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拜师
我本能的转过去脑袋观望，心瞬间沉了半截。
对面的巷口呼呼啦啦涌出来一大群人，黑压压一片，粗略一数，少说也有二十来个。
个个都是短身打扮，上身破洞的跨栏背心，下身要么是沾着泥点的工装裤，要么是卷着裤脚的迷彩裤，脚上清一水磨得发亮的劳保鞋，一看就是周边工地的民工。刚才被二盼吓跑的三个混蛋玩意儿也缩在人群当中，那个瘦高个子正指着我们唾沫横飞地比划。
这地方本就离“工人村”没多远，距离徐七千他家也就几里地，往南再走两条街就是当年我们打第一份工的付彪得钢材市场，周边全是工地和出租屋，聚集的也都是些出大力的民工和盲流子，这帮人要么沾亲带故，要么就是一个工区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真跟外面人闹起来，呼朋唤友最是容易。
“就特么你们俩多管闲事？还嚷嚷是什么叽霸龙腾公司的？没听说过，告诉你们不好使！”
人群的最前头是个留着寸头、胳膊上纹着歪歪扭扭青龙的壮汉，他往前一步，手里还攥着根手腕粗的钢管，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说话就说话，你老喷粪干鸡毛！”
二排梗着脖子刚要骂，我赶紧拽了他一把，这狗日的阵仗，硬碰硬纯属找死。
“给我打！往死里打！大不了出事儿躲工地里别出来。”
可没等我开口说软话，那寸头壮汉已经挥了挥手发号施令。
人群顷刻间扑了上来，拳头、脚底板雨点似的往我和二盼的身上招呼。
我刚抬腿踹翻一个家伙，就被七八只大脚丫子迎面而来给蹬翻在地，我条件反射的抱住脑袋在地上蜷缩起身子，尽可能保证头和胸口不要受到攻击。
“嘭！”
不知道哪个狗篮子照着我的后背重重就是一脚，干的我差点岔过去气。
二盼比我更惨，刚想反抗，薅扯住一个人的脖领子，就被旁边挥舞过来的两三根钢管给砸在肩膀上。
“哎哟！”
他惨嚎一声跌倒在地，几个狗篮子当即围上去，按住他的手脚，拳头往他的背上、腰上招呼。
这帮玩意儿平日里全是干体力活的，力气本来就大，加上现在又都很上头，凿我俩的力度更是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
眼见二盼被打得直哼哼，我当时就红了眼，想爬起来帮忙，可结果刚撑起半个身子，后脑勺就“嘭”的挨了一记闷拳，眼前顿时直冒金星，又重重摔了回去。
就在这时，面馆门口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是皮门帘被掀开的动静。
“都给我住手！”
只见头戴厨师帽的江雷冲了出来，吼声不算大，却带着股慑人的气势。
我透过缝隙望了过去，就看到他手里攥着根小孩儿胳膊粗的擀面杖，大步流星的跨了过来，彼时他左胳膊的空袖管随着跑动不停的晃荡，可脚步却稳得惊人，眨巴眼的功夫冲到了人群的边上。
一个穿着迷彩裤的民工刚扬起手里的木棍要往我背上砸，江雷二话不说，擀面杖“呼”地抡过去，正砸在那民工的手腕上。
对方的木棍“啪”地掉在地上，那民工抱着手腕嗷嗷直咧嘴。
另一个光头民工见他只有一只手，骂骂咧咧地欺身上前，伸手就要抓他的空袖管。
“嗖！”
江雷的身子往旁边灵巧一躲，避开对方的手掌，同时抬脚踹在那民工的膝盖窝上。
“哎唷卧槽..”
那家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江雷紧跟着一擀面杖砸在他后背上，那民工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一众民工见他下手凶狠，转眼又围上来四五个。
可江雷一点不带慌的，背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将擀面杖横在胸前。
一个穿黄背心的民工从侧面蹿出，江雷低头躲过对方的拳头，左手的空袖管往对方脸上一甩，趁着对方闭眼的瞬间，擀面杖狠狠砸在他肋骨上，黄背心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紧接着，又有两人一前一后包抄，前头的刚到跟前，江雷突然矮身，擀面杖从下往上撩，正顶在那人下巴上，那人闷哼一声往后倒，正好撞在后面那人身上。
别看他只有一只右手能用，可每一下都精准得狠，要么砸手腕、要么敲膝盖，都是些疼得厉害却不会伤筋动骨的地方。
擀面杖在他手里跟长了眼睛似的，舞的虎虎生风，不管多少人扑上来，他似乎总能找到空隙反击。
没几分钟，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二十来号人，已经倒了一大片，要么抱着胳膊哼哼，要么捂着膝盖直咧嘴，没一个还能站起来的。
“呼..呼...”
江雷喘着粗气，手里的擀面杖跟着微微发颤，他的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
“瞅开面馆的，等着！给我等着！”
对方带头的那个寸头壮汉咬牙切齿的咆哮一声，随即叫吼：“妈的，都起来，咱们先走！”
“嘶..哈..”
“哎哟..哎哟...”
那帮民工们一边呻吟，一边互相搀扶着狼狈离去，不多会儿就跑的无影无踪。
确定对方都已经走远，江雷环顾一圈四周，这才快步走到我和二盼的跟前，弯腰把我扶起来：“能走不？”
“没多大事儿。”
我晃了晃昏昏沉沉的的脑袋回应。
旁边的二盼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江雷跟前，“扑通”一声就想往下跪，被江雷眼疾手快给一把拽住：“老弟，你这是干啥？”
“雷子哥，啊不，江师傅！”
二盼眼里还冒着精光，刚才挨打的疼似乎全都忘了，吭哧带喘道：“您这功夫太行啦！求您收我当徒弟，教我两手！就两手！”
“是啊，雷爷！教教我俩吧。”
二盼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也忙不迭的跟着点点脑袋，俯身鞠躬。
刚才江雷单手持擀面杖退敌的样子，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这特么才是真本事，比那些花架子管用多了。
尽管家里的高手不算少，老舅大华子、赵勇超我超哥，暴力狂牛奋，包括女武神初夏，可是这些人要么装傻充愣不肯教，要么干脆一推四五六就当没听见。
这么久了，为啥我总是落单时候吃瘪，说白了不就是因为手里没两下子嘛，这次可是个天赐良机！就刚刚江雷表现出来的手段，绝对不比赵勇超、牛奋他们差，甚至经验方面更加老道、娴熟。
“别来这套，我早不沾这些了，刚才动手也是没办法，要不是你俩先帮我解围，我才不会...”
江雷却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把擀面杖往身后一藏。
“可我们是真心想学！”
我赶紧上前一步，俯身耷头的开口：“您放心，我们学功夫不是为了惹事，就是单纯想自保，也保护身边的人。”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那点本事，早用来削面了，你俩快走吧。”
江雷摇着头往面馆走。
任凭我和二盼如何软磨硬泡，他就是不应声，最后干脆进了面馆，“哐当”一声关上了门，任凭我们在外头喊叫，再也没吭声。
“这可咋整？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二盼急得直跺脚。
“别吵吵，我想想..”
我蹲在地上，揉着发疼的膝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陈老大不是答应过我三件事吗？他跟江雷的关系有非常的不一般，这不正好能用上嘛。
我掏出手机，翻出刚存上不到一个小时的陈老大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没一会儿，就见陈老大骑着他那辆直冒黑烟的破旧蓝色“嘉陵”摩托车，悠哉悠哉的晃了过来。
“咋回事？让谁收拾了？没提我名字么？这片还有敢不给我脸的人？”
陈老大把摩托车往电线杆上一靠，看了看地上的血渍，又瞅了瞅我和二盼身上脏兮兮的土迹和脚印，立马瞪眼臭骂。
“没来及啊大哥，对方压根没给我对白的时间...”
我苦笑把刚才被围殴、江雷出手相救，以及我们想拜师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最后补了句：“老陈大哥，您答应我的三件事，第一件我想用在这儿，帮我们说说情，让雷爷收我俩当徒弟吧。”
陈老大盯着面馆的门看了会儿，从兜里摸出那泡泡糖的塑料盒子，卷了根烟点燃，抽了两口才说：“你这小子，倒会现捡现用，行，谁让我答应你了，我试试看吧...”
说罢，他走到面馆门口，抬手拍了拍门：“雷子开门，我是大哥。”
十几秒左右，门“吱呀”一声开了，江雷探出头，看见是陈老大，脸色缓和了些，可又看到不远处的我们，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
“大哥，您如果是为了他俩说那事儿...”
“先进来再说。”
不等江雷说完话，陈老大拽着他的胳膊，直接往面馆里头闯，我和二盼也没迟疑，离开赶紧跟上。
面馆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混乱，桌上的碗碟倒了一片。
陈老大坐在桌前，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咱哥俩聊聊。”
等江雷坐下，陈老大轻声开口：“刚才外头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俩小子想跟你学本事...”
“大哥，我不是不愿意教，实在是怕教坏他们，再让他们走回我老路，当年我就是年轻气盛，觉得会点功夫就了不起，最后落得个啥下场？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想再造孽了，真的。”
江雷叹了口气呢喃。
“弟儿啊，我当然知道你心思。”
陈老大弹了弹烟灰，微笑道：“可你也瞧见了，这俩小子本来就是捞偏门的，手上没点保命的玩意儿，怎么闯荡江湖，你教他们其实才是行善积德呐，再说了，你那点本事，总不能就这么烂在肚子里吧？找两个踏实的小辈传下去，也不是啥坏事，当年你就开家武馆的，只是一直没钱没精力没能实现，现在不是有现成徒弟嘛，而且大哥我应允过他们，我这辈子就混张脸，你也不想让大哥的脸掉地上吧...”
江雷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擀面杖。
“你可以先试试他们人品，然后再决定，别一口否了是吧，给彼此个机会。”
陈老大又补了句。
“这...”
过了好一阵子，江雷才抬起头，再次看了看我和二盼，又望向陈老大，犹豫的开口：“不是我驳大哥的面子，教可以，但丑话说在前头，第一，不许用我教的本事主动惹事，第二，学功夫是为了防身，不是为了耍威风！第三，要是做不到，立马滚蛋，往后别再来烦我。”
我和二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
“能做到！绝对能做到！”
“别说仨要求了，就算一百个也无所谓。”
我们异口同声的连连保证。
陈老大盯着我俩，嘴角露出点笑意，又抽了口烟：“行了，这事算办成了，你们俩小子，往后跟着雷子好好学，我还欠你们两件...”
对面的江雷抽吸几下鼻子，那只空荡荡的左袖管微微瞟动，而他手里的擀面杖却让我觉得充满力量。
我摸了摸还在发疼的后背，心里美得很，今天这顿打，没白挨！
“明早过来吧，我得准备准备。”
沉吟片刻，江雷努努嘴说道。
“是，师父！”
“好嘞师父。”
我和二盼齐刷刷的应声。
“别喊我师父，我还没答应。”
江雷抬起仅有的右臂晃了晃，面无表情的打断。
不论他脸上有多不情愿，也不管他心里究竟是咋想的，但我明白，别的不冲，就凭不能让曾经老大那张脸掉在地上，他也得接纳下我和二盼，至于好感啥的，我坚信那玩意儿日久必定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