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廉价小工
只给了短短几分钟的好脸色,之后江雷就面无表情的将我和二盼给撵出了面馆,美其名曰要和陈老大谈几句私房话,实际上瞎子都看的出来,他就是单纯的不待见我俩。
不光赶人时他那大脸盘子绷得跟块风干的老面包似的梆硬,就连关门时候的“哐当”声都异常的猛烈。
原本我俩还寻思着帮江雷把店里的残羹剩饭垃圾什么的处理干净,至少能落个勤快的好印象。
哪成想人家根本不接这茬,从答应陈老大暂时收我们开始,他的两撇浓眉就没舒展过。
“唉...”
站在面馆门口的老槐树下,风一吹,带着点面汤和酱油混合的味道直往我鼻子里钻,我踮起脚尖往窗户口瞅,里头昏黄的灯泡下,江雷正跟陈老大碰杯聊闲,搪瓷缸子撞在一起叮当作响,他左手揣在裤兜里,只有右手举着缸子,动作看着有点别扭,可脸上的那股子放松劲儿,跟刚才驱赶我们时的冷硬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乐意就别答应,答应了又各种甩脸子,也太熊人了吧,龙哥啊,实在不行我不学啦,受这份鸟气,操的!”
目视一切,二盼的心里头更加的窝火,咂咂嘴巴嘟囔吐槽。
“多大点事儿啊,要知道咱是从人家手里往外掏本事,非亲非故,就凭陈老大几句话,师父摆摆架子不很正常嘛。”
我挺无所谓的从裤兜里摸出烟盒,一根塞自己嘴里叼着,一根递给他。
当烟圈从我嘴角冒出来时,我才乐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头子,努嘴出声:“按你的话说,人家年轻时候号称刀神,你哥都跟人学过本事,实打实的属于世外高人了吧?有点脾气不正常嘛,要知道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怪,这点委屈还算委屈呐,真应该给你接我家里去住几天,你就明白啥叫真正的憋屈啦。”
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打小我搁后妈那受到的各种嫌弃,无数的阴阳欺辱,跟眼前江雷甩出的待遇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个屁,哦不,连屁都不算!
念书那会儿,我最特么犯愁的就是过礼拜天,别的孩子高高兴兴,而对我无疑就是灾难日,因为一到周末,我的生活就过的好像被抽了线的陀螺,永远转得停不下来。
早上刚睁眼就被后妈喊起来擦玻璃,窗沿的灰蹭得袖子发黑,刚把地板拖出亮痕,又得蹲在洗衣盆前搓一家子泡得发胀的臭衣服,尤其是寒冬腊月天,明明家里有洗衣机,可后妈省点舍不得用,各种大棉袄、二棉裤能给我写的直抽抽,手冻的放炉子边烤半个点都没知觉,最苦逼的是特么连午饭都得扒拉两口冷羹对付不说,等锅碗瓢盆都叽霸归了位,天也黑透个屁的,摊开的作业本仍空着大半,可我连握笔杆子的力气都没了。
第二天被老师揪着衣领喊讲台上当笑话骂半节课、请家长。
关键每回我爸上班都没时间,次次去的全是我后妈,没等老师把话说完,她反手就是两记大嘴巴子骂我不好好学习。
是我不想好好学习么?可我完全百口莫辩!
回回我都捂着脸耷拉着脑袋,眼泪砸在鞋尖上也一声不敢吭,但凡我敢犟嘴,哪怕是瞪瞪眼,回去我爸的“七匹狼”就得抡出火星子。
那些没干完的活、没写的作业,还有脸上火辣辣的疼,搁青春期里宛如一场接一场的梦魇,堵得我胸口根本喘不过气,可是这些酸水,连跟谁诉说都不知道。
“也对,没毛病哈,世外高人没脾气才不正常呢,电影里不是说了嘛,性格越怪,越有能耐!”
听到我的安抚,二盼把烟往鞋底碾了碾,笑盈盈的朝着我们停在路边的皮卡车上走去:“哥啊,我悟了,只要他肯教咱真本事,别说甩脸子,就算让咱天天给这面馆扫大街,那也值了,还是你看得透。”
看个屁的透,我是特么挨的够!
瞟了眼他那副心比屁眼大的傻乎模样,我好笑的摇摇脑袋,随即蹿上副驾驶。
一路顺坦,生怕他大嘴巴,我又刻意叮嘱他好几遍,不许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
等我们回到小院,弟兄们基本上都已经睡了,本来我还想着上楼跟安澜聊聊天、培养培养感情的,可是透过门缝看到里面黑洞洞的,也就没好意思再打扰。
昨晚到今天我忙活了几十个钟头,她何尝不是为了担忧了几十个小时。
回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半包烟、一瓶冰镇啤酒,胡乱琢磨一会儿后,我也和衣就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异常亢奋的二盼给晃醒了。
迷瞪的看着兴奋不已的他,我没好气的骂了句娘。
“别睡了我龙哥,快起来把!今儿可是学艺的头一天,去晚了说不定雷爷又不待见咱啦!”
见我又要把毛巾被蒙在脑袋上,二盼压着声音催促。
“哦对,卧槽..”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赶忙揉着眼睛爬坐起来,想着今天比较是头一天相处,打扮得稍微正式点。
我特意翻出来前几天安澜逛商场时候,给我置办的一套品牌西装、黑皮鞋,还臭美的洗了把脸、挂了刮胡子。
刚我来到校园门口,二盼已经靠在自己的那台“霸道”越野车的前脸上,单手抱胸的抽着小烟。
这车原本被我们弄到晋西省的工地上去了,他和老毕、赵勇超、牛奋回来时候又特意开了回来。
“咋样?我五点就起来了,给自己洗个澡,又给车也干净了一把。”
拍了拍锃光瓦亮的机箱盖,二盼咬着烟嘴臭屁。
“别嘚瑟,师父店门口太窄,到地方以后你开远点,别耽误人家做买卖。”
我沉声示意。
半个多小时后,我俩风风火火的赶到面馆。
此刻的天色才刚亮透,街边的早点摊陆续支起来,可比当时郑恩东那会儿卖早点时候多了好几家。
“我记得...当时东子就是搁这儿卖饭的吧?”
路过一家早点摊,望着油条在油锅里“滋滋”冒泡,飘过来的香味勾得人肚子直叫,我晃动几下脑袋发问。
尽管郑恩东已经退伙,可哥们情义并没有变淡,直到现在我们依旧会时不时的发条信息、打个电话啥的聊闲。
“对呗,那狗日的陈四海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二盼看出来我的意思,直接一屁股坐下出声。
陈四海?好熟悉又好久远的名字呐!
明明我才刚出江湖大半年,可是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
昔日工人村里的小霸王陈四海,自打被郑恩东报仇之后,就彻底没了音讯。
包括更早时候,欺负我们没够的刘东,也都随着彭海涛、李涛等人的倒台渺无音讯,甚至连田强,我都打听不出来他的半点情况。
一想到彭海涛,我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那个没有痛感的刘恒,昨天搁肿瘤医院时候“虎豹龙”兄弟不止一次的嘱咐我,遇上那狗坷垃务必躲远点,很显然他们跟那玩意儿应该遭遇过,只是不清楚最后的胜负结果。
“可不,不知不觉间已经都过去那么久了。”
我感慨的点点脑袋,手指街口笑道:“顺着那儿一直走,有家钢材市场,老板叫付彪,当时我和老毕他们刚出社会就是在那打工来着,可惜..算了,时过境迁,不谈是非了...”
不论狗日的付彪是善是恶,他当日把我们从网吧里揪出来的恩情必须得承,要是没有他指明方向,可能我跟老毕现在还“混食儿”、“蹭机器”度日呢。
简单吃了点早饭,我俩直奔江雷的面馆,结果到以后发现门还锁着,一把老式的“铁将军”牢牢的拴在门环上。
我趴在门上的玻璃小窗往里瞅,里头跟遭了劫似的乱腾,昨天被掀翻的桌子还歪在墙角,凳腿上沾着块没干的面汤,地上铺着一层毛豆皮、花生壳,还有好几个空啤酒瓶倒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是江雷和陈老大昨晚喝到后半夜的杰作。
“这老江和陈老大,也太能造了吧,一人二斤多的量?”
二盼也凑过来看,伸手挠了挠头:“感觉能喝我这样的手子至少仨..”
“懂点规矩,嘴巴有点把门,别特么一口一个老江,既然拜师了,起码喊声江师傅、老师啥的。”
我白楞他一眼纠正。
一边侃大山,我俩一边蹲在面馆门口的台阶上等候,从天亮一直捱到太阳挂到头顶,街边的早点摊都收了,路过的人时不时好奇往我俩这儿瞟两眼,这江雷都始终没出现。
不能是爽约?后悔收我俩当徒弟了吧?
可就算是不待见我们,他总得来开店吧?
直到快中午,十点多钟,远处传来一阵“叮铃铃”轻响,我抬头一看,只见江雷骑着台二八大杠自行车晃悠悠的过来了,车把上挂着个布袋子,里头不知道装着啥。
他穿件灰色的短袖,左胳膊空荡荡的,用根布带绑在腰上,只有右手握着车把,但是骑车的动作是一点不带费劲的,到了面馆门口,他“吱呀”一声捏下刹车,车支子一踢利索的停稳。
“师父..”
“师父,您来啦。”
我和二盼同时起身,迎了过去。
“别乱喊,我还没正式收你们。”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多说什么,掏出钥匙打开门,侧身把我们让进去,随后直接领到了后厨。
后厨里一股油烟和霉味混合的味道,呛得人直皱眉,墙角堆着几个没洗的碗盘,水槽里还泡着块发黏的抹布。
江雷从门后扯出两件灰脏拉几的工作服,“啪”地丢在我俩面前,那衣服瞅着至少半年没洗过,领口雀黑,袖口沾着点干硬的面疙瘩,凑近了闻,一股汗臭味混着油腥气直往鼻孔里钻。
“你,收拾前厅和后厨卫生,地上的毛豆皮扫干净,桌子擦三遍,碗都洗了。”
他指着我,声音有点沙哑,眼睛扫过我手里的工作服,拧眉低喝:“穿上,别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了。”
“呃...”
我有点懵逼,低头瞧了瞧自己特意换的品牌西装和脚上锃亮的皮鞋。
“嫌埋汰,可以马上走。”
似乎瞧出来我心里的小九九,江雷冷笑一声。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二盼:“你,去菜市场买二十斤毛豆,十斤五花肉,再来点青椒,按这个数买,多了少了都不行。”
说着话,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菜名和斤两,递给二盼时,只有右手动作,左胳膊始终贴在腰上,看着有点别扭。
“没有,不嫌弃。”
我捏着那件工作服,手指头都能感觉到布料上的油垢,虽然心里直犯嘀咕,这衣服里头别藏着跳蚤吧?可嘴上没敢表现出任何,只能憋着不喘气,将衣服迅速套在身上,那感觉就特么好像是裹了层油布似的,浑身不得劲。
“好嘞师父。”
二盼拿过纸条,冲我挤了挤眼,转身就往外走。
“我这就开干师父。”
我也拿起墙角的扫帚,走出厨房,开始清理地上的垃圾。
扫帚一扬,灰尘和毛豆皮立马一起飞起来,呛得我直咳嗽。
“上后厨接点水洒地上,累死不了!”
江雷就靠在门框上看着,手里夹着根烟,时不时往地上弹弹烟灰,满脸的厌恶。
“诶诶!”
我练练缩脖应声。
接下来的时间,我除了扫地拖地擦桌子,就是洗碗洗盘清理灶台。
而江雷从头到尾,没提一句教我们功夫、练刀法的事,仿佛昨天我们说的拜师的话,他压根没听见似的。
晌午十一点左右,我总算把他交代的活儿全整弄完了,累的腰酸背痛不说,不知道嗓子咋还哑了。
“师父,都干完了..”
走到柜台前面,望着里头正低头翻报纸的江雷,我恭敬的出声。
“哦,干完了啊?”
江雷眼皮都没往起抬半下,语气梆硬的来了句:“那上后厨帮你兄弟一块摘菜、切肉去吧,菜必须洗五遍,肉的厚度不能超过五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