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份“烫手”的谢礼

第二天,清晨。,x/l.l¨w.x^.+c~o+www.

当第一缕,不带丝毫阴郁的、温暖的阳光,穿过听雨轩的窗棂,洒在柳子谦脸上时。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呻吟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真正地“醒来”过了。

之前的每一天,他都像是,被困在一个,冰冷的、悲伤的、无边无际的噩梦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被那无声的哭泣,所吞噬,却无能为力。

但今天,不一样了。

那股压在他心头,如同山岳般的悲伤,突然那消失了。

那在他脑海中,回响了无数个日夜的,绝望的哭泣声,也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与温暖。

“我……我还活着?”

柳子谦,艰难地,抬起自己那,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放在了眼前。

他能感觉到,阳光,照在手背上,那久违的暖意。

“谦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一声,充满了狂喜和不敢置信的呼喊,从床边传来。

他的父亲,吏部侍郎柳成林,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仿佛苍老了二十岁的二品大员,此刻,正老泪纵横地,紧紧抓住他的手。

“爹……”柳子谦看着父亲那,几乎全白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一酸,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柳成林语无伦次,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自己脸上的眼泪。

整个柳府,都因为,柳子谦的苏醒,而从之前那,死气沉沉的绝望中,彻底地活了过来。

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叫“陆宣”的,神秘的年轻人。

柳成林,在确认了儿子的病情,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之后。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管家说到:

“备车!备上,我书房里,那份,我原本,打算,留给谦儿做聘礼的,最重的,一份礼!”

“我们,去百工坊!”

“去,拜谢,我们柳家,天大的恩人!”

与此同时,靖夜司总部。-x_i/n^r′c*y_.^c-o¨m′

玄字科公廨。

韩不立,顶着两个,比上次,还要大的黑眼圈,坐在自己的公文桌前。

他的面前,铺着一张,空白的宣纸。

手上,提着一根,沾满了墨的狼毫笔。

这,结案报告,该怎么写?

他,总不能,在报告里,写:

“……嫌疑人‘柳氏魅影’,经查,乃百年前,含冤而死之女子执念。其,并无恶意。经,本司特聘首席顾问陆宣先生,诊断后。决定,采取,‘执念对冲疗法’,为其,举办了一场,‘冥婚’仪式。”

“……仪式中,陆顾问,亲手‘敕造’了一尊‘纸新郎’,并当场点燃了‘纸喜烛’。最终‘纸新郎’,以一首,会发光的‘情诗’,成功感化了‘柳氏魅影’。该执念,心满意足,含笑九泉,当场消散。本案,至此完美告破。”

韩不立,光是在脑子里,想一想这个画面,就感觉,自己可以,当场,申请退役了。

他要是真敢这么写,指挥使大人,绝对会认为,他,不是被鬼上身了,就是,被陆宣那个疯子,给彻底洗脑了。

最终,在又一次,揉碎了十几张宣纸之后。

一份,充满了,陆宣独创的“科学”术语的,堪称“天书”的结案报告,终于被他,给憋了出来。

他,将“冥婚”,描述成了一种,极其罕见的,上古“仪式心理学”的应用。

将“纸新郎”描述成了一种,可以承载,消除“执念”的法器。

将“发光的情诗”,描述成了一种,利用“精神信息素”,进行“善意引导”的,高阶秘术。\三^叶-屋,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自己,写完,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些什么。

拿着这份,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报告,硬着头皮,敲开了,指挥使魏长征的房门。

魏长征,还是,像往常一样,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喝茶。

他接过,韩不立那份,堪称“奇文”的报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这一次,他看了很久。

看完,他没有,像上次那样,露出,促狭的笑容。

他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

他抬起头,看着韩不立,问出了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

“所以,柳子谦,活了?”

“……活了。今天早上,已经,能下床喝粥了。”韩不立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死人?没毁东西?”

“……没有。柳府上下,安然无恙。”

“好。”魏长征点了点头。

他,将那份,荒诞不经的报告,放到了一边。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司内的库银凭证,大笔一挥,在上面,写下了一个数字。

“二百两。”

他将凭证,递给韩不立。

“去。把这个,交给陆顾问。算是,我们靖夜司,支付给他的,酬劳。”

“告诉他,他这个‘顾问’,我们很满意。”

“让他,以后,多来我们靖夜司,喝喝茶,聊聊天。就当,是,进行学术交流。”

韩不立,看着那张,写着“二百两”的凭证,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指挥使大人,这是彻底地,把陆宣当成,靖夜司的,一个需要,长期维护的,“秘密武器”了。

韩不立怀揣着,那张“巨款”凭证,来到了百工坊。

他还没走到陆宣的铺子门口,就看到铺子外面,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一辆极其气派的,由四匹纯黑色骏马拉着的,挂着“吏部侍郎府”牌子的马车,就停在巷子口。

整个百工坊的街坊邻居,都伸长了脖子,在看热闹。

韩不立,挤进人群,走进了铺子。

他看到,柳侍郎,正拉着他那,虽然还很虚弱,但精神已经很好的儿子柳子谦,对着陆宣,就要行跪拜大礼。

“陆先生!您就是我柳家的,再生父母啊!”柳侍郎老泪纵横。

“柳大人,万万不可!使不得!”陆宣赶紧,将他们父子,扶了起来。

“使得!使得!”柳侍郎激动地,一挥手他身后的管家,立刻,将一个由金丝楠木打造的,极其华贵的,大盒子呈了上来。

“陆先生,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您,务必,收下!”

柳侍郎,亲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周围,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里面,没有金银。

有的,是一张,盖着官府大印的,地契。

和一块由整块,千年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巨大匾额。

“陆先生,”柳侍郎指着那张地契,满面红光地介绍道,“这是,位于咱们长安城,最繁华的东市,一间,上下三层,位置最好的临街旺铺的地契!我已经,将其,转到了您的名下!”

他又指向那块匾额。匾额之上,是四个,由当朝大儒、书法名家“陈夫子”,亲笔题写的,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神工意匠”!

“陆先生,您这等神乎其技的本事,不应该,屈居于,这小小的巷弄之中!”柳侍郎的语气,充满了真诚,“您,应该去东市!去开一家,全长安城,最大最气派的铺子!凭您的手艺,和老夫的这块匾额,不出三月,您必将名满天下!”

这,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一个手艺人,都一步登天的,天大的谢礼!

韩不立,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心动了。

他觉得,陆宣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然而,陆宣,在仔细看过地契,和那块价值连城的匾额之后。

缓缓地,摇了摇头。

在柳家父子,和韩不立那无法理解的目光中。

他,将地契和那块,足以光宗耀祖的匾额,恭恭敬敬地,推了回去。

“柳大人,您的心意,晚辈,心领了。”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这礼,我不能收。”

“为何?”柳侍郎大急。

“因为,不合规矩。”陆宣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是一个扎纸匠。我的手艺,是为街坊邻里,为平民百姓,提供一份念想,一份慰藉的。它,生于市井,也当归于市井。”

“东市那种地方,太干净了,太华贵了。那里,车水马龙全是王公贵族。那里,没有我这门手艺的‘根’。”

“一旦去了那里,我的手艺就不再是手艺了。它,会变成,一种,供人观赏的,猎奇的,表演。那就,不是我的道了。”

他说完,没有再理会,目瞪口呆的柳家父子。

而是,转身,走到了自己的账台前,拿出了,算盘。

“噼里啪啦”一阵响。

他抬起头,报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差点跌倒的数字。

“制作‘纸新郎’,用上等宣纸三刀,合一百五十文。江南新柳七根,合二十文。特制糯米浆半斤,合十五文。龙凤喜烛一对……”

“林林总总,材料费,共计,二两三钱。”

“再算上我,熬了两个通宵的工时费。”

他,抬起头看着柳侍郎,极其公道地说道:

“给您,算个整。五两银子,足矣。”

他从柳侍郎带来的,那个装满了银锭的钱袋里,仔仔细细地,数出了,五两,碎银。

然后,将剩下的,连同那张地契,和那块匾额一起,又推了回去。

“柳大人,合作愉快。”

“这才合乎我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