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永不平息

    在高空,如泣的大风呼啸不止,一阵又一阵地从四面八方吹来,迷幻又喧嚣。余长笙坐在湮灭神隼背上,放纵地任冷风肆无忌惮拂过脸庞,拂乱发丝,明明这风是如此自由肆意,但她的心底却都终究像条丝丝绵绵的河流一般,尽是哀愁与忧闷。


    “孩子,听闻你一直都在找当年给你母亲下毒的凶手,现在可有一些头绪?”脑海中,出发前一日的这段记忆又忽然被大风掀起,将她一直埋藏着的伤口重新揭开。


    房间里,余长笙紧捏着茶盏,浓重如稠酒般的伤情像洪水一样随太师的话一涌而上心间。


    “太师伯伯,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她颤颤地开口,声音里尽是满满的绝望与痛苦。


    “如此狠辣的毒药……”太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又道:“是否你母亲生前得罪了些什么人,做错了什么事,才会遭此报复?”


    余长笙低低地沉默着,失焦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颤动,遥远地顺着太师的话开始在记忆里努力地搜寻起来。但奈何母妃去世得很早,现在在她记忆里留下的除了一些日常玩闹的画面和那个梦之外,便没有其他。


    一通深刻的回忆后,她全身的伤感好像被诱发,像被大雨淋得颓丧的芭蕉叶,萎靡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如此诡异的毒,找起来确是艰难,更不要说,那隐藏在暗处的凶手。”太师又道。


    “嗯……是啊……”余长笙怅然附和。


    “不过……”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余长笙皱起眉头,“关于这种毒我有一个可能的猜测,只是……”犹疑着,她的心里又浮现出自己的担忧,“只是这毒与我先前研究的方向有些偏差,所以我不太确定。”


    “是什么?”太师问。


    “太师伯伯知道“死人花”吗?”余长笙看着他,神色期待。


    “死人花?”这名字……太师的思绪又再度陷入沉默,好久后才缓缓地回忆道:“死人花,也叫渊冥花,记得这种花有一味毒药在《百妖玄毒》上有记载,不过……”说着,太师的话断了下来,有些遗憾地道:“不过不是你手上的这本,而是已经遗失的下册。”


    “你不妨可以去找找看。”他又补充道。


    “下……下册?”一阵空茫的感觉在心里重重落下。《百妖玄毒》的下册?那毒真有可能是妖毒?那这么说……她先前寻找方向就全是错误的了?真正的答案……其实就在她接触尚浅的妖毒里?


    推测着,余长笙的思绪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变得混乱复杂起来,而这,有可能就是她一直以来都找不到那毒的真正原因,因为有人早就实施干扰,把她往错误的方向引去了……那个人……究竟是谁?她苦苦地搜寻着,但迟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却让她的胸口无法言喻地闷痛起来,久久也缓解不过去。


    ***


    “要变天了。”惆怅的冷风里,左承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忽然在耳后响起,顿时把她从湿答答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她的双眼黯然,无光地顺着他的声音抬起头,却看见空旷的天空里,泱泱的乌云也侵袭般地迅速聚集在头顶,一层压着一层,好像快压得人要喘不过气。


    那厚重压抑的云层下,她眼睛里的泪水终于再忍不住地翻滚起来,放任地释放着心里久压的情绪:母妃,我好想你……


    一望无垠只剩虚空的天际,一种无尽的孤独感顿时在心底席卷上来,她忍不住轻轻抬起手,想要抚摸过天空的每一寸角落,找到母妃的位置。


    而天空好像听到了她心底的声音一般,忽然就在东方的天际边响起一阵开天辟地般的“轰隆”声,留下一道蓝紫色的惊雷划破长空,震得她浑身一颤:母妃!


    “坐好!”左承安反应迅速,敏捷地就托住了她重心不稳的肩膀,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湮天神隼的背,道:“先落地,找个地方躲躲。”


    听到主人的吩咐后,湮天神隼嘹亮地长鸣了一声后,扑地就振起翅膀掠过山峦。


    ***


    落地后,山洞外的大雨像深秋没人摘采的野果子似的,噼里啪啦地下个不停。而随着雨水越降越深,山林里的雾气也开始慢慢地围了上来,捎带着一种透骨的寒意。


    余长笙一声不响地静静蜷缩在角落,脑子里依旧是刚刚一闪而过的那阵惊雷。


    “喂,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两人一鸟沉寂了好久的山洞里,余长笙终于忍不住了雾气的湿寒主动开口说话,试图向他寻找一点安慰。


    左承安的双眼紧闭,双手交叉相抱自若地靠在石壁上,好像一副安然休憩的样子。


    但她知道,他没睡。她缓缓地转过头,眼睛紧紧地落在他身上,仿佛在更进一步地追问着他的答案。


    果然,他的眼皮微微地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张被天光映照得棱角分明的侧脸。


    “万物一府,生死同状。”他有些散淡的声音忽然悠悠响起,不知是太过无聊还是被寒气冻住了情绪,他似乎还挺有耐心。


    “万物一府,生死同状?”余长笙重复,解读道:“天地万物归结于同一,生与死之间并无区别啊……用这种角度来解读生死……还挺有意思。”她轻轻地笑了笑,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安慰,竟然是眼前这位冰冷无情妖王给的。


    “嗯?”左承安忽然冷冷地轻笑一声,故意道:“怎么,已经在规划被杀以后的日子了么?”


    “你!”不过刚刚才感叹他唯一不多的好处,他倒是很快就恢复了淡漠无情的样子。


    “若是想杀我,现在就可以。”余长笙气地握起拳头,冷地回击他道。


    “你明知道我现在不会杀你。”左承安缓缓地朝她转过脸,语气轻浅,眸光带笑,像一根隐藏在黑夜里微弱的针,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且在毒解以后,我照样还不会杀了你。”他继续道,狭长的眼睛在昏暗的山洞里暗暗闪光,像一只戏谑猎物但却随时准备狩猎的野兽。


    “你……”余长笙看着他满是压迫的眼睛,脑海里顿时想起第一次被他抓到妖宫扔进水牢里的记忆,背后慢慢地升上来一股浓重的寒意,浑身的细胞都强烈地感受到不安。


    “你不杀我,是想把我囚禁起来……好折磨玩弄吧……”她掩饰地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无畏地生硬试探道。


    但面前的左承安却像座雕像一般,神秘地沉默不说话。昏暗的天光下,余长笙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却瞥见他浅浅勾起,满是不明笑意的嘴角,线条锋利精琢得像是雕刻出来的红色嘴唇,好像下一秒就会露出尖锐的獠牙,狠狠地将她扑倒在地。


    “倒也不是不可以。”他慢悠悠地邪笑道,仿佛嘴角边上的那颗獠牙蠢蠢欲动。


    “如果能让东槐国最尊贵的公主再次深刻地体会到这些年来我们妖族所受的痛苦,那这也算报复的一个部分。”他邪魅的笑变得更深,阴沉的脸色下仿佛真的有一种囚禁的意味在暗流涌动。


    这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余长笙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原本放在腿上的双手一下就紧张地绞在一起,仿佛那几日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经历过的恐惧与窒息又在拉扯着她,要将她永远困在那里。


    “可你不知道妖族的苦难……其实都是自食其果吗……”面对着他的压迫,余长不甘地试图为自己辩驳,毕竟至少现在,她的手里还有筹码。


    说着,岑柒曾经的话又清晰地在脑海里回响,让她完整地再次复述出来,“要不是因为当年的妖王左曦年荒淫无度,嗜血如命,妖国根本就不会被灭,妖族根本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闭嘴!”左承安愤怒地大喊一声,迅速地就忽然凑过身来,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凶恶道:“你再说一句,我立马就杀了你。”


    被他如此凶恶的样子吓到,余长笙不敢言语地哭泣着,定在原地急促地用力呼吸。


    那一日,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在他手下惊恐地幸免于难后,余长笙心有余悸地远躲到了山洞的一个小角落里,独自地蜷缩着。而在那一个大雨汹汹的夜晚,左承安坐在原本的位置上默不作声地沉寂着,像是山林里的那场悄无声息的大雾,迷蒙地让人看不清,但回过神来时,却已经是寒潮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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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雨水浇灌的声音好像已经停止,洞口外吵闹地,又响起了交叠的虫鸣声。余长笙在沉睡,却听见那喧闹的虫鸣一阵一阵地穿过她的耳朵,吵得的她神经隐隐作痛。一阵恼火后,她终于朦胧地醒过来,却发现洞口外的太阳早已经日上三竿,把周围都照得暖烘烘的。


    雨停了。她意识到,随后赶地坐起身来,却发现昨晚保持了一夜蜷缩的姿势,手和脚都变得无比酸痛。


    “真是得不偿失……”她小声地抱怨着,忍着痛艰难地给自己拉伸,同时目光悄悄地往对面左承安的位置一瞥,却见他侧躺在石壁旁,是一副安然沉睡的样子。


    “没想到堂堂妖王,竟然也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余长笙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无情地嘲笑道。


    “不过……他昨晚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在他手下逃过一劫安然无恙后,余长笙忍不住细细地回忆推想。


    虽然他平时阴晴不定的样子她已经看得太多了,但像昨日那样忽然暴怒的样子,细想下来确实是有些蹊跷。


    “可是那些都是岑柒说的啊,他曾经是妖族的大祭司,他说出来的事情,肯定不会有错啊……”


    “还是说,我话不经意间触犯到了他什么?”余长笙眉头紧皱,又在心里一字一句地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话,试图找到原因。


    “左……左……”她轻轻地呢喃着,眼睛里慢慢地浮上了惊诧的神色。


    “左曦年……左承安……左禾……”她在嘴边无声地说出这一串人名。


    当年的妖王左曦年……不会就是左承安的父亲吧!她的心底顿时被这一猜想惊愕。


    还有太师说过,父皇十二年前杀他父亲的地方是主殿……想着,余长的脑海又浮现出了登基典礼那日阔大恢宏的主殿,和那段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石梯,更印证了心底的猜测:能在主殿里被杀的,恐怕就是妖王了吧……


    没想到,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杀父之仇,还是灭国之恨……


    余长笙顿时有些失语地将目光再次投向他,父亲惨死,国家破灭,子民流落,他……她的脑海里随即不断地涌现出赌场里供人玩乐互相厮杀的妖兽,阴暗狭窄满是铁链的监牢,因试毒而惨死的妖族残弱,还有……岑柒的伤与痛,登基典礼所有妖族虔诚的跪拜……随后手指好像被尖刺扎了一样,颤抖地轻抽了一下。


    她看着他平静熟睡毫无防备,和平时相差极大的样子,脑海里闪烁过无数个关于他的猜想,但最后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衣襟里藏着的《百妖玄毒》拿出,默默地翻到了“断筝谣”的那一页。


    立场决定一切,而现在在他的手里活下去,才是她的第一任务。


    余长笙冷地将怅然的神色收回,不再耗费过多心神地认真钻研毒方。


    若想要研制出能够专门针对左承安的“断筝谣”,还需要多加几味不一样的草药。余长笙看着毒方那一列列书写得整齐的草药名字,反复地沉思着应该加些什么才能达到最好最强的效果。


    可就在她正有点头绪时,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湮天神隼却忽然地来到她旁边,用脑袋轻轻地蹭着她的肩膀。


    “嘘……”余长笙将食指放在唇上,悄悄地将目光转移到依旧沉睡的左承安身上,低声对湮天神隼道:“你主人正在睡觉呢,别吵醒他!你要是饿了的话就到外面采野果子吃,要是无聊了呢就自己出去逛一逛,总之现在,别打扰我!”说完,她就不再理会它,继续把心思全部放在研制断筝谣上。


    但下一秒,她不过才刚刚警告完,湮天神隼又更加变本加厉地用尖嘴叼起她的衣袖,拼命地往前扯。


    “喂你,你到底想干嘛!”余长一把扔下手中的书本,压着声音无奈地朝它低吼道。


    可旁边的湮天神隼却依旧不肯松开地一直扯着她的衣服,不知想要把她往哪里带。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看到它如此急切的样子,余长笙终于猜测出来地询问道。


    见终于余长笙明白了自己的意图,湮天神隼立马更加拼命地扯着她的衣袖,又赶紧跑到左承安身边,急切地扇动着翅膀朝她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