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兰亭雅会5
这场闹剧直到学政大人出现才停下来。
穿着石青色官袍学政大人就站在那里，却又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小厮猫着腰在学政耳边低语数句，原本脸上还挂着温煦笑意的学政大人脸色陡然沉得像淬了冰，看向王奉之的眼神里翻涌着骇人的怒火，仿佛要将这老儒生吞活剥一般。
王奉之顿时觉得后颈沁出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湿透了里层的棉衫，他死死低着头，下巴几乎要抵到胸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丢人现眼！”学政大人的怒喝撞在朱漆柱上，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落下。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杜夫子身上时又缓和了几分，带着几分故人相见的熟稔：“许久不见，杜夫子风采依旧啊。”
杜夫子连忙拱手行礼，“学政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全靠同行衬托罢了。”
“你！”王奉之又被噎得吹胡子瞪眼，刚要跳脚争辩，却被学政大人投来的冰冷眼神钉在原地，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喉结滚动得像吞了颗石子。
“好了，时辰不早了。”学政大人拂了拂袍角的褶皱，率先迈步走向园门，“继续考核吧。”
众人见状纷纷识趣地散开，唯有张初筵往前踏出一步，小小的身影挡在学政面前，声音清亮如晨钟：“学政大人，王夫子还没向杜夫子道歉呢。”
杜夫子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拉住少年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初筵，不得无理！”
他紧张地看向学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稚子无状，冲撞了大人，还请海涵。”
他深知张初筵天资卓绝，往后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前途必不可限量，怎能因这点小事在学政心中留下芥蒂？
可张初筵却梗着脖子不肯退让，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执拗。
弟子若连为师者受辱都不敢言，还读什么圣贤书？
学政大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哦？王夫子为何要道歉？”
“王夫子当众羞辱杜夫子，既非君子所为，又输了赌约，自然该履行承诺。”张初筵字字铿锵，好似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府学的学政大人。
学政大人点点头，扬声唤道：“王奉之！”
王夫子正用袖子擦着额上的冷汗，闻言一个激灵，连忙小步跑到杜夫子面前。不等旁人催促，便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发颤：“杜夫子，是在下孟浪了，当着学政大人的面，给您赔罪。”
这样的场景之下杜夫子自然见好就收，抬手虚扶一把：“王夫子言重了。”
学政大人这才满意地颔首，目光转向张初筵时多了几分重视。“你叫什么名字？哪家书院的？”
“学生张初筵，来自桃花村求是学堂。”少年拱手作答，腰杆挺得笔直。
“张初筵……好名字。”学政大人笑着颔首，转身走进园子，“我记住你了。”
见学政大人并未为难，杜夫子和宋栖泉松了一口气。
“好了，我们也进去吧。”
一行人一改刚才乖巧，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去。
众人随着学政入园时，王奉之投来的目光怨毒如蛇，黏在张初筵背上，让少年忍不住皱了皱眉。
顾宇川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别理他，这种跳梁小丑，交给我便是。”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冽，上辈子他见多了这种仗势欺人的酸儒。自然知道怎么修理这些人。
进了园子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座占地十亩的园林被划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八个区域。
每个区域的竹牌上都写着不同难度的题目，红漆木架上的宣纸随风轻扬，像一群振翅欲飞的白鸟。
这八个区域都是被编了号的，需要在一号区域答对十道题或者集满十分才能进入下一个区域，听说往后走还有擂台区，在擂台区可以随意下注积分进行擂台比赛。
通过考核走进院子时，候着的小厮便给每人递了个锦囊似的布袋，靛蓝色的绸缎上绣着暗纹，用来装积分凭证。
宋栖泉摩挲着布袋上的流苏，眼中泛起兴味：“今年的规则倒比往年新奇。”
苏驻星早已盯着“诗”区的题目摩拳擦掌：“但这样更有意思，不是吗？”
“趁人少，赶紧答题吧。”宋栖泉招呼着众人。
兰亭雅会既是集体战，也是个人战。
至于什么是个人战？这就只能从字面上理解了。
就是你选择了这道题，就只能你一个人回答，不能求助别人。三个呼吸内要是回答不上来，那就作废，失去了这次挑战的机会，只能重新排队等待。
但也有集体战，比如在画的区域，就有好几道题目需要三个人一起完成。但积分是不变的，完成后需要三人一起分享积分。所以虽然难度降低了，但获得的积分并不是很理想。
远处小山坡上的“观星亭”里，三人正临栏远眺。
学政大人身旁坐着的是穿绯色官袍的矩州知府，而另一侧的年轻人虽只着月白丝绸，腰间系着半旧的墨玉，手中折扇的竹骨都泛了黄，却与知府平起平坐，看得亭外的丫鬟小厮们暗暗咋舌。
“今年的雅会倒是有趣。”知府呷了口茶，目光扫过园中游刃有余的少年们，“孩子们玩得挺尽兴。”
学政大人笑着看向那年轻人。“这还得多谢青云大师的巧思。”
被唤作青云大师的年轻人矜持地笑了笑，扇尖轻叩掌心。“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
知府大人宋炳放下茶盏。“只是这样就能找出国师想要的天选之人？”
“或者说，国师大人怎么就确定他想找的天选之人就在我们矩州呢？”
被叫青云的青年还是那副表情，但在坐的二人都是人精，他如何看不出青云眉眼间夹杂的不耐？
可那又如何？别人将他们当做筏子，他们难道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
国师而已，也还没有道只手遮天的地步！
青云的笑容淡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师傅自然有他的渠道，二位大人只需要配合就是了，难道二位大人想要违抗圣意？”
宋炳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住，脸上却还是云淡风轻。“那是自然不敢的。一切由青云大师做主便是。但本官有个请求。”
“矩州偏远，读书人本就稀少，还请青云大师高抬贵手，给他们留下一条命。”
青云冷哼一声，脸上淡雅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宋炳，本大师不是那种邪门歪道，并没有残害无辜之人的癖好！只是这天选之人哪怕是天纵奇才也必须的死！”
哪怕你宋炳以整个宋家作保！
“只有他死了，这大乾才能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