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闹翻
曹正淳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觑着雨化田越来越冷的脸色，慢条斯理地补充：“只是这‘通敌叛国’的罪名，闹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锦衣卫的官儿都被西厂拿了，怕不是真与倭寇有染？这风言风语传得，啧啧，实在是有损北镇抚司的威名，也让陈大人您脸上无光啊！”
这话阴毒至极！表面上是“没受皮肉之苦”，坐实了雨化田“礼遇”的说法，但紧接着就点出“风言风语”和“威名受损”，无异于在陈然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滚油！
“雨督公，”陈然冷冷道：“听见了？‘礼数周全’？呵，好一个‘礼数周全’！我北镇抚司的脸面，我陈然麾下得力干将的清誉，在你西厂一句‘管教不严’、‘言语失当’之下，就成了这满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成了可以随意泼污的脏水桶？！”
他猛地一拍紫檀木桌面，“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杯盏齐跳，茶水四溅！
“把人给本官放出来！”陈然一字一顿，斩钉截铁，“现在！立刻！马上！”
雨化田明白，此刻任何推诿、任何解释都是火上浇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此事确是西厂之过，咱家难辞其咎。”他微微侧头，对身后一名番子冷声吩咐：“速去诏狱，传咱家口谕：立即恭请北镇抚司沈炼沈佥事、靳一川、卢剑星三位官爷出来！”
“是！督公！”那番子不敢怠慢，躬身领命，疾步如飞地冲下楼去。
陈然看着那番子飞奔下楼的身影，这才缓缓收回拍在桌上的手，他接过曹正淳适时递上的热茶，看也不看雨化田，自顾自地呷了一口。
曹正淳察言观色，打着圆场道：“陈大人雷厉风行，爱惜属下，真是令人感佩。沈佥事几位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很快就能安然出来了。”
陈然放下茶杯，目光如电，扫过雨化田，语气依旧带着未消的余怒，却已转向正题：“人，本官要回来了。但事，还没完！雨督公，你西厂成立也有些时日了，陛下赋予你们缉查不法、拱卫京畿之权，本官并无异议。可这潜入京城的东瀛浪人奸细，闹得人心惶惶，至今仍逍遥法外，你西厂追查多日，连个像样的影子都没摸到？”
雨化田的心中此时也不由愠怒，不过面上却不得不强自镇定。赵靖忠捅的篓子让他此刻理亏，而倭寇案迟迟未破也是不争的事实。
雨化田深吸一口气就说：“陈大人教训的是。此案盘根错节，倭寇狡诈，藏匿极深，西厂上下确实倾力追查，只是……”
“只是什么？”陈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只是忙着构陷同僚、罗织罪名，抽不出手来办正事？还是说，你西厂的能力，就只够在暖香阁里对着一个弱女子和几个锦衣卫耍威风？！”
雨化田脸上。他脸上的温和笑意彻底消失。
陈然这是要借题发挥，彻底打压西厂初立的势头！他绝不能再被动挨打！
雨化田猛地抬眼，凤眸中精光乍现，迎上陈然锐利的目光，“陈大人！倭寇一案，西厂自当全力以赴，给陛下、给朝廷一个交代！此乃西厂职责所在，不容推诿！”
“职责？好一个职责！雨督公，你听好了——”陈然冷笑一声，“从今日起，这倭寇奸细一案，锦衣卫北镇抚司接手了！”
陈然的目光扫过雨化田骤变的脸色，嘴角勾起一丝玩味，随后掷地有声的说：
“西厂管得了的，我锦衣卫要管！”
“西厂管不了的，我锦衣卫——”
“更要管！”
雨化田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知道，他和陈然的同盟就此结束。
雨化田很是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给了陈然很好的态度和交代，为何陈然还要小题大做，非要把他们之间的同盟关系打破。
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陛下有四把刀，咱家本已联合了其中两把，咱们这三把刀先联起手来把东厂这把刀给废了岂不更好？到时要争要斗也是我们三家的事。
雨化田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陈然得到线报，得知他和铁胆神侯有联系，所以陈然才会这般毫不留情、借题发挥的撕破他们之间的同盟。
三把刀？
不好意思，在陈然的眼中，铁胆神侯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雨化田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冷了，他说：“既然北镇抚司执意要接手，西厂自然……乐见其成。”他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毕竟，缉拿倭寇，肃清奸佞，乃是为陛下分忧。东厂、西厂、锦衣卫，说到底，都是为陛下办差的。只是……”
雨化田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此案盘根错节，凶险异常。陈大人既要亲自挂帅，咱家唯有翘首以盼，静候北镇抚司的……雷霆手段，早日擒获真凶，以安圣心，以定民心。只盼莫要……事倍功半，徒耗国力。”
陈然冷哼一声，“不劳雨督公费心！本官行事，自有分寸！倒是西厂，管好自己份内的事，莫要再越俎代庖，闹出些捕风捉影、构陷忠良的笑话，徒惹陛下不快！”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仿佛有实质的火星迸溅。
就在这时，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很快，先前领命而去的西厂番子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身后跟着三个步履略显蹒跚却竭力挺直腰背的身影——正是沈炼、靳一川、卢剑星！
三人衣衫虽已整理过，但难掩褶皱和尘土，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尤其靳一川，肩胛处衣衫隐隐透出暗红，显然是受过刑。
“禀督公！三位官爷……请到了！”番子躬身禀报。
“大人！”沈炼三人看到端坐主位的陈然，眼中瞬间爆发出激动，齐齐单膝跪地，“卑职等无能，累大人亲临！”
陈然霍然起身，快步走到三人面前，目光扫过他们的狼狈，他亲手扶起沈炼，又示意靳一川和卢剑星起身。
“回来就好！走！先随我回北司。”
他不再看雨化田一眼，仿佛对方已是空气，转身便走。沈炼三人紧随其后。
曹正淳连忙起身相送：“陈大人慢走，三位官爷好生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