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小县令升职记51
巳时刚过，瑞国公府朱门前己挤满了乌泱泱的债户。
一位跛脚老妇抱着牌位，猛然撞向门口的石狮：“青天大老爷啊！我闺女被他们逼得跳了澜苍河啊！”
“让让！让让！”货郎推着板车，兜售着黄纸符，“避邪镇宅！专克鬼魂妖孽！保你家宅平安！”
突然，马蹄声响起，禁军铁骑到了瑞国公府外，高声宣旨：“奉旨查抄瑞国公府，闲杂人等速速离开，不得有误！”
瑞国公府大门缓缓打开，瑞国公夫人梁玉凤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尖叫道：“滚出去……这是我瑞国公府，你们滚出去！”
“母亲！”瑞国公府大公子拦在梁玉凤身前，满脸不忿地看着她，“陛下己下旨，阻拦无用，还是顺从天命吧！”
梁玉凤一把推开大公子，却被刚从朝堂上赶回来的瑞国公秦镇书狠狠打了一巴掌。
梁玉凤摸着被打的脸，看着秦镇书不敢置信道：“你打我？”
“我不该打你吗？我们瑞国公府被抄家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放印子钱，惹下这滔天大祸！”瑞国公狠狠地看着梁玉凤，他秦家几代家业毁于一旦，心中痛如刀绞。
“我也是为了我们瑞国公府啊……”梁玉凤哭诉道，“家里五十多个主子，几百名奴仆，我不放印子钱，就靠那些个庄子铺子的出息，能满足一家大大小小的开支吗？……瑞国公府表面光鲜亮丽的，实际上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那你也不能放印子钱啊！”秦镇书愤怒地看着梁玉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哈哈哈哈……”梁玉凤推开一旁搀扶着她的丫鬟，指着在场的男女老少，嘲讽地笑着，“今儿参加宴会要新做的头面，明儿看上了前朝名家的书画，今儿要去吃酒，明儿又要会友……你们一个个只知道从公中拿钱，却不知道公中早就入不敷出……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谁啊……你们花钱的时候怎么不问钱怎么来的？要被抄家了倒是怪上我了？你们谁少用了一辆半两吗？”
秦镇书一顿，他确实感觉有一段时间手头有点紧，但没多久就又宽松了，他也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梁玉凤放印子赚的钱。
在场的人也低下头，不敢说话，气氛沉闷至极。
“瑞国公……哦，不……秦镇书，你们说完了吗？我们要进去了。”禁军头领冷声道。
“大人您请便。”秦镇书低着头，昔日高高在上的瑞国公，如今己沦为一介白身。
梁玉凤靠着朱漆大门，嘴角裂出的笑容看起来异常凄惨：“我梁氏掌家三十年……倒成了你们秦家倒塌的罪魁祸首……也好……也好啊……”
梁玉凤说着撞向一侧的梁柱，鲜血洒在了瑞国公府门前。
……
靖安伯府门前，沈夫人即将前往城外的慈恩寺礼佛三天，临行前还念念不忘地叮嘱如亦，生怕她忙于公务忘了用餐。
“知道了，娘……公务再繁忙，我也一定会好好吃饭，就让绿漪监督我吧。”
“绿漪，你可听到了？要好好监督大人吃饭。”
“是，老夫人，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每天守着大人，确保他按时吃饭。”绿漪郑重其事地答应道。
如亦搀扶着沈母上了马车，展护卫骑马跟在马车旁，他肩负着沈母礼佛期间的安全。
待马车转过街角，岱宗说道：“大人，瑞国公府被抄家了。”
“这家里人多了，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啊。一睁开眼，就是几百人的吃喝拉撒，想想都让人头疼。”如亦摇了摇头感叹道。
“而且尽是些只知道索取的人，梁夫人还真是好性，要是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红霞撇了撇嘴说道。
“梁夫人好性？梁夫人放印子钱时，怎不想想那些被逼卖儿卖女的苦主？”绿漪反驳道，语气中充满了对梁玉凤的鄙夷，“要我说，瑞国公府那起子蛀虫，抄家都是轻的！”
“恶毒只往别人身上使，自己倒是装得一副善心的模样。”隐轲淡淡地插了一句。
远处忽有哭嚎声刺破街市喧嚣，岱宗一个闪身，打了个来回：“大人！瑞国公府的那几位公子小姐，此刻正被债户们追着砸臭鸡蛋呢！”
“唉，若早些裁撤那些冗员，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绿漪叹息道。
“只怕是舍不得那光鲜亮丽的门楣，不愿放下那虚华的架子吧。”
就像张爱玲所说：华丽的旗袍之下其实早就千疮百孔，那上面爬满了虱子。
“嘚哒嘚哒”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如亦面前。
马车帷幔掀开，一个太监缓步走出，尖声道：“沈大人……”
“刘公公。”如亦拱手行礼。
“咱家这可是来得巧了。”刘公公笑眯眯地说道。
“不知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圣上宣沈大人觐见。”刘公公正色道。
“可否请公公去花厅喝杯茶水，容我换身衣服再随公公进宫？”如亦试探着问道。
“圣上催得急，还是麻烦沈大人即刻同咱家进宫吧。”刘公公摇了摇头。
“行，公公请。”如亦不再迟疑，侧身让路。
“沈大人请。”刘公公客气地回了一句，两人一同向马车走去。
其余人目送如亦登上马车，隐轲将身形隐没在马车的阴影里。
马车一路疾行，随后换了轿子，很快便到了皇帝寝宫圣心殿外。
只听殿内传来阵阵急促的咳嗽声，莫非皇上身体抱恙？
这时，圣心殿的大门缓缓打开，曹公公走了出来，恭声道：“沈大人，请。”
如亦点了点头，跟着曹公公走进了圣心殿。
寝宫内，龙涎香与药味交织出一股复杂而沉闷的气息。
龙榻之上，隆兴帝倚靠在枕头上，那张曾经威严凛凛、霸气十足的面容此刻却显得格外苍白。如亦不禁感叹，这皇帝怎衰老得如此之快？
侍奉在侧的御医和太监们神色凝重，他们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那碗中药汁色泽深邃，散发着苦涩而浓郁的味道。
皇帝以锦帕掩唇，嘴角溢出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