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疯魔
茶楼内竟是凭空卷起一股狂躁的旋风，吹得仅剩几桌茶客的衣袍猎猎作响，碗碟轻轻碰撞作响。
连着房檐下悬挂的风铃仿佛被无形之手狠狠揪住，摇晃——
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喧嚣。
尖锐急促的声音撕裂了大堂本就绷紧的死寂空气。
茶客们齐齐倒吸冷气，骇得浑身僵直，连眼珠子都不敢轻易转动一下。
柜台后面，挤进狭小空间的掌柜更是被这陡然加剧的威势吓得魂飞魄散。
恨不得当场在木头柜板上融开一道缝隙，好让自已彻底钻进去。
冷烨脸上的狂喜彻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瞬间涌起的……
被冒犯的丝丝怒意？
怒意如同冰原下暗流的岩浆，虽未喷发，却寒彻骨髓。
“你说什么？”冷烨的声音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低沉得可怕。
虽然视线被玄色绸带遮蔽，但那话语中蕴含的刺骨寒意和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则是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
他未曾退让半分，心中无奈叹息。
果然。
看来没那么容易打发。
想着冷烨此刻状若疯魔的模样，以及那柄随时可能出鞘的孤鸿剑。
顾归已经做好耗费唇舌，甚至面临更糟情况的准备。
然而，下一秒——
冷烨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方才那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怒意截然不同，只剩强行压抑的命令声：
“先奏了再说。”
话音落下瞬间，那股恐怖气势，竟也悄然消失。
“嗯？”
顾归怔愣瞬间，玄色绸带下的眉头极其细微地挑了下。
这转变……也太快了？
刚才还一副要拔剑砍人的架势，转眼就……如此“好说话”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偏过头，“望”向柜台的方向，许能想象出此刻掌柜的表情。
应当是和自已相差无几了。
顾归倒是没有磨叽。
毕竟，自已方才也亲口说了“今日可以继续奏”。
他不再言语，抱着古琴，拄着木杖，迈着平稳的步伐，朝着那方熟悉的琴台走去。
整个茶楼，落针可闻。
顾归微微吸了口气，指尖悬停。
然后，落下。
“铮——”
琴音渐起，凌厉锋锐依旧。
甚至因这连日来的反复锤炼，顾归手下流淌出的这首剑曲显得更加磅礴流畅。
指法已是熟极而流，曲中的意境更是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裹挟着金戈铁马，每一次拂弦都似有剑气纵横。
然而……
台下是死寂般的抗拒。
几桌茶客，皆是扶额皱眉，五官几乎要痛苦地挤作一团。
明明是悠闲品茗的午后时光，耳边轰然炸响的却是战鼓擂动，万剑齐鸣！
脑子里嗡鸣作响，哪里还有半分清雅？哪里还能谈天说地？
只觉得那激越的琴音如同无数细针，毫不留情地戳刺着紧绷的神经，搅得脑仁生疼。
“这……这谁还待得下去啊喂！”
“走了走了，明日……不，这半月都不想再来了！”
不知是谁嘀嘀咕咕，点燃了导火索。
紧挨着门口的两名茶客再也忍耐不住，“嚯”地站起身，凳子腿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
他们连看都不敢再看那煞神般的冷烨一眼，匆匆丢下茶钱，几乎是逃也似的，撞开门帘便冲了出去。
柜台处，无能的掌柜眼睁睁看着客人流失，本就痛不欲生的心又被狠狠剜一刀。
他脸色煞白，额头重重撞在坚实的榆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咚”！
冷烨几乎能清晰“看到”心神深处，那困扰他许久的迷雾已被剑意驱散殆尽，唯有最后一层薄如蝉翼的隔膜还在顽强阻隔！
“铮——”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而与众人的痛苦煎熬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端坐中央的冷烨。
他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在琴音的指导下奇异的波动着。
每一次琴音拔高，气势便会随之涨大一分。
快了！马上就要成了！
冷烨几乎能清晰“看到”心神深处，那困扰他许久的迷雾已被剑意驱散殆尽。
“琤——”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茶楼内紧绷的气氛骤然松懈，残余的茶客们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拍着胸口，脸上是逃出生天般的虚脱。
结束了……总算是熬过去了。
顾归悬停的手指缓缓挪开：“好了，今日到此结束。”
也就在这“结束”二字落下的瞬间。
冷烨攀升到极点的气息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一滞！
其紧闭的眸子，也陡然睁开！
瞳孔瞬间缩紧，猩红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眼白。
他的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孤狼，倏地钉死在刚刚起身欲离琴台的顾归身上！
“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狂怒的咆哮伴随着骇人的气势席卷开来，桌椅杯碟再次震得哗啦作响。
众目睽睽之下，冷烨身影闪烁，一步便跨至琴台旁！
速度快得只留下道虚影！
“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是衣料被粗暴拉扯发出的闷响。
放眼望去，冰冷的手，狠狠擒住了顾归的右手腕！
“嘶……”
猝不及防的疼痛自腕骨处传来的，顾归被那蛮力拽得身形踉跄，下意识倒抽冷气。
冷烨粗重的喘息喷在顾归耳畔，钳住腕骨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不断收紧。
眼底只剩下对剑心通明的渴求，别无其他。
骨髓深处传来的刺痛让顾归几乎闷哼出声，玄色绸带下的额角渗出冷汗。
“继续弹！现在！否则……”
威胁的低吼在唇齿间翻滚。
可“否则”的尾音还未落下——
“嗡！”
微光毫无征兆地从顾归腰间爆发！
最初只是两个香囊悄然震颤，细如萤火的柔光自锦缎纹理中流淌出来。
结果下一瞬！
“轰！！！”
那微渺光点骤然炸开！
刺目欲盲的华光化作两道交缠咆哮的金色虬龙。
凛冽磅礴的灵压恍若九天垂落的瀑流，狠狠砸在冷烨胸膛！
冷烨那双被狂热充斥的瞳孔猛然扩张到极限，血丝崩裂，甚至来不及调动护体剑气——
整个人已如断线纸鸢般被无可匹敌的力量掀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