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鸿门宴之邀
赵靖忠浑身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他只想着借除掉碍事的沈炼，在西厂立威，让西厂立威。却忘了督公与北司陈然之间那层微妙的同盟关系。陈然若因此事与督公反目……
“督公！卑职知罪！卑职糊涂！”赵靖忠头磕在地上，“卑职……卑职只想着倭寇案悬而未决，人心惶惶，亟需破案以安圣心，一时情急，只道沈炼形迹可疑……未曾……未曾思虑周全，险些坏了督公大事！卑职该死！请督公重重责罚！”
雨化田冷冷地看着他，“一时情急？哼。你那点小心思，真当咱家看不出来？想借机剪除异己，也得看看时候，掂量掂量分量！沈炼若真与倭寇有染，自有陈然去清理门户，轮不到西厂越俎代庖！更轮不到你给他扣上‘通敌’的帽子！”
他踱回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赵靖忠的心上。
“人，既然已经抓进来了，”雨化田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就先在狱里‘待客’吧。好吃好喝供着，别让他们身上留半点伤痕。尤其是沈炼，他是陈然的心腹爱将，面子上的功夫要做足。至于‘通敌’的罪名……没有铁证，一个字都不准再提！对外，就说协助调查倭寇案，暂留问话。”
“是！是！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妥善安排！”赵靖忠如蒙大赦，连连叩首。
“还有那个周妙彤，”雨化田凤眸微眯，“给咱家看好了。别让任何人动她，也别让她出任何意外。她若有事，沈炼的怒火，还有陈然那边的交代，你自己去顶。”
“卑职遵命！卑职定当派人严加看守，确保她安然无恙！”赵靖忠忙不迭地应承。
“滚下去吧。”雨化田厌烦地挥了挥手，“管好你手下那群蠢货，再给咱家惹出这种乱子，下次踹的就不是你的屁股了。”
“谢督公宽宥！卑职告退！”赵靖忠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值房，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
门关上的瞬间，雨化田从怀里拿出一块雪白的丝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踹过赵靖忠的那只靴子的靴尖，仿佛要擦掉什么肮脏的东西。
“蠢货……差点坏了咱家的大事。陈然……看来得好好想想，怎么安抚这位北司的老朋友了。”雨化田低声自语。
而没过多久，就又响起一阵扣门声，随后听见一个老太监的声音。
“督公，是咱。贾廷。”
听见是贾廷，雨化田不由皱了皱眉。
这个老太监……是当初陈然亲自安排过来的。那时还没有西厂，他雨化田还只是皇帝身边一个深得信任的随侍大伴，一心想着扳倒权倾朝野的魏忠贤，急需各方助力，于是想也没想就把陈然推荐过来的贾廷收下了。
后来他受命组建西厂，本没打算把这老家伙带过来，谁知陛下朱朝溪却亲自下旨，点名让贾廷入西厂，还给了他一个档头的实权职位。
“呵，”雨化田心中无声冷笑，“咱家这位陛下啊，被魏忠贤那老贼及其党羽逼迫得太久，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如今看谁都不放心。不对……”他心思电转，“除了咱们那位根基深厚、手握实权的陈然陈大人，还有……那位上官婉儿了吧？听说陛下还有意恢复女官制，这不是在为她入朝为官铺路又是什么？”
不过雨化田也深知，这并非针对他一人。东厂曹正淳那边，锦衣卫北镇抚司陈然那边，甚至其他要害衙门，陛下朱朝溪恐怕都安插了她自己信得过的人，或是各方势力互相牵制的棋子。
雨化田迅速收敛心神，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声音也恢复了平和：
“贾公公啊，快请进。”
门扉轻启，一个身形干瘦、面皮蜡黄的老太监佝偻着腰，无声地走了进来。
“督公万福。”贾廷走到中央处便作揖行礼。
“坐。”雨化田脸上挂着温和笑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公公此来，可是有事要禀？”
贾廷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微微躬身，脸上笑容更盛：“督公日理万机，咱家本不该叨扰。主要是刚才咱家偶遇曹督公，他托咱家给您带个话儿。”
雨化田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面上笑容不变：“哦？曹督公？他有何指教？”心中却满是轻蔑。
东厂魏忠贤都被扳倒了，你一个曹正淳又算个什么？
“曹督公说，他想与督公您三日后，于城南黄鹤楼雅间一聚。”
雨化田缓缓放下茶杯，“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贾廷依旧躬着身，蜡黄的脸上堆着谦卑的笑，眼神却像深潭，让人看不清底细，“曹督公特意嘱咐，说是有要事相商，关乎京城安宁，以及某些宵小之徒的去留。”
“宵小之徒？”雨化田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贾廷话中的暗示。曹正淳口中的“宵小”，十有八九指的就是那批潜入京师的东瀛浪人！东厂果然也盯上了这块肥肉！
魏忠贤倒台后，东厂权势一落千丈，被西厂和锦衣卫压制得喘不过气。曹正淳夹着尾巴做人，极力约束手下，生怕再惹出半点风波。
可一直不做事，陛下又会怎么想？是不是就会觉得东厂没用了？
雨化田心中冷笑。东厂想翻身？哪有那么容易。
可为什么偏偏是三日后？
雨化田想不明白，也不屑去想。
西厂初创，是需要一些旧的大势力作为自己西厂立威的垫脚石。
赵靖忠选错了目标，选到了锦衣卫头上。这是他傻。
想要扬威，最好的目标是日落西山却还留有余威的东厂！
雨化田凤眸微眯，“贾公公，烦请转告曹督公：三日后，咱家必准时赴约。”
“是，督公。咱家一定把话带到。”贾廷深深一揖，脸上笑容不变，仿佛只是传递了一件寻常口信。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