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右手刀神
接下来的时间,我跟陈老大在屋里东拉西扯磨叨了快俩钟头,好话歹话都说了一箩筐,可他那脑袋始终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任我嘴皮子都快磨穿了,就是死活不松口。
瞅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心里也彻底收了再劝的念头。
上杆子的买卖不是好买卖,这玩意儿就得跟周瑜打黄盖似的,一个愿打,一个必须愿挨。
“行,老陈大哥,您也别嫌我磨叽,今天咱就先到这儿了,过两天我再来看您。”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尘,语气里带着点不甘心,却也没再提入伙的茬。
“嗯,哥俩路上消停点。”
陈老大微微点头,也没有要起身送的意思,就坐在那儿抽着他的旱烟,眼神落在关公像上,不知道在琢磨些啥。
我冲二盼递了个眼色,俩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小院。
“龙哥,这老家伙谱摆的也太大了点吧?咱都把姿态放这么低了,他咋还不松口呢?”
刚走出老院子,二盼就忍不住挠了挠头吐槽。
我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叹了口气:“你懂个屁,人家年轻时候也是当过大哥的人,就算没混出多大名堂,那股子老辈的架子和心气还在。让他跟着咱这帮毛头小子鞍前马后,确实丢他的脸面,换谁都不能乐意。”
“再有就是...”
二盼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我本来还想再多解释两句,比如我们为啥非要拉着陈老大入伙,他那“原子弹”似的威慑力有多重要,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跟他掰扯这些太深的门道,他也未必能get到,我摆了摆手,苦笑着说:“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明白,过两天你再陪我来一趟,我就不信了,精诚所至金石它不开,诸葛亮那么难请,刘备三顾茅庐不也成了?大不了我八顾、十顾,总有把他说动的那天。”
“啊?还来啊...”
二排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有点犯难,可也没敢多说啥,只是应付差事的缩了缩脑袋。
我俩边聊边往街口走,没一会儿就到了刚才吃饭的小面馆门口。
这附近的小胡同太多,为了方便进出,二盼刻意把车停在面馆的道边。
可我俩刚要过去拉车门,就听见面馆里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动静,夹杂着摔筷子的“啪嗒”声。
我好奇的仰头瞅了瞅,就见雷子,也就是二盼口中的那位“右手刀神”,正弓着腰,脸上堆满恭维的笑容,一个劲儿地给桌前三个小年轻赔着不是。
那三个小子穿着沾着水泥点子的旧t恤,裤脚卷着,脚上是磨得快没底的劳保鞋,估摸着是周边工地的民工。
其中一个瘦高个指着桌上的面,唾沫星子横飞地喊:“你这面里有头发!我说了三遍了,你就给我换这么一碗?糊弄谁呢!”
雷子手里还拿着刚擦完桌子的抹布,手上的面粉还没顾上擦干净,一个劲儿地鞠躬道歉:“小伙子别生气,是我没注意,这碗我给您免单,再给您送碟拍黄瓜,您看行不?”
“免单就完了?我兄弟几个耽误这么长时间,你不得赔点误工费?”
另一个矮胖的小子跟着起哄,伸手就要去掀桌上的辣椒油瓶。
“龙哥,这几个小子明显是找茬啊!江雷当年可是单手砍翻十五个人的横主儿,就这仨毛崽子,他一根手指头都能收拾了,咋还这么窝囊地赔笑脸呢?”
二盼看得直皱眉,拉了拉我的胳膊,压低声音的骂咧。
我也觉得纳闷,可没等我说话,二盼已经撸起袖子要往里冲,我赶紧拽住他,示意他先看看情况。
饭馆内,可那矮胖小子实在过分,真把辣椒油瓶往桌上一倒,红亮亮的油溅了雷子一围裙。
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江雷的脸色僵了一下,攥了攥拳头,可也就两三秒钟的功夫,他又松开手,依旧是那副和善的模样:“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我再给您重新做三碗,保证一点毛病没有。”
“冲动你麻痹!”
先前的瘦高个直接抄起桌上的醋瓶,浇花似的倒在了雷子的脑袋上。
“这特么的,操!”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二盼使了个眼色,我俩一前一后走进面馆。
二盼往那三个小子跟前一站,声音不大却带着点威慑力:“马勒戈壁得,差不多得了,人家小本生意,别叽霸过分昂!”
瘦高个抬头瞪二盼:“你特么谁啊?关你屌事!”
“啪!”
二盼顺手把桌上的空酒瓶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整个面馆都静了。
“龙腾公司的!你再絮叨一句我听听!”
摔完之后,二盼从腰后摸出一把折叠匕首,蹭的一下打开刀刃指向对方。
那三个小子瞅着我俩来者不善,又看二盼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有点发怵,互相递了个眼色,嘴里嘟囔着“算你们狠”,灰溜溜地迅速跑开。
“结账,曹尼玛!”
二盼还想追,被江雷给一把拽住了。
“你薅我干啥,吃饭给钱,天经地义!”
二盼恼火的嘟囔。
“不是老弟。”
雷子此刻的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笑意,语气带着点埋怨:“两位,谢谢你们的好意,可你们这么一闹,我的生意算是毁了。”
我和二盼互视一眼,不由愣住了,二盼不解地出声:“雷爷,那几个小子明显找茬,我们帮你把他们赶走,你咋还怪上我们啦?”
“唉...”
雷子叹了口气,拿起抹布蹲在地上擦辣椒油,动作慢悠悠的,语气里满是感慨:“我知道你们是好心,可你们不明白,这馆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全家老小的生计,这周边工地的民工,平时来吃面的不少,今天我要是跟他们动手,哪怕是他们先找茬,传出去也是‘面馆老板打人’,往后谁还敢来吃饭?多惹一个人,可能就少好几个常客,少卖几份面,我老婆孩子就得节衣缩食。”
他站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面粉,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抱着小孩的女人,笑得很温柔。“我当年确实拿过刀,可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儿了,蹲大狱那十几年,我想明白了,打打杀杀没用,能让老婆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比啥都强。我现在就想本本分分的当好厨子,做好父亲和丈夫,我的刀,现在只用来削面,不用来伤人。”
见我俩仍旧满眼的不解。
他继续道:“刚才我攥拳头的时候,也想过跟他们动手,可一想到我媳妇抱着我胳膊说‘老公咱有家’,我就没那个念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忍,顶多损失一碗面,可真动了手,说不定就得进去,我一家老小可咋办?这馆子又该咋办?”
我和二盼听完,瞬间陷入沉默。
刚才还觉得雷子窝囊,现在才明白,他不是窝囊,是肩上有了牵绊,心中有了软肋。
那些曾经的“刀神”那些过往,早就被他藏在了心底,换成了对家庭的责任和对安稳日子的珍惜。
这一刻,我对面前的这个独臂爷们肃然起敬,可能还是不够成熟吧,最起码现在的我,做不到如他这般说放就放,为了日子心甘情愿的卑躬屈膝!
雷子见我们不说话,又缓和了语气:“行了,不说这些了,我给你俩再整两瓶啤酒去去火,就当是感谢了。”
“不用了雷爷,我们还有别的事,先走了,改天带弟兄们过去捧您场,今天的事儿确实是我们冒失了,甭管出发点是好是坏,耽误了您的买卖,深表歉意。”
我摆了摆手,拉着二盼走出面馆。
二盼耷拉着脑袋嘀咕:“原来他不是不敢打,是不能打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头出声:“这才是真男人,有胆子拿起刀的不叫悍匪,但有魄力放下刀的,才是战士,等有时间了再过来找他唠唠。”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面馆里又传来了雷子削面的“嗖嗖”声,那声音比当年他挥刀的声音,更让人觉得踏实。
我心里忽然有点明白陈老大为啥不肯入伙了,或许对他们这些过来人来说,安稳,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大哥,就是这俩逼养的,刚才差点打我们...”
刚踏出面馆没几步,后脑勺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道略显尖锐的男声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