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下人
江陆离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唇角噙着半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双总是含着锐气的眼睛此刻眯成了月牙，连眉梢都染上几分促狭。
他这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像揣着蜜糖却故意藏起来的顽童，成功让顾嘉月勾起了好奇心。
“你就告诉我吧。”顾嘉月往前倾了倾身子，鬓边的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
这种事情知道一半留一半的感觉，就像喉咙里卡了半颗话梅，酸痒得让人坐立难安。
江陆离却偏着头专注地用茶盖撇去浮沫，青瓷茶杯碰到茶托时发出清脆的“叮”声。
他慢悠悠地啜着茶，就是不将自己的计划全盘脱出。
顾嘉月盯着他捏着茶杯的手指看了半晌，忽然松了肩膀。
算了，既然不愿意说那她就不问了。
反正等他真要动手时，自己迟早会知道。
她将茶杯里的茶水喝完，随即就站起身来。“你不愿意说那我先回去了。动手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江陆离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眼底的笑意瞬间僵住。
这不对啊。她不应该要么托着腮帮子软声软语，要么扯着他的袖子晃两下吗？
最好是鼻尖微微泛红，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那样他早就把前因后果全盘托出了。
家中的堂姐堂妹，表姐表妹们都是这样的啊。
这丫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居然说走就走？
还是夫子呢，不知道有志者事竟成的道理？
但江陆离是谁？
向来是嘴硬得能抵过城门的人。
他放下茶杯，起身。“好，我送你出去。”
顾嘉月本就没打算追问，此刻见他连挽留的话都没有，反倒更确信了这计划肯定不太光明正大。
不然何必藏着掖着？
既然如此那还是别说出来的好，毕竟事以密成，只要说出来了就有泄露的风险，到时候事与愿违就不好了。
看着顾嘉月的身影转过月亮门，陆垚终于忍不住摇了摇头。“主子，你这样是追不到顾山长的。”
江陆离正对着空荡荡的院门懊恼，刚才就该松口的，哪怕透露半分也好。
冷不丁被陆垚戳破心思，他猛地回头，眉峰拧成了疙瘩：“呵，一个连姑娘家的帕子都没接过的人，有什么资格指点我？”
陆垚的脸“腾”地红了，像被炭火烫过似的。
他攥着腰间的玉佩，从怀里摸出支银簪。“主子你看，这簪子跟叶姑娘配不配？”
江陆离挑眉：“叶姑娘？哪个叶姑娘？”
“就是学堂的叶夫子啊。”陆垚的声音都低了半分，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昨日我们还去看了她研制的水泥……”
江陆离上下打量他，最后半天挤出句。“你跟叶夫子两情相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小子每天不是扛着剑跟在他身后，就是在演武场练到汗湿衣背，居然还有空琢磨这些？
陆垚连忙左右看了看，确定这处只有他跟主子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子你小声些，叶姑娘还不知道我喜欢她的事呢。你说我要是拿着这只簪子去问问她的意见，会不会唐突？”
江陆离看着他手里的银簪，上面雕刻的兰花栩栩如生。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
“祝你好运！”
他没什么好说的，他也给不了什么意见。
毕竟自己的心上人都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呢。
可他又有些不确定，顾嘉月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他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可她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那么如此也就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顾嘉月对于感情还没有开窍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喜欢他，所以不愿意往前走哪怕半步。
这两个原因不管是哪一个，都十分的让人头疼。
顾嘉月可不知道那主仆二人的心思。她还没有走进院子，远远的就看到他家的院子里人头攒动。
她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又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看见许多陌生人站在院子里，密密麻麻的。
“嘉月！你可回来了！”爷爷奶奶攥着她的手，指节都在发抖，见到她就好像见了救星一般的连忙指着一旁的顾宇川进行控诉。“你二哥他疯了！”
这话刚出口，平日里十分好强的奶奶居然有要哭的趋势。
天啦，二哥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将奶奶逼成这样？
顾嘉月连忙看向顾宇川。
顾宇川一脸无奈的指了指院中的陌生人。“我什么都没做啊。就是按着奶奶的吩咐给家里买了几个下人而已。”
“几个？你管这上百人叫几个！”奶奶跳起来就想要打人。
爷爷连忙拉着她。“别冲动别冲动，他现在可是秀才老爷，打不得打不得！”
奶奶愤愤的甩开。“别说是秀才老爷，就是状元也是我孙子。我只要活着一天就能打他！”说完也不顾阻拦，满院子的找可以打人的工具。
一时间，拉人的拉人。劝架的劝架。整个院子热闹极了。
顾嘉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啦！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个什么事？”
奶奶停脚步，直接破罐子破碎的瘫坐在屋檐下。“你自己问问你二哥！我只是让他买几个年轻力壮的下人帮忙干活而已，他却给我买了上百个。不光有年轻力壮的，还有老的小的！他把我当成了？地主老财吗？”
“这么多人，喝我的血过日子？”
他们家不过是村里的农户，就算今年挣了些银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上百人啊，就算一人一餐只给一个馒头，一天也要吃掉她三百个馒头。
这得多少粮食？
每个月还要给他们发工！奶奶光想想每个月要数出去铜板她就恨不得当场死掉算了！
不行！就算要是那要把这个不肖子孙带下去！
如此想的奶奶突然从地上弹跳起来，伸手扯过顾宇川的衣服。
顾宇川没有防备，还真的被老太太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奶奶那蒲团大的手掌重重的排到顾宇川的屁股上。“败家子，看老娘打不死你！”
不痛，就是有些丢脸。毕竟院子里不光有顾家人，还有那些刚买来的下人呢。
但咱们顾宇川是什么人？那可是三朝元老，当个一辈子首辅的人。
脸皮可厚了。
只见他直接跪在奶奶的面前。“奶奶，你打死我吧。”
爷爷连忙将人拉起来，开口还是那句话。“川子现在已经是秀才老爷了，还有外人在呢，你给他留点面子！”
看着那些下人八卦的眼神，奶奶只能忍着心中的怨气。“起来！”
顾宇川连忙起身。“奶奶别生气了，我只是想着反正要添置下人，既然要买，就得把家里的岗位配齐全。”
他指着最前面的老者推销起来。“这是王伯，之前在上一个主家就是管家，管家理事可是一把好手，要不是主家犯了事还轮不到咱们呢。”
又指向穿青布裙的妇人。“她之前是厨房的管事娘子，不但能采买还做得一手的好菜，特别是辣子鸡丁那更是一绝。”
最后拍了拍几个壮汉的肩膀：“这些是能挑水、能耕地的，力气比牛还大。”
不知道的看到这个场景，肯定都会觉得顾宇川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牙子。
被点到名的人都屈膝行礼，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
顾嘉月虽然觉得二哥说得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头皮发麻：“可我们家住不下这么多人啊。”
“就是就是！”爷爷赶紧接话，手里的旱烟杆都在抖，“留下十来个壮汉就行，其他的退回去吧！”
二哥声音没什么起伏。“已经付了钱，退不了了。”
呵，他早就防着家里人了。
奶奶急得直拍大腿。“那可怎么办？咱们家粮仓里的米，哪够这么多人吃？”
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不该让顾宇川去办这事。
他平时看着沉稳，怎么一出手就这么离谱？
顾宇川摊手，阳光透过石榴树的缝隙落在他脸上。“要是你们不想要，那就再卖掉。只是可能价格会低于我购买他们的价格。”
“你这是在威胁我！”奶奶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顾宇川却不再说话。
“嘉月，你管管他！”奶奶把她往前推了推。
顾嘉月愣住了。
开什么玩笑？
人家可是权谋文男主，怎么可能听她一个教书先生的？
可看着奶奶泛红的眼眶，她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二哥，人真的太多了。在村里养这么多仆人，会被人说闲话的。”
她还想说“树大招风”，二哥却忽然点头。“行，那就退一半回去。”
顾嘉月刚想松口气，又猛地反应过来。
退一半还有五十多个！
每月的月钱加起来，够买半亩地了。
她正要再劝，顾宇川忽然开口：“嘉月不是要挖地窖储水吗？这些人里有会看风水的，还有会砌墙的，正好能用上。”
奶奶闭嘴了！
关于干旱的事情，顾嘉月并没有瞒着顾家的人。
所以顾家的人早就知道未来桃花村会出现干旱。
不管外人怎么想，他们作为家人还是十分信任顾嘉月的。
所以一家人经过商量，就打算在屋后修建一个地窖，用于储水。
有时间还可以制作一些冰块放在地窖里。
修建地窖有一定的隐私性，确实不好叫村里人过来帮忙。
但光凭顾家现在的劳动力来说，想要挖出一个巨大的能储备干旱时期能用的地窖，多少有些不现实。
但要是有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帮忙，结果不一样了。
他们的身契捏在主人家的手里，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不敢太过分。这在很大程度上保存了主家的实力和隐私。
“可……”奶奶还想说什么，就被顾嘉月打断了。“奶奶，就听二哥的吧，大不了地窖修好以后，再将它们卖出去！”
不是顾嘉月心狠，只是对于这些被买卖的下人来说，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那二妹妹你先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