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忆江南(75)
无名指上,戒指发出熟悉的,只有沈渡才能听到的嗡鸣声。他让银珠回房休息,叮嘱她关好门窗,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银珠不解,却也知道沈渡不会害她,披着衣裳回到屋中。小金花被诡异的歌声惊醒。见到母亲,立马扑到母亲怀里。
沈渡跃上隔壁屋顶,半蹲着,查看院内情形。
“脚步声停在门外,是男是女?门闩被一点点挑起,黑色影子钻进房里……”歌声在沈渡背后响起,他的身体开始发冷,就像背后突然贴过来一块儿冰。
“咚……咚……咚……”有东西在瓦片上跳跃,离沈渡越来越近。
沈渡猛地一个转身,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到一具被冰冻着的无头男尸。男尸穿着宽松的灰白色衣衫,衣衫上缝有补丁。在距离男尸不远的地方,一颗头颅,像球似的在瓦片上弹来弹去。
沈渡摸了下戒指,正准备出手,手被慕笙按住。
“笙笙?”
“嘘!”慕笙轻轻摇头,示意他跟着她。两人绕到男尸背后,看到后背上的字。
字是红色的,像是用手指蘸着血的。歪歪扭扭,不是糊成一团,就是缺少偏旁部首。总之,难以辨认。
“这可不是普通的血。”慕笙压着声音:“这是刚夭折不久的婴儿的血!背上的也不是字,是符咒,用来镇邪的。画符的只学了个皮毛,画出来的符四不像,以至于该被镇压的东西跑了出来。”
像是听到她的声音般,无名男尸将身体歪曲成一种怪异的幅度。
慕笙解释:“他以为他还有头,侧着身子看我们。”
沈渡皱眉,还未开口,就见无名男尸又换了个姿势。他僵硬地弯下身子,试图从腿缝里看到他们。可惜,他没有头,什么都看不到。
他的头,找不到身子,在瓦片上跳来跳去。
沈渡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在头颅经过跟前时,眼疾手快,揪住它的头发拎起来。一颗标准的男人的头。看长相,是个老实巴交的。双耳变形,额头上有皱纹,眼睛被东西糊住,嘴巴也让人缝了起来。与身体不同的是,头颅上没有结冰。
“头和身体是同一个人的吗?”沈渡问。
慕笙仔细端详了一下,摇头:“虽然很像,但他们不是一个人,且被埋在不同的地方。”
“笙笙可知道他们是谁?”沈渡拎着脑袋与那具躯干做对比。躯干的脖子稍微细一些,身上的皮肤也要白一些。手上有茧,但不是常年劳作的粗茧。换言之,他的生活环境要比那颗头好。
头是典型的庄稼人。发髻简单,用一根破布条拴着。耳朵是被人拧成那样的,一般的伤,无法形成那个弧度。肤色较暗,有很明显的晒斑。
“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岑氏兄弟。躯干属于弟弟,头颅属于哥哥。”慕笙朝着黑漆漆的卧房努了努嘴:“看来,是时候问问阿岑嫂子了。”
沈渡:“你早就知道了?”
慕笙:“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但凡经我手的房子,没有几间是干净的。”
给沈渡使了个眼色,沈渡意会,丢掉手里的脑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脑袋跳起来,准确无误地扑向男尸的手。
许是没有眼睛的缘故,脑袋扑空,咬住男尸的衣角。男尸似察觉到它的存在,手忙脚乱地把它从身上拽下来,迫不及待地往脖子上按。他很用力,可惜,脑袋不是他的,怎么按都按不上去。
歌声止了,卧房里,阿岑嫂子在哭。她哭得很伤心,突然间又笑了,看着窗户道:“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慕笙:“阿岑嫂子在等谁?是你家大郎吗?”
窗户由内打开,露出一张带着狰狞刀疤的脸。她很年轻,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多岁。皮肤很白,除了那道狰狞的刀疤,没有任何瑕疵。鹅蛋脸,
桃花眼,鼻子挺巧,嘴巴微张。不能否认,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那种宜家宜室的温婉美人。
可惜,命运蹉跎。
阿岑嫂子没有回答,而是从窗子里伸出手,将其推开。她痴痴的,看向对面的屋顶,嘴里不断重复着:“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谁?是岑家大郎还是二郎?”慕笙幻化出两张符,将躯干和头颅包了个结结实实。
见状,阿岑嫂子急得从窗户里跳出来。符上有金光,她无法靠近,只得哀求慕笙放过她的夫君。
“你夫君是哪一个?”慕笙指着头颅:“他?”
阿岑嫂子点头,慕笙食指一挑,裹着头颅的黄符飘走。阿岑嫂子顾不得害怕,将头颅紧紧地抱入怀里。眼泪不由控制的往下掉,掉到头颅的眼皮上,冲开了糊着它眼睛的东西。
头颅缓缓睁眼,冲着阿岑嫂子换了声:“嫋嫋。”
嫋嫋是阿岑嫂子的乳名,也是她入岑家后唯一的名字。
阿岑嫂子抱着头颅,满脸温柔道:“我家与岑家并非远房亲戚,而是祖上交好,我的母亲曾与岑家人,也就是我的公公定过娃娃亲。因我母亲在及笄之前便有了心仪之人,岑家不愿为难,便将这娃娃亲换到了小辈身上。我娘临终前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带着家中钱财来青州府投奔岑家,与岑家的儿郎成婚。”
那封信,既是托孤,也是履行两家婚约。岑家两个儿子,老大岑勇,老二岑俊,只差了两岁。与大多数人家一样,岑家二老偏心小儿子,认为大儿子处处不如小儿子。
刚来投亲时,他们说把亲事给小儿子,让嫋嫋像丫鬟一样伺候着岑俊。受了委屈,只有老大岑勇关心她。可他是她名义上的大伯哥,纵有关心,也是在背地里。
嫋嫋未曾怪过他,因为他在岑家的处境跟她一样难。
十五岁时,岑俊不知怎的,与私塾先生的闺女走到一起。岑家想攀高枝,就把她的婚配对象从岑俊换成了岑勇。怕生变故,催着他们立下婚书圆房。
嫁给岑勇她是乐意的,虽说日子苦些,有人相伴,苦中带甜。岑俊那边不顺利,因私塾先生反对,他与私塾先生的女儿一拍两散,继而又盯上了她。
那时,她已身怀有孕,且是他的大嫂。可岑俊是个混的,逼着他们二人和离,逼着她这个做嫂嫂的改嫁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