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怎么可能是空的
“爹娘,歇脚。”季辞趁差役目光移开,指间寒光一闪,一把薄如柳叶的精巧匕首,以匕尖为支点,熟练地插入手脚镣铐的锁孔!
几声微不可察的“咔哒”轻响,厚重的镣铐应声而落!
她随手将废铁丢开,变魔术般从怀里摸出用厚油纸细心裹好的几块精致的荷花酥,塞到两人手中:“垫垫肚子。”
东方墨疲惫地摆摆手,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你吃吧……即白总念叨你食量大……”
赵素素也将自己的那份推回:“娘真不饿……”
季辞不容分说地将糕点又塞回他们手里,下巴微抬,眼神中带着笃定:“放宽心!有我在,绝不许你们吃苦!”
那神情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这时,一个身着灰白囚服的少年身形,正默默从流犯人堆里朝他们挪动。
季辞警觉地抬眸望去——四目相接的刹那,她眼底骤然爆出惊喜的光!
刚要张口——少年极其隐晦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赵素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看着颇为文弱的少年郎,面孔有些眼熟,却不知哪里见过。
“娘,是初二。”季辞轻轻扯了下赵素素的袖子,带着按捺不住的雀跃,如同看见了自家亲人。
“即白的人?”赵素素低声问。
“对!准是小白放心不下,派他来护着我们!”季辞笑意灿烂,连日阴霾仿佛被这信任的力量驱散了不少。
不多时,送别的喧嚣渐渐远去。
差役首领郭勇“啪”地一甩长鞭,火星四溅:“都起来!今夜赶路!天亮前到下个驿站休整!”
冷月如霜,洒在荒芜官道上。
一行带着脚镣手铐的身影在夜色中蠕动。
沉重的铁链磕碰摩擦声此起彼伏,如同为远行囚徒敲响的悲怆丧钟。
初二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不远不近地跟在三人后面。他手脚的镣铐同样沉重,却丝毫不影响他赶路的步伐。
队伍中,两个差役压低声音交谈。
“东方将军的家眷的锁链怎么解开了?”
“嘘!别说了!”姜威连忙打断,声音带颤,“那小姐……自己弄开的!那动静……吓得俺心肝都要蹦出来了!她只要不跑……咱就当没看见!睁只眼闭只眼吧……”他是新上任不久的小差役,临行前老娘千叮万嘱,将军家的恩情不能忘,绝不能苛待东方家眷。
“你怕什么?你可是朝廷差役!”另一个差役秦峰带着点轻视撞了他一下。
“别取笑我了,秦大哥……”姜威苦笑低头。娘说过,少说多做,才活得长。
与此同时,皇城御书房。
烛火跳跃,将皇帝薛弘扭曲的影子投射在高大的书架上。
“空……空的?!”
薛弘猛地一拍紫檀御案,厚重的案几发出沉闷巨响!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跪在阴影里的暗卫统领,“江南赵氏宗族!家产富可敌国,怎么可能是空的?你当朕三岁稚童?!”
暗卫首领头垂得更低,指节因握拳用力而格格作响,声音竭力平稳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臣……不敢虚言。据……据查,北境数月前粮草告急之文书为真,大将军东方即白那时,已暗中倾尽所有,变卖了江南祖产和京中产业……所得尽数折为粮食,秘密输往前线!此乃……兵部漕运秘密账册副本……”
他将一份边缘磨损的账册拓本举过头顶。
“不可能!”薛弘像头被激怒的困兽,猛地挥手将堆积如山的奏章、御笔、砚台一股脑扫落。
“哗啦啦——哐当!”
瓷器玉器砸碎在地,墨汁溅污了明黄龙袍的衣摆。
如同狰狞的血污!
“东方即白!”薛弘喘着粗气,像在吐出毒刺,“他当真……毫无反心?!朕不信!绝不信!”
暗卫统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荒谬与寒意,继续禀报:“将军府内,除东方墨夫妇与表小姐已空无一人。据查,是白一副将在当日清晨回府后,便以重金遣散了所有仆役奴籍,赐予良民身份、盘缠……悉数打发出府自谋生路了。”
“遣……散?”薛弘动作猛地一顿,双眼难以置信地圆睁,“所有仆人?!一个未留?”
声音里透出浓重的不安。
太过干净!太过决绝!
仿佛……早就预备好要彻底割舍下一切!
他心中那根刺了几年的,名为“忌惮”的毒刺,非但没有因为东方即白的“死”而拔出,反而被这彻底的“赤诚”扎得更深!一个权势熏天却只为国为民、甚至不惜耗尽家财、散尽亲族的臣子……
何其可怕!
简直比叛军更动摇龙庭根基!
一股寒意伴随着被愚弄的暴怒瞬间冻结了他的心!
最后一丝对功臣的愧疚荡然无存!
“滚!都给朕滚!”他声音嘶哑,如同破风箱。
空旷的御书房里,只剩薛弘粗重的喘息。
他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倒在冰冷的龙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扶手上凸起的金鳞龙眼。
这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这方宝座,终究唯他独尊!
那些试图撼动它的忠魂与赤诚……都该死!
*
流放的队伍在晨曦微露、人困马乏之际,终于抵达一处破败的荒亭。
差役首领郭勇疲惫地抬手:“休整!”
季辞立刻瘫坐在地,麻利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皮囊水袋,“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另一个,递给赵素素:“娘,喝点水。”
赵素素惊诧地看着季辞平坦的前襟——这小身板,怎么能藏下两个水袋?
她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清冽的泉水瞬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驱散了几分疲惫。
又将水囊递给喘着粗气、几乎累脱力的东方墨。
东方墨早已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文人的筋骨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他仰面朝天躺着,气息微弱地哀叹:“累……累杀老夫也……”
季辞快速收起水囊,寻了一处背风干燥的角落,搀扶着赵素素靠树坐下:“娘,歇会儿。我去弄只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