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小县令升职记66

“陛下,我现在己经下朝了。”马车上,如亦看着身着便服的易宸斐说道。

“是的,所以我现在不是‘陛下’,”易宸斐斜倚在软垫里,挑眉看向如亦,“我现在只是易宸斐。”

“陛下要往哪儿去?”对于现在易宸斐的死皮赖脸,如亦非常淡定。

“你以前都是首接叫我名字的。”易宸斐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去你府上。”

靖安伯府的松柏下,易宸斐将手撑在如亦身下的石凳上,玄色常服广袖扫过石桌落下一枚黑子。

如亦袖口的金扣碰着青瓷壶发出轻响,她刚伸手捻起一块杏仁酥,忽见月洞门转出柳向卿的身影。

他捧着缠枝莲纹食盒碎步来到松柏下恭敬行礼:“陛下。”

随后转向如亦眼里噙着笑意:“大人,近来寒气重易着凉,试试我亲手做的药膳,”他月白衫子衣摆沾着灶间的烟火气,笑眼略过易宸斐紧绷的身形,“记得大人不喜苦,特意挑选的不苦的补药,还用食材中和了药味。”

易宸斐放在石凳上的手抚上如亦肩膀,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的耳垂:“如亦何时添了畏苦的毛病?昨日与我同饮黔州上贡的苦丁茶时,可是面不改色。”

柳向卿打开食盒的动作微滞,将药膳盛出放在如亦手边:“陛下说笑了,能吃甜,谁还喜苦不成。”

如亦端起碗,易宸斐突然倾身就着如亦的手喝了一口:“倒是不苦,就是不怎么好喝。”他伸手接过瓷碗,放在石桌上,碗里的汤晃出涟漪。

柳向卿掩唇轻笑:“陛下圣明,前些日子大人有些着凉,特意找大夫开的方子。”他忽然俯身替如亦拂去肩头落叶,“是在下不对,应该替大人多试几次。”

“柳公子倒是清闲。”易宸斐突然捏起一块龙井酥递到如亦唇边,“柳公子可知,朕的丞相‘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日三餐都由最顶尖的厨子负责。”他看向桌子上的食盒,“这点甜腻把戏,还入不了他的眼。”

柳向卿垂眸拂衣:“陛下教训的是。”他转向如亦时却扬起更温软的笑,“再多试几次,总能合大人的胃口。”

柳向卿收起桌上的食盒:“大人在家也该多休息才是,整日里辛苦处理那么多事务,”他瞄了一眼易宸斐,“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大人。”

柳向卿对着两人盈盈一拜,便转身离开。

易宸斐伸手指着月洞门后:“你看看,你看看,他一点也不把朕放在眼里。”

如亦压下易宸斐的手:“他有病,他有病。”

“朕看他病得恰到好处!还什么‘心疼大人’,明明是见你心软,便赖上你了。”易宸斐倒了一杯茶狠狠灌下。

“这盘棋还继续吗?”

“继续。”

……

自从易宸斐来过靖安伯府后,柳向卿便经常出现在如亦面前。

不是煨的药膳,便是新做的香囊,今儿看到好看的话本,明儿学会了新的曲。

如亦觉得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决定找柳向卿聊聊。

暮色漫过窗棂,扶风院内响起古琴声。

如亦走进院子,打断了琴音。

“大人,您来啦!”柳向卿见如亦到自己这来,高兴地站起身来。

“向卿,你近日来药膳送得勤了些。”如亦指尖拨弄着古琴。

柳向卿斟茶的手忽地一颤,壶中的茶泼洒在一旁的绣框上:“大人嫌我烦了?”

“你该有自己的天地,”如亦接过茶壶,看见柳向卿的眸子氤氲了水汽,“而不是日日围着我的喜好打转。”

柳向卿突然抓住如亦的手:“若我说这天地本就是您呢?”他指尖发白,声音颤抖着,“从您为我父洗清冤情时,从您告诉我不再是戏子时,我的余生便只有您了。”

如亦抽回手:“那时换作任何人……”

“可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您啊!”

如亦将柳向卿早上送来的如意香囊放在桌上:“我以为你在书肆见到更广阔的天地,便该想想往后……”

“往后?”柳向卿捻起香囊,眼眶通红,“往后……您爱女子,我便绾发着裙;您喜男子,我便持笔佩剑……大人,您告诉我,要变成什么模样才能站在您身边?”

风卷着落叶飘进茶盏里,如亦捏起落叶:“向卿,你便是你,是河边柳便成不了盆中花。”她将落叶弹到树根下,“就像你为我做药膳烫伤的手……我感念,但这不是爱。”

柳向卿突然低笑出声:“大人,我不需要您回应我。”

“我带你出戏班,是不想让你烂在戏班子的浑水里。你应该是自由的,而不是谁的笼中雀——就像你爱穿的月白长衫,不该被灶火熏得灰扑扑,最后变成执念。”

“大人总说我像河边柳,却忘了我本就是戏班子烂泥里爬出来的稗草……”柳向卿小声呢喃,“可大人连这点依附都不肯施舍。”

“你让人将卷宗呈在我的案桌时,可不是自轻自贱的稗草。”

“那我是什么?是您功德簿上一笔可有可无的善缘?”

“在你面对班主的逼迫宁死不屈时,你便有了自己的意志。”

“大人……”柳向卿突然向前一步,将如亦搂在怀里,在她还没动作时便又松了手,“明日我便启程去宿州。”他握住如亦的手,月白长袖扫过桌沿,“和您一样开间书肆。”

暮色漫过石桌,柳向卿望着如亦消逝在月洞门的背影,摩挲着如意香囊塞:“大人希望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要大人想,我连魂魄都能染成您爱的模样。”

两日后,柳向卿带着如亦给的护卫和侍从离开京城。

两月后,柳向卿推开松凌斋的雕花木门。

檐角悬着的铜铃叮咚,惊醒了蜷在房梁上打盹的三花猫,和京城博雅斋的那只一模一样。

他拎起沾着露水的扫帚,将院子里的落叶扫到墙角,那里栽着株新移的松柏,松柏上还缠着一株凌霄花。

“柳掌柜,为何要将松柏和凌霄花种在一起?”新来的伙计提着一桶水过来。

柳向卿抚了抚松柏粗糙的树干:“因为凌霄离不开松柏。”

小伙计将水倒在泥土里:“这凌霄不是什么树都攀吗?”

“我这株凌霄只攀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