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下乡知青有力量67

腊月二十六的清晨,天空中飘洒起纷纷扬扬的雪花。

如亦握着火钳拨弄屋内的炭盆,看着从窗户缝隙飘进来的雪花在通红的炭块上方瞬间气化,化作一缕转瞬即逝的白烟。

书桌旁边,两个头齐刷刷地往窗户那边伸。

“坐不住就出去铲雪!”她转头说道,建文建武两兄弟立即缩成两只鹌鹑。

姐姐一声吼,弟弟抖三抖,这就是姐姐对弟弟的血脉压制。

顾长昱就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瞧着如亦如何“压制”建文、建武这两个小家伙。

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

“妈!我回来啦。”罗琳的手放在伍国安的臂弯里,“这是国安。”她那新烫的发型上沾着点点雪粒,红色的围巾映衬得她脸色愈发娇艳。仔细一瞧,却是上了胭脂。

伍国安递上一个印着沪市食品厂字样的礼盒:“阿姨,这是大白兔奶糖……”他腕间的银色表盘在雪天里格外晃眼,“还有给爸带的酒呢。”

“好好好,快进来,快进来。”曾丽华接过伍国安手中的东西,随即朝着屋内大声喊道:“建文、建武,你们大姐回来喽。”

众人陆陆续续地来到客厅。

唐智继续扮演着准岳父的角色,而且因为有了顾长昱在前头,他显然己经对这个身份驾轻就熟。

唐智细细打量着伍国安:“听琳琳说你在供销社工作啊?”

“是的,我在供销系统里为人民服务。”伍国安掏出香烟递给唐智,唐智摇了摇头,他便又伸长手臂递给顾长昱。

顾长昱摆了摆手,指着伍国安手腕上的表盘,表盘上 rolex 几个字母异常醒目:“供销社工资挺可观的啊?”

伍国安收回手臂,把烟盒揣进口袋里:“哈哈,你也知道的,跑采购嘛,肯定会有些价格浮动,就比平常工人多挣点儿……当然啦,比不上岳父能担任这么大一个厂的主任。”

厨房里飘出猪油渣的阵阵焦香,如亦正蹲在灶口暖手。

罗琳凑过来戳了戳她的腰眼:“顾长昱还在宁市当兵呢?”

“早退伍了,现在在京市呢。”

“那挺好……我现在和国安一起住在阳县……嫁给伍国安之前,你还让我多考虑考虑,说伍国安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好……”罗琳站起身转了一圈,“你看,国安给我买的羊毛大衣,说是沪市的最新款式呢……他对我可好呢。”

如亦瞧着罗琳这件明显小了一码的大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着这大衣也不知道到底是给谁买的。

年夜饭摆上西方桌的时候,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围坐在桌子旁。

曾丽华满心欢喜:“今年啊,我们一家终于团聚啦,等建文、建武……”话音还未落,就被门外的鞭炮声给打断了。

伍国安抢着打开茅台酒:“这可是我特意买来孝敬爸的,我给爸满上……”

顾长昱夹起一块鱼腹放进如亦的碗里:“如亦同志,先吃。”

热热闹闹的年里,一切人性的污浊都被这祥和的氛围所掩盖。

……

正月初一的江市,残雪正在融化,石板路的缝隙间夹杂着脏兮兮的冰碴子。

如亦穿着厚实的大衣,慢慢往供销社走去,远远地便瞥见伍国安在街角徘徊——簇新的藏蓝呢子大衣取代了之前的灰色大衣。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伍国安,伍国安突然攥住对方手腕,两人推搡间竟相携离去。

如亦身形一闪,躲进了旁边的副食品店。

她隔着结霜的橱窗,目睹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拐进了斜对面的二层小楼。

“同志,来点什锦糖怎么样?”售货员敲着玻璃柜,热情地招呼着如亦,“还有新到的橘子瓣软糖,要不要尝尝?”

“来半斤橘子软糖吧。”如亦掏糖票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斜对面二楼的窗纱轻轻晃动。

孟佳欣那身与罗琳同款的羊毛大衣扫过窗台。

窗户的玻璃上,映出两个交叠的人形。

如亦毫不犹豫地从包里掏出相机,咔嚓咔嚓,一连串快门声响起。

回家的路上,她还特意拐去了照相馆,选择了加急冲印服务。

供销社的挂钟敲响十一点时,如亦拎着网兜推开了家门。

罗琳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竹针飞快穿梭:“顾长昱和爸一起去厂里了,我妈去换煤票了。”

“伍国安呢?”如亦问道。

“说是去考察我们市的商品市场了。”罗琳回答。

“我在为民副食品店的后巷看到他了。”如亦边说边将橘子瓣软糖倒在糖果盘里,“和孟佳欣在一起。”糖纸簌簌作响,她清晰地看见罗琳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竹针“咔嚓”一声折断,毛线团滚进了茶几下面。

“你看错了吧?”罗琳猛地站起来,膝盖上织到一半的毛衣跌落在地,“孟佳欣在来凤大队知青点呢……”

“她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大衣,”如亦站在斗柜旁,泡了一杯茉莉花茶,“而且比你这件更合身。”

罗琳捡起地上织

到一半的毛衣,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一滴泪水悄然滑落脸庞:“别再说了……别说了……好吗?”

如亦望着罗琳,只见她的食指指甲抠进了毛衣,将毛衣勾出了一个洞:“不说就不存在了吗?就像这毛衣,线头没系紧,迟早会开线的。”

罗琳用手背狠狠抹过脸颊,指节蹭出一道胭脂红,声音带着几分倔强:“你肯定是看错了,孟佳欣还在乡下呢。”

如亦轻轻抿了一口茶,热气在眼前氤氲缭绕,她目光如炬,盯着罗琳那发颤的睫毛:“你知道的,对吧?”

身边人的心思,她又怎会看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罗琳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知道?……我当然知道!上月他说去来凤大队收山货,回来时衬衫领口却沾着口红……”

“后悔了吗?”如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罗琳双手抱头,肩膀剧烈地颤动着,泪水滴在毛衣上,晕染出深色的斑点:“……后悔……后悔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