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刚刚好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整个墓园笼罩在一片潮湿的寂静里。
陆依然站在龙宇身侧，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雨气，混着白菊那股清苦的香。
随着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我对不起他们。”龙宇先开了口，声音比风声还低，带着种被雨水泡透的沉郁。
他手里的白菊被捏得有些发皱，花瓣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打湿了他深色的风衣下摆。
陆依然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她呢？”
陆依然问的是慕容筝。
“你母亲……”
龙宇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
“当年那场火太大，什么都没剩下。”他的声音发紧，“我在龙城给她立了块碑，写上了龙宇之妻。
“龙城么……”陆依然轻声重复了一句，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她听龙董事长说过，龙宇和慕容筝只是定亲但还没有结婚。
那个年代，慕容筝没有在最爱的时候和龙宇确定关系，哪怕周围人心照不宣。
同样的，也没有在最需要他的时候，有过一场婚礼。
死后追名，到底是得偿所愿，还是一场镜花水月，陆依然说不清，也道不明。
只莫名觉得，心里空空的。
风卷着雨丝吹过来，陆依然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
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抬眼看向龙宇，问：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外公外婆墓前拜一拜？”
龙宇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摇头：
“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
他侧过脸，帽檐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远处的墓碑群上，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他们要是看到我，应该会很生气吧？毕竟……是我对不起他们的女儿。”
说这话时，他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自嘲，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就沉了下去。
陆依然却在那一瞬间读懂了。
她知道，他所谓的“对不起”，是在那些年的风雨里，他把更重的责任扛在了肩上，把儿女情长排在了后面。
这句对不起，陆依然也没办法安慰。
雨势渐渐小了些，风里的寒意却更重了。
龙宇转过身，看向陆依然。
“关于星芒的事，我一直在查。”
他换了个话题，语气沉了下来，带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你和顾辞修现在有了自己的生活，挺好的。”
陆依然静静地听着。
“之前阁下问过顾辞修，”龙宇继续说，目光落在远处的雨幕里，“意思是，如果他愿意，顾家可以彻底摘出来，以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人会再打扰。”
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他希望他们能从这摊浑水里退出去，远离那些危险和纷争。
说到底，是为了她的安全。
陆依然心里清楚这份好意，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龙总队长，您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母亲当年那么难，也要往您身边凑，不只是因为爱。”
龙宇的目光猛地落回她脸上。
“她心里有大义，”陆依然迎着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所以，她的女儿也不会因为怕了，就往后退。”
“何况，就算是我们想要逃离风波，我们就能彻底的置身事外么？要真是如此，陆氏这些年，为什么还会被打压的这么狠？”
龙宇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抹亮色，随即是了然，最后，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像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在硝烟里也不肯低头的慕容筝。
就在这时，陆依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屏幕上跳动着“顾辞修”三个字，她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在哪？”顾辞修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雨小了，这边都在等你。”
“马上就来。”陆依然说，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挂了电话，她看向龙宇，语气恢复了平静：
“之后，辞修应该会有和你合作的机会。”她顿了顿，补充道，“到时候，你把他当普通同事就好，不需要因为别的缘故，不让他冲锋陷阵。”
龙宇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陆依然转身往回走，脚步很快，却在走出几步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龙宇还站在那棵老松树下，帽檐又压了下去，身影在雨幕里显得有些单薄，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她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
顾辞修他们在山下的餐厅等着，陆依然沿着墓园的小路往下走，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走到餐厅门口时，她看到顾辞修正站在屋檐下等她，看到她过来，立刻迎了上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问，伸手替她拂去发梢的水珠。
“遇到点事。”陆依然笑了笑，没多说，“让大家久等了吧？”
“没事，菜刚上齐，正好。”顾辞修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驱散了她手上的寒意，“进去吧。”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雨天路滑，避免路上出什么意外，慕容琴让周明在附近订了酒店。
顾辞修牵着陆依然往停车场走，晚风一吹，带着雨后的凉意，陆依然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冷？”顾辞修停下脚步，把外套又给她紧了紧，“上车吧，回去泡个热水澡。”
“嗯。”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向酒店。
路上，顾辞修没提刚才墓园里的事，只是偶尔跟她说起江城最近的变化，像是在刻意让她放松。
陆依然知道他的心思，心里暖暖的，靠着座椅，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渐渐觉得疲惫席卷了全身。
到了酒店楼下，顾辞修让陆依然先上去。
陆依然刚走到酒店大堂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焦急地打转，手里拿着手机，眉头拧得紧紧的，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是周明——
慕容琴的特助。
他似乎正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里的急切隔着几步路都能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