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小县令升职记27

西人迈进府门,只见身着桃红襦裙的丫鬟们端着描金漆盘往来穿梭,点心的鲜甜混着茶叶的醇香在穿堂风中飘散。

“沈公子到——”门房高声通报。

二门内搭起的三丈竹棚下,湘妃帘轻轻摇曳,七八个乐师正击打铜鼓,吟唱悠扬的祝寿调。

正厅影壁前,矗立着一块整雕的红木福寿双全屏风,缝隙间插满了新摘的野山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贵客请随我来——”门房引着如亦几人穿过游廊,太湖石垒成的假山后,忽然走出一位怀抱琵琶的素衣女子。

她匆匆瞥了一眼如亦西人,便低垂着头,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如亦留意到,那女子怀中的琵琶,漆色似乎涂抹得并不均匀。

隐轲拇指顶匕首鞘半寸,被如亦伸手压了下去。

寿堂之内,八十一盏烛台将大堂照得亮如白昼。

十二道精致冷盘刚被撤下席面,江继祖手捧鎏金酒杯,缓缓走至江天震面前,行过“三跪九叩”之礼,高声说道:“恭祝父亲福寿绵长!”

望着父亲喉结滚动,咽下那口寓意长寿的“百岁酒”,江继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退至一旁。

戏台上,歌女轻拨琵琶,唱着“鹤算千年寿,松龄万古春”的悠扬曲调。

曲音未落,便闻“噗……”的一声,江天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雾染红了那扇百寿屏风。

江天震的翡翠扳指在黄花梨桌沿上刮出刺耳的“吱嘎”声,惊得端羹碟的小厮一个踉跄,撞到了一旁的丫鬟。

“老爷!”大夫人发髻上的点翠凤钗剧烈晃动,她猛地站起身,整桌珍馐美馔随着绸缎撕裂的声响倾覆一地。

江承业跪地搀扶父亲,右手食指颤抖地指着江继祖,质问道:“大哥,你为何要害父亲?”他藏在大袖下的手悄悄探向江天震腰间,抓着库房钥匙的手指微微发颤。

满堂珠翠碰撞声中,歌女惊慌失措地倒退,猛地撞上朱漆廊柱,琵琶第七根弦“铮”地一声崩断,震出琵琶面上的朱红色粉末。

“快去取解毒丸!”管家嘶吼转身,却不料被倒地的江天震攥住了裤脚,那只青筋暴起的手背上,透露出无尽的绝望与不甘。

江天震七窍渗出鲜红血丝,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堂下两子,颤声道:“你们……终究容不得老夫……”言罢,头一歪,便断了气。

江继祖袖中的冰蚕香灰簌簌而落,混进了满地狼藉的燕窝羹里。

他盯着父亲苍白的面皮,心中暗自诧异:冰蚕香不该起效这么快才对。

如亦站在正堂角落的阴影里,目睹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心中不禁暗想:自己莫非是柯南附身了?只是来参加个寿宴而己,竟没想到会遇上命案。

她缓缓走到江天震的尸体前,神情凝重。

“沈公子,您看这……”管家福伯为难地望着如亦,眼中满是焦虑。

如亦从容地从腰带中掏出一个铁牌,递给管家。

铁牌上赫然刻着“都察院”三个大字。

管家眼神一顿,随即躬身说道:“沈大人,有劳您替我们老爷查出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如亦沉声道:“先将宾客安顿好,这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是。”管家应声,随即带领宾客和一众丫鬟小厮离去,现场就只剩下大夫人、江继祖、江承业以及江承业的妻子。

然而,好奇的宾客依然在门边或窗户口踮着脚,向里张望,试图窥见一丝内情。

江继祖低垂着头,拳头攥得死紧。

江承业捂着怀里的库房钥匙,眼珠首往侧门瞟。

这些夫人、儿子,对于江天震的去世,竟然没有表现出剧烈的情绪波动,令人感到诧异。

这时,隐轲拎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老东西在库房偷烧书信!”

原来,事情一发生,如亦就敏锐地让隐轲去查看是否有行迹诡异之人,没想到还真让他抓住了。

如亦接过隐轲递来的残破信纸,只见其上依稀可见“怀胎七月”“浸猪笼”等字样,落款竟是二十年前!

她眉头一皱,随即对隐轲说道:“你去看看江老爷中的是什么毒?”

说起对毒的了解,谁能比得上系统出品、还是点了满星的刺客隐轲呢?

隐轲在江天震面前蹲下,食指轻轻沾取眼角的一滴血泪,闻了闻,沉声道:“……是冰蚕香和朱雀散的味道。”

“详细说说。”

“冰蚕香,毒如其名,进入人体后便如冬蚕般陷入沉眠,半年后方才生效。中此毒的人,将在半年后身体渐冻而亡。”

隐轲说到这里,只见江继祖的身体明显紧绷起来,仿佛被触及了某根敏感的神经。

“至于朱雀散,红色粉末状,进入人体后会使体温急剧上升,造成高温迹象。中此毒的人,将被体内的高温缓缓烧死,痛苦不堪。”隐轲继续说道。

如亦闻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下午见过的那把漆色不均匀的琵琶,那艳丽的红色,就如同这朱雀散一般,似凝固的血迹。

如亦侧头对红霞吩咐了几句,红霞领命快步离开。

隐轲碾着指尖血渍:“冰蚕香致人渐冻而亡,朱雀散则引五脏俱焚——两毒相冲,竟让他提前归了西。”言下之意,便是两个慢性毒中和之下,变成了致命的急性毒。

隐轲验完毒后,走到如亦身边,耳语了几句,如亦闻言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如亦环视一周,目光在江继祖脸上停留了一瞬,沉声道,“冰蚕香和朱雀散,是两个人下的……江大公子可要辩解?”

“继祖?”大夫人看着江继祖,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凭什么说是我!”江继祖反手把大夫人推到一边,企图逃跑,却被隐轲一脚踹到江天震的尸体旁边。

江继祖突然抓起地上的酒杯,狠狠地砸向江天震,酒杯内的残酒洒在江天震惨白的面皮上,带着几分泄愤的意味。

“这老东西早就该死了!”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摆,语气中充满了怨恨,“那年救灾的粮食掺沙被告发,他让我主动顶罪去衙门挨了五十庭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