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 章 女人
阿呆的母亲确实是个聪明的妖怪,她用带着奇异光泽的特殊泥浆,细细涂抹覆盖着斑驳的墙面和歪斜的屋梁。
经她这么一捣鼓,这小竹屋居然有不错的耐火性,还保持着模糊的框架。
不过……这屋顶哪来的茅草?
稀稀拉拉的茅草在风里晃悠,倒像是给屋子戴了顶草帽。
张道撇撇嘴,终究还是懒得深究,他翻身跃上竹屋前那棵苍劲的老槐树,粗壮的枝桠成了天然的躺椅。
树枝上挂着的几个平安符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倒像是有人在远处奏着轻快的小调。
他慵懒地枕着手臂,半眯着眼看平安符晃荡。
树上的鸣虫不知疲倦地唱着歌,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飘落,又有细嫩的枝丫悄悄探出,在晚风中舒展新绿。
这一刻,仿佛时光都慢了下来,他的心灵也随之放空,不再被过往的悲伤与忧郁纠缠,恍若置身于世外,悠然看着这世间兴衰流转。
忽然间,一股兴致涌上心头。张道唇角勾起一抹笑,指尖轻轻在空中一划,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出。
几十米外的一棵翠竹应声而断,削掉了一大块。
他手指又连连划动,竹块在剑气的雕琢下,渐渐变成了椭圆的形状。
他屈指轻弹,抖落竹屑,指尖凝出真气化作刻刀,在竹牌上潇洒地刻下——人间客。
随手扯过一根红绳,将竹牌系在平安符旁边。_d.i.n/g.d`i-a_n/s¢h!u.k¨u\.?c.o/m?
新添的竹牌随着风轻轻晃荡,和老槐树的枝叶、平安符的脆响,一同奏出随性的韵律。
张道低头看了眼手腕上容容系的铃铛,那小巧的铃铛还坠着一缕淡紫色的穗子。
他勾起唇角,轻轻晃了晃手腕,清脆悦耳的铃声伴随着虫鸣,在静谧的夜空中幽幽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飞鸟。
看着漫天星空,他哼起了小调。
像是想起来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阿呆,我跟你说,我今天看到一个长得很像你的孩子,他眉眼中有你的影子,声音特别像,我还以为那小子就是你呢。”
“你小子真是的,也不知道去找找我,我不也是你的亲人吗?我结婚你都没来当喜童。”
话音消散在晚风里,没人搭理,他也不恼,翻个身继续枕着树干数天上的星星。
忽然,碎石子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混着清脆的童声。
“妈妈妈妈,今天山雀又来偷吃我的豆子啦!”
“阿哥,我走不动了...“另一个软软的声音带着撒娇,”你背背我好不好?"
“就知道撒娇!”少年佯装生气,却己蹲下身让弟弟趴上来,“我就比你大一岁好吧?算啦算啦,看你可怜,上来吧。”
背着竹篓的妇人放慢脚步,看着两个孩子笑弯了眼。
她发间插着野花,是孩子们给她摘的。
自从在桥洞下熬过那个饥寒交迫的冬夜,她从未想过会遇见这样的转机,一次寻找食物,她发现了这个破败的小屋。~优+品*小-税~旺* ′追?蕞?新+璋-洁,
经她用泥浆糊墙、茅草覆顶,也成了她们遮风挡雨的温馨的家。
“快到啦。”她轻声催促,腕间自制的野果串手链随着步伐轻响。
屋前的老槐树渐渐清晰,枝头的平安符在风里叮当作响。
孩子们总说这声音像庙里的风铃,让他们睡得格外踏实。
竹屋旁的小菜畦里,新播的菜种己冒出嫩芽。
她记得第一次发现这片土地时的惊喜,土松软得像发酵的面团,周围的野果树更是慷慨,山莓、桑葚总能让孩子们吃得满嘴紫红。
村口卖烧鸡的汉子心善,总在收摊时留半只烧鸡,油汪汪的香气混着他爽朗的笑:“孩子长身体,得多吃点肉!”
想到这儿,她摸了摸怀里包着油纸的碎肉,是烧鸡老板娘硬塞的,说自家要添丁,得沾沾孩子们的喜气。
他们是好人,他们的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出生,快快乐乐地长大。
她真挚地祝福他们
愿老天爷保佑他们
保佑他们
“妈妈,星星出来啦!”阿宝突然指着夜空。
妇人仰头望去,墨蓝的天幕上,平安符与星辰一同闪烁。
风掠过竹屋,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轻轻托起孩子们的笑声,飘向缀满灯火的村庄。
张道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普通人总是这么容易满足,平平淡淡的事也能让他们感到幸福。
他还好奇这茅草是哪来的,原来是他们的手笔。
妇人看着满树平安符,忽然看见树上似乎有个人影。
心跳加速,似乎是下意识行为,她立马把孩子们拉到身后,紧张地看着树上的人影。
“阿达,你先带着阿宝去房间里。” “哦,好哒妈妈。”
是…那两个孩子…和那个女人。
巧合吗?
有趣…
呦,眼神还挺好,防范意识也不错,是一个好母亲。
张道望着树下警惕护着孩子的瘦女人,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脚尖轻点树枝,黑剑纹丝不动地悬在枝头,他落地无声,月光将棱角分明的轮廓镀上银边。
“啊——是你呀先生。”女人认出了张道的面孔,是那个老板桌前的少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故人的屋子,来看看…”
“对不起先生,我还以为这里没有人居住,我立马搬走。”
“不必。”他打断她,转身时衣袂扫过月光,“他己经没了,你住着吧,有人打理也好。”
似乎觉得有些冷淡,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是个优秀的母亲。”
她眼中瞬间亮起星星般的光,连鬓角散落的碎发都跟着轻轻颤动。
“啊,谢谢您啦!您也是心肠顶好的人,这里的人都好好,我真心喜欢这儿。”话音未落,她己经迈着轻快的步子上前半步,粗布裙摆扫过青石板,扬起细微的尘土。
张道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
她忽然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拨开墙角的绿萝藤蔓:“先生,您过世的朋友是个很细心可爱的人呢。”
他眉峰微,还以为她会说些不要难过之类的安慰的话。
“为何这么说?”
“您看这土地。”她指尖捏起一撮深褐色的泥土,细小的蚯蚓正从指缝间钻过,“腐叶混着熟透的山梨核,还有碾碎的芝麻壳,明显是特意收集来沤肥的。”
风掠过院角的梨树,几片嫩绿的新叶扑簌簌落在她肩头,“就像给大地熬了锅滋养的大肉汤。”
张道望着她沾着泥土的指尖,那道在地里忙碌的身影,施肥吗…
“还有这些花。”她转身,“月季和绣球要分开浇水,茉莉得用淘米水,能把二十几种花卉都照料得这么好...”她忽然轻笑出声,“我娘常说,养花的人心里都住着春天。”
“想来,您的朋友一定也是很温柔有耐心的人吧。”
她仰头望着随风轻晃的铜铃:“这铜铃挂得真妙,风一吹就知道有人来了。还有那棵老槐树上的平安符,褪色的红绸缠着桃木片,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声音渐渐放轻,“想必都是重要的心愿。”
“你倒是心细。”他别开脸,袖口拂过湿润的眼角,“这屋子给你住我也放心。”起身时带起的风卷起几片落叶,他弯腰捡起一片完整的树叶,“好生照看这里。”
他刚要离开,身后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先生啊,您什么都顶好,就是您的剑,不够锋利。”
脚步张道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