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 第三百七十四章 生存第97天......
这群人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两只眼睛，让人的注意力焦点只能落在上面，有什么变化轻易就能发现。
轮转之海据说是恶魔的老巢。
这个消息只要随便打听打听，求生者之间都会这么说，长久以来甚至变成了常识。
张白白抬头望着星空顶下的“大神官”。
“这里很多东西都在找我。”她仰头，“深海之下、海面上，包括你，找我做什么？”
大神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转过身继续向上走。
张白白紧随其后。
“你们做什么！？”身后传来乔墨的呵斥。
张白白回过头，她看见原本落于队伍最后的几个大神官走上前，拦下了乔墨和李婆婆两个人。
半山腰上，看不见外面的船只，不祥怨灵的方舟与世隔绝。
“不详怨灵不喜欢你进入它的房间，你是别人的信徒。”大神官们死气沉沉但礼貌地回答，“你可以在此稍作等待，这个时间不会持续太久。”
职业指向性太明确也有好有坏。
乔墨有些紧张抬头望向张白白，想要说话。
张白白摆了摆手。
“在这等我吧。”她说，“正好我有些事要处理。”
稍加思考了一秒，她又补充：“不用太担心我，你们注意自己的安全。”
那句“恶魔在找你”对于张白白来说就像一个钩子，挂着鱼饵引诱她不得不上钩。但这也正是她想要的，很明显，不祥怨灵知道的很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物种不一样，神秘的不祥怨灵竟然比女神们更容易清晰沟通。
它知道得很多，这对张白白来说是一次机会。
想要某样东西，危险就是其代价，这就是交易，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不劳而获，张白白愿意付出危险的代价，比让她攒一堆兑换点重金购买要合她心意。
乔墨想要上抬的脚停顿，她看了看两边伸出手拦截大神官，最终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儿看看风景也挺好。”李婆婆惬意负手而立，“人这辈子就这么点时间，能看到如此之多的世界奇观，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我可以带您去观景台。”旁边的大神官出声。
李婆婆欢喜：“好好好，去瞅瞅。”
不祥怨灵不喜欢人类，但这些大神官似乎很平和。在这里，连墓碑、枯骨这些死亡的象征都变得充满神圣感，它们的存在并不是象征着死、杀、血腥这些词。
更像是一种对生命死亡的敬畏、崇拜，平静而祥和。
……
向上的道路很安静，方舟上的大多数人都在半山腰活动。
张白白和带领她的大神官继续顺着这条弯折的道路行走，在这里，静怡的感觉让她感到放松，似乎连死亡都变得不再可怕。
死亡、分别是所有人从生到死一路都要学习的必修课。
而信仰总能给人带来答案，这让张白白相信不祥怨灵的信徒大概率是自愿的。
“在‘房间’外说话容易被听见。”不祥怨灵说，“恶魔的消息很灵通，我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他们穿过蜿蜒的小路，来到教堂门口。
和每一个宗教建筑一样，哥特式的教堂高大辉煌，小小的碳基人类站在这里总显得十分渺小。
后方的天空是一轮像月亮一样银白色的星球，但似乎更大。
不祥怨灵走到门口，两扇黑漆底色上铺着细碎彩色宝石的大门自动打开，发出厚重的开门声。内部干净整洁，没有灰尘，散发着淡淡的凉意。
“大神官”先一步走进去，张白白尾随其后。
哥特式建筑的内部飘出古朴沉重的香味，门内两侧燃烧着许多白色的蜡烛。
里面非常安静，能轻松听见人们行走的脚步声。
现在，只能听见张白白一个人行走的步伐声，走在前方的“大神官”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其他的信徒呢？”张白白出声询问。
前方的背影淡淡地回答：“他们不可以走正门。”
他们穿过大厅，这里到处都是骨制品，有各式各样看不出物种的雕塑，奇特的大理石白布，还有神奇的悬浮在屋顶和周围的白色荧光骨灯。
两侧的长椅上现在没有人，张白白四处张望，看见了其他的小门，信徒们就从那里进出，不会来“主路”。
大厅里，取代寻常教堂壁画的，是许多颜色不同的不规则镜面，由各式各样反光的材质拼贴而成，延伸了空间感，同时将这里每一个人都割得支离破碎。
可以从墙上的镜子碎片中看见无数色泽不同的自己，站在不同的雕像身边。
地板也是巨大的深色光滑镜面，像一片死海，张白白注视着脚下的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周围的骨架。
骨架缩了回去。
“……？”张白白盯着它。
未知生物的骨架撇开脸。
“就到这里吧。”前方的大神官停下了脚步，“接下来是它的主卧，我不能上去。”
大神官回过头，他有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不祥怨灵离开他的身上了？
张白白顺着大神官的手势，向上方台阶看去。
台阶很奇怪，每一级都有1米以上的高度，完全不像是给人建造的台阶。周围也没有扶手，只有高大的墙壁，上面满墙的蜡烛，熔化的蜡油滴落变成血淋淋的红色。
这里到处充斥着强烈的非人感，像是扭曲荒诞的梦境。
并未等张白白说什么，大神官已经走开了。
整个空间太过安静，就像整个世界里都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在荒谬的现实里享受无边孤独。
她望着一米多高台阶。
就算周围没人，应该也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盯着自己。
行吧，爬就爬吧。
张白白认命的手脚并用，开始了这场莫名奇妙的攀岩活动。
当她爬到转弯点的时候开始听到微弱的歌声。
像是教堂的唱诗班在赞颂不祥怨灵，这声音在建筑内回荡，越往上爬就越清晰，但是无法分辨出具体的方向。
在自己的卧室放赞美自己的曲子，还挺自恋。
张白白因为艰难的攀爬而在内心腹诽。
“你把麻烦带到了海上，你还在心里骂我。”
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
张白白抬起头，看见半空中飘着一张洁白的床单。
床单掉下来，她尝试躲开，但是失败了，这张受控制的床单精准地盖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看不见上去的路。
张白白掀开床单，普通的洁白布料安静地待在她的手上，没有任何反应。她拎着床单抖了抖，什么东西都没有掉下来，便随手把床单扔在了一边。
她回头向下看去。
目前的高度，已经看不到下方的大厅了，楼梯的屋顶挡住了她的视线。
周围没有其他在动的东西。
“你能读心？”张白白询问。
她可不会做出“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种太不小心了的事情，她开始对不祥怨灵的能力产生猜测。
不过她也不担心对方读心。
张白白始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算是偶尔莫名其妙的幻想，她也能大方地让人进来看个爽。如果是强大的求生者读心，自己打不过，对方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想要抢夺，那会有些麻烦。被不祥怨灵读心没事，对方知道的比她多多了。
而且再不济不祥怨灵也是一方小神，不会抢她物资。
“不会，但是人类的表情总是很好懂。”
张白白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天花板上的骨架在说话。还是不祥怨灵，它在这些奇怪的载体之间自由穿梭。
所以你的信徒都遮着脸吗？
张白白的嘴角上扬了几个像素点。
“……不是那种原因。”
对方独特的空灵声音都变得沉闷。
这也能看出来？好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张白白惊讶。又或者不祥怨灵看到的是灵魂体的反应，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脸上的表情。
她提出了自己现下最大的疑问：
“我还要再爬多久？”
这个楼梯很长，每一级都要靠爬。
她又不敢随便在这种地方使用幽灵化的能力，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让自己受到伤害，纯靠体力爬不知道能爬多久，而且蜡烛燃烧，这里的氧气够用吗？
她的空间卡片里有带着备用的氧气瓶。
不祥怨灵没有理会她。
心里想两下还不乐意了？
张白白接着往上爬。
这里明显平时不会有人类光顾，所有的建筑都是扭曲的，空间有时候宽有时候窄，越来越没有规律。
蜡烛的摆放也杂乱无章，有时候间隔距离很远，周围会陷入黑暗，身前身后都看不到尽头，就算没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在这里爬一会儿，心里也会开始忐忑。
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感受不到时间。
连古代能用来计时和当闹钟的蜡烛，在这里看起来都没什么变化。虽然它会融化，但也会向上生长。
爬行的工作持续了很久。
做着重复的“工作”，看着没什么变化的风景，让张白白都感觉有些无聊了。
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放慢，体力消耗大，她在思考要不要喝点饮料缓缓再走。
她累了。
张白白转过身，坐在台阶上，双脚悬空。
刚坐下，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快到了。”
墙壁上铜色反光镜里闪过一道白影。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不祥怨灵都会知道。既然快到了也不用再等，张白白一鼓作气继续往上爬。幸好这里十分凉快，不会口干舌燥。
终于，她到了这条诡异扭曲的梦境尽头。
楼梯的最上方有一扇小木门，在这里天花板和台阶都完全扭曲，像是在万华镜的内部，有一双手在外面不断地旋转导致里面变化，连蜡烛都呈现出畸形的形状。
木门矮小，张白白得完全趴下才能钻进去。
即使门没有锁，她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声音。
张白白推开门，爬入其中。
……
“哇……”
任何一个人类到达这里都会发出由衷的赞叹。
推开木门后眼前豁然开朗，张白白微微抬起手，冷光光辉还是从她手指间照射进眼球。
此处位于哥特式教堂的顶部，完全由透明的魔力打造，光洁的地板用不同的石材塑造出极繁的花纹，像是刻意绘制的魔法阵。
数不清的白床单飘浮在天上，中心的巨大支撑石柱全是精致的让人类艺术家叹为观止的浮雕，这可是客观意义上的鬼斧神工。
而最上方，一片片完整的玻璃形成漂亮的落地窗，倾斜着和地板相连。
美丽的天空就在头顶，仿佛天上的星星触手可及。
张白白从地上爬起来，头一回她忘记了所有的危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玻璃呈现出的天空。
她放轻了脚步，忍不住踮起脚尖。
这是一种人在微微兴奋时下意识的动作，身体的重心向上向前，嘴角开始上扬，眼睛睁大。
她在地板上缓慢地转了圈，看向周围，然后倒退着走向星空的中央，手臂向上伸，身体向上够，穿着鞋子几乎只有鞋尖还停留在地上。
巨大的星系压在头顶，瑰丽危险。
这里离人类社会很远，充斥着各种危险，不知目的的不祥怨灵就在这里。可是这儿太好看了，和人造的产物相比更加“自然”。
危险、迷人。
她偶然间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漫步在高楼的边沿，俯视下方城市的灯火，享受脚下极致平衡带来的微妙失控感，拉扯着她的心弦。
张白白笑了起来，她笑弯了腰，捧着腹部肩膀一耸一耸，细碎的笑声从齿缝间渗出。
她古怪夸张的声音在此处回荡。
这里没有人。
她可以不用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
张白白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再怎么学习也从未改变本质。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生活在哪里就可以是什么样子，她始终在模仿，尝试融入人类融入社会。因为她知道，这样做对她最好。
人们排斥异类，如果表现得过于不同，就会被赶出人群。
这是社会动物的本能，就像猩猩族群会赶走生病的猩猩，可以保护族群不被传染疫病。很可惜，人类也是社会动物，再怎么进化在蓝色的星球上也只是短短几万年。
模仿对她来说并不累，这只是活下来的方法，她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达成目的。
可是这里不一样，远离人类，漂亮，连接宇宙。
她也想拥有一个这样的地方，住在这里……
张白白太喜欢这里了，以至于不祥怨灵不得不出声，冷冰冰地提醒：
“这是‘我的’卧室。”
它把重音落在“我的”二字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