟程殊吵架的经历都没有。

她怪程三顺对程殊不够好,可一想她又有什么资格。

“别烦了,过几天他自己就想通了,小孩子都心软。”程三顺看她愁得都快掉眼泪了,“你真不用哭,对着我哭又不管用,留着对他哭。”

闻言林秋云瞪他一眼,心烦得很,“吃你的鱼,别说话了。”

才两天而已,哪能真的心里一点都不介意了。再是亲母子,中间也隔了十几年,不是说不介意就不介意的。

程殊一直都挺能理解他妈的选择,不会有人愿意跟个赌鬼过一辈子,那是把自己后半生搭进去了,还看不到未来。

所以这些年里,他不怨,被人欺负了也只是等着自己拳头硬了打回去。

他不怪林秋云,也不指望程三顺。

十几年里,他有自己的一条生存法则,也想好了一条未来的路。

但昨天林秋云一开口的那几句话,再有和程三顺吵得哪一家,实在让他烦了,谁都不想搭理。

程殊心再软,但脾气也是倔的。

心里烦不想搭理人,就真的连着好几天都不怎么跟两人说话,喊他了就答应一声,别的时候就跟葫芦锯了嘴,吭都不吭声。

周一得去领成绩册,比平时上学要晚,九点到就行,然后开个家长会,聊一聊学生的情况。

要开家长会这事,程殊压根都没跟爸妈提,反正以前去不去也看程三顺的心情。

“你真要跟我去学校开家长会啊?”程殊拔掉手机充电线,看旁边正穿衣服的梁慎言问了句。

梁慎言转过头看他,理了理头发,“那不然我起来穿这样是送你出门?”

程殊愣了下,笑着凑到他面前,往镜子里瞥了眼,靠他背上,“你可真帅。”

梁慎言往后仰了点,偏过头亲他的脸,“偷吃糖了?”

程殊抿着嘴笑,眼睛弯弯的,“不吃糖也甜。”

俩人在镜子前接了一个吻,程殊仰着脸,舌.尖扫过他唇缝,被咬住后,又立即往后退,手搭着他的腰,小声说:“得出门了。”

梁慎言站直了,从架子上取了围巾,往他脖子上一绕,拍了拍他的腰,“瞎撩。”

他俩出了房间,程三顺正在棚子里倒腾,叮叮当当的,林秋云听见声也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两坨糯米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俩。

梁慎言余光往程殊脸上扫,见他眼皮动了动,才去推自行车。

林秋云尴尬地站那儿,看向梁慎言,“那个,小梁……”

梁慎言点头,伸手接过来,“给我吧。”程殊心里别扭,不愿意接受她迟来的好,但要说真的拒绝和排斥,那也是没有的。

他看在眼里,该怎么做,都是根据程殊心思来的。

两坨糯米饭热乎乎的,被梁慎言拿在手里,看程殊扶着自行车站院门口,走过去问:“你骑我骑啊。”

程殊瞥眼他手里糯米饭,板着脸冷冷地说:“我骑。”

还挺有脾气。

梁慎言也不劝他,把另外一坨放口袋里,等他吃完再换程殊坐后面来吃。

程殊骑车载着他出了门,一路上碰见不少一样要去学校领成绩的,不过都不熟,心里气不顺,连招呼都懒得打。

等骑到大路上,梁慎言才拍拍他的腰,示意他换人。

“吃吧。”梁慎言从口袋里摸出糯米饭团,“再放会儿就冷了,还好穿的衣服保温。”

还热乎,也不烫手,吃着正好。

程殊撇嘴,在后座伸手接了,打开外面的保鲜袋,味道就散开了,闻着就好吃,特别香。

糯米里夹了酸萝卜丁、豆芽、土豆丝、花生跟脆哨,抹了一层辣椒,一口下去,顶饿又好吃。

梁慎言歪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两只手捧着,吃得还挺香,笑了笑,说了句“扶好”,等手环在腰上了,才骑着车继续往学校去。

大冬天的骑车是有点冷,不过不赶时间,又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到学校除了脸吹得有点红外,倒不是很冷。

得有一个多星期没见的学习小组,拿了成绩单,家长会又不让他们在场,干脆聚在学校小卖部里嗑瓜子吃辣条烤火,顺便聊聊八卦。

“你们作业写了多少?”

“别问了吧,再问孩子得哭了。”

“那过年又不想写,不得这几天多写点,免得赶不上开学。”

“写完两科了。”

“老王,你又一个人偷偷卷,过分!”

“程殊才是最卷的吧,期末考直接二十五了,再努努力就一本了。”

程殊坐在最外面靠门的位置,听他们俩,心里却在琢磨家长会的事,听提到自己,回过神,“看往年排名,还差得有点远。”

“咱们这是学校排名,还不到模拟考,看排名没什么参考。”龙芸芸安慰他,“再说有你哥在,怕什么,严师一对一教学。”

坐着的几个人里,只有龙芸芸清楚他俩什么关系,今天看见是梁慎言来开家长会,变着法打趣他。

程殊心想可饶了他吧,那是真严师。

他家的事,这一阵早传开了,大家都听说了些,不过谁也不会多嘴问,话题聊了一圈,又聊到填志愿上面去。

正聊着,小卖部半掩着的门被推开。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梁慎言反手把门关了。

程殊听到他声音,猛地擡起头,“开完了?”

梁慎言摸了一把他头发,“紧张什么?进步这么明显,你们班主任夸了你好半天,那么多家长盯着,我都不好意思了。”

程殊在学校里,还跟原来一样,是酷哥。

哪怕跟学习小组的人待一块,但也不是话多那种人,开玩笑的时候才他是真的把大家当朋友。

结果梁慎言这几句话给他弄得面红耳热,拽了拽他衣服,生硬岔开话题,“你坐不坐?”

旁边几个人看见,忍不住都笑了。

梁慎言不打算坐,他们还有别的事,“一会儿还有事,不坐了。”

“你们想吃点什么,自己拿。”

他这是要请客,大家当然不拒绝了。

哪怕之前去程殊家里玩了一回,梁慎言还参加了,陪着他们玩游戏,可怎么都有距离感,能感觉得是因为程殊。

今天这么一说,反倒是心里踏实了,至少不会觉得很有距离。

小卖部的东西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大家开玩笑说要拿贵的,实际结账的时候连一百块都不到。

从学校去镇上的理发店不远,跟学习小组的人道了别,他们俩跟来的时候一样,一个载着另一个,瞎聊着天。

“我有点高兴。”

程殊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梁慎言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看了眼路况,腾出只手捏了捏腰上的那只。

程殊穿得厚,这么抱着其实在外人看来也不会觉得亲密,前后座就这么点距离,想离得远也不可能,更别说这个年纪的男生,那跟朋友兄弟面对面打赤条都不稀奇。

“我进步了好多,还被夸了,你来开家长会,没给你丢人。”程殊一直都有主意,旁人什么样他都看得明白,然后藏在心底。

其实,他还有很多事梁慎言是不知道的。

他的确不逃课,但也不认真上课,班主任拿他毫无办法。跟程三顺吵架的确不过心,但吵得凶了,在网吧卡座里熬一宿,被烟味熏得受不了也不想回家。

梁慎言总说那天看见他之后,才觉得没那么后悔了,才留下来没走。他也一样,那天打完架回来,要是程三顺叨叨个不停,他肯定会拿上书包去网吧待一宿。

“只是有点啊。”梁慎言不知道他的心思,却懂他的话,“考差了也不丢人。”

“那就是很高兴。”程殊低低笑了,圈进了他的腰,心暖乎乎的。

男生剪头发不耽误事,尤其是这小地方,哪怕理发师再想从客人身上薅羊毛,那也得有这个环境。

推销多了,说得多了,人家干脆就不来店里,自己在家洗了。

他俩一块剪的,从洗头到剪完再吹干,全部弄下来四十分钟就结束了。

剪完出来,梁慎言那张脸搭什么发型都是帅的,这会儿短了更酷了,就是看着一点都不好接近。

程殊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细又软还蓬,随意甩两下,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视线都清晰了。”

梁慎言手放在口袋里,眼里带着笑,“再不剪,你那眼睛得配眼镜。”

程殊努嘴,推着自行车,“我基因好,我关灯玩手机都还2.0,不会近视的。”

梁慎言一想他那个习惯,到现在还有2.0的视力,那的确得归功于基因。

他俩在街上逛了圈,也没什么好买的,家里过年要吃的早就备好了,别的东西跟北方不一样,都习惯年三十到街上买新鲜的。

最后回家时,手里除了要拿的快递之外,就几盒烟花棒、摔炮跟烟火桶。

烟花爆竹都放在棚子那边干燥的地方,其他的就都是他们自己用的,直接拿回了房间。

程三顺跟林秋云看他们回来,也没多问什么,就程三顺探头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

程殊回了一个就那样,房门一关,又不理人了。

梁慎言把箱子放地上,用小刀拆开,把组装的部件拿出来,坐地毯上开始装。

外套脱了,就穿着毛衣,小臂露出来,上面的青筋在握住螺丝刀的时候,会凸起来。

程殊坐他旁边拆别的,打开了看见东西,有些懵,扭头问:“这什么?海绵?”

灰黑色的,摸着厚厚的,还有点软,很像海绵。

梁慎言瞥了眼,眼里带着明显的促狭和逗弄,继续组装椅子,“隔音棉。”

程殊一怔,耳朵都红了,小声嘀咕,“你还真买了啊。”

梁慎言看他耳朵都红透了,探身凑到他面前,亲了亲他的鼻尖,“不买你能忍住,我也不能。”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可程殊心里却亮堂堂的,看梁慎言要退回去,凑过去也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声音很轻,在房间里却很清楚。

“那我也不能。”

梁慎言看他这样,又机灵又乖,伸手想摸摸他的脸,手心有灰,只好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

买隔音棉哪能真是为了这件事,就算有,也不是主要原因。

实在是隔断墙的隔音太差了,不想他和程殊说什么都得悄悄的,得小心被隔壁听了去。

程殊被摸得痒痒,心里也清楚是为了什么,装糊涂呢,嘴上说着“痒”往旁边躲开,却笑得眼睛都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