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成败,在此一举
重重帐幔后,皇帝倚着龙床靠枕,气色较月前已见红润。
张德全小心翼翼侍奉着汤药。
龙体稍安,帝王心头的猜忌与清算便以提上日程。
一道冰凉的圣旨如同淬毒的尖刀,刺破后宫沉闷:“皇后李秀娥,趁朕病笃,擅行干政,矫命皇子,祸乱朝纲!着即——闭宫禁足两月!罚俸一年!后宫诸务,暂交丽妃姒瑶主理!”
凤仪宫内,金砖冰冷。
皇后李秀娥僵硬地跪在首位,猩红的宫装铺陈在地,如同凝固的血泊。
尖利的指甲早已深陷进掌心皮肉,留下刺目的血痕。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若非皇帝老谋深算,事先埋下的暗棋。
她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怨毒。
这老匹夫……为何不干脆归天!
“皇上明鉴!臣妾让大皇子暂理朝政,全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啊!”皇后声泪俱下地辩解。
“啪——!”
紫檀御案被皇帝拍得闷响震天!震落几缕尘灰。
“为江山社稷?李秀娥!”
皇帝怒极反笑,那双浑浊却锐利的老眼死死钉在她苍白的脸上,“你真当朕耳聋目瞎?你让朕目光尽锁北境,是好为你那盘踞南陲的李家兄长——腾挪谋逆之机吧?!”
他声音不高,字字却如冰锥扎心。
皇后李秀娥脸色骤变,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竟连远在南疆的兄长……都一并盯上了?
她强撑镇定:“皇上明鉴!李家世代忠勇,戍守国门,绝无……”“忠勇?”皇帝打断,一声冷哼如同来自九幽,“朕的枕边卧着一条毒蛇……当真让朕……心寒胆颤啊!”
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李秀娥,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销毁的器皿,不带丝毫昔日情份。
杀心已起!只是……尚未到时机。
如今北有东方即白收拢军心,声势日隆;东北秦国虎视眈眈;南边李家的铁骑更是悬顶之刃!
三线掣肘,此刻杀了这毒妇,顷刻便是南境生变!
他不得不忍!忍这口恶气,也忍这柄伤己的刀!
下方,丽妃姒瑶早已激动得指尖微微发颤,面上却强压狂喜,深深叩首。
乌黑的发髻几乎贴到冰冷的地面:“臣妾……定恪尽职守,不负陛下与娘娘所托!”
待殿内恢复死寂,姒瑶才小心翼翼地再度开口,声音柔媚如三月春风:“陛下,月前中秋宫宴因圣体抱恙未能举行,宫内外皆引为憾事。如今大将军东方即白为国操劳,即将返京,臣妾愚见,不若借机办一场宫宴?一则恭贺陛下龙体安泰,福泽绵长;二则也表朝廷体恤功臣之意,为东方将军接风洗尘?”
她语毕,伏得更低,姿态卑微却心思玲珑。
一言正中皇帝下怀!
皇帝唇边终于浮起一丝真正的笑意,带着赞许看向姒瑶:“爱妃思虑周全,甚合朕意!”
他早欲召东方家眷入宫,但若突兀降旨,易招猜忌。
如今丽妃递上的这把“体恤功臣”之梯,再合时宜不过。
他声音温和如叙家常:“传旨:三日后于麟德殿设宴,百官携家眷共贺。东方将军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朕…亦忧心他重伤未愈。此次回京,让他在宫中好生将养。御医院圣手如云,药材俱全……若实在……”
皇帝微微一顿,叹息中蕴藏深意,“若伤势沉重,难以挪动,便留在宫中慢慢调理吧……总要,让他‘安心’痊愈才是。”
最后几字,音调拖长,语气温和关切,唯独眼底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寒芒。
若东方即白真已病骨支离,那就让他永远“安心”地歇在这煌煌宫阙之内!
这样,他那蠢钝却还算可用的长子薛平,便能顺理成章接管雁门边军。北境威胁稍解,他方可腾出手来,全力拔除西疆这颗深植的毒刺!
“妾身遵命,定将宫宴办得周全妥帖,不负圣恩。”丽妃姒瑶垂首应承,姿态卑微,眼底却掠过一丝精光。
待皇帝龙辇远去,她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至仍跪在地上的皇后面前,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
她声音轻柔似水,却字字暗含锋芒:“姐姐,您说……这中秋宫宴,是该热热闹闹普天同庆呢?还是庄庄重重,彰显皇家威仪呢?”
皇后李秀娥冷冷抬眸,眼中的恨意与寒冰几乎要刺穿姒瑶!
“呵,三日?”她声音淬毒,“本宫倒要拭目以待,看你这三寸丁的身量,能翻起几尺浪!”
丽妃轻笑一声,看着皇后在贴身嬷嬷搀扶下愤然离去的背影,眼中的阴鸷如同浓墨晕染。
一天时间,她也能办好。
这不仅是宫宴,更是她向帝王、向整个后宫证明价值与手腕的绝佳舞台!
成败,在此一举!
旭日东升,流言已如风一般,传遍权贵府邸——天子下旨,三日后于麟德殿大宴群臣,补办中秋佳节,特为凯旋的大将军东方即白接风洗尘!
旨意来得突兀,却无一人敢质疑。
毕竟君王龙体初愈,体恤功臣更是天经地义。
“陛下当真仁厚啊,连中秋宫宴都特意等大将军回来再办……”
“可不是嘛!听闻陛下一直忧心将军在北境重伤未愈,此番定是要好生嘉赏了……”
季辞揉着惺忪睡眼,趿拉着绣鞋出来用早膳时,正听见小丫鬟们压着声音、眉飞色舞地议论。
她抓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嗤笑:“娘,听听这瞎话编的,比话本子还邪乎,还体恤小白?小白用得着他体恤?分明是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