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有个说法!
“不用打听,刚才杜昂接电话时候,我就搁旁边杵着呢,差不多能有上千号吧,还不算外面渣土车、铲车、钩机的司机啊,各个环节的技工啊,还有什么质检、监理之类的,凑吧凑吧,怎么也得有个一千五六吧,怎么啦哥?”
老毕在电话低声回答,说话间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一般,又补充一句:“哦对,原先工地上做饭的那伙人撤了,说是拿不到钱,正好又有别的工地挖他们,现在齐恒喊来的这些都是从各地过来的,到时候吃饭肯定是个大问题,齐恒的意思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问杜昂有没有合适人选,搁工地旁边整个食堂、小卖店啥的,民工们的烟酒也不老少赚呢,我寻思喊我一个远房亲戚...”
“你别寻思了,这事儿告诉杜昂和齐恒我有人选。”
我没跟他多说,匆匆说了句,便挂断了电话,随后转身快步跑到江雷面前,心脏“砰砰”直跳,连声音都有点发颤:“师父啊!您开面馆是为了挣钱,那上哪开是不是都一样?眼下我上面的一位好大哥在晋西省包了个大工地,里头有上千号工人,要是您去那儿开个面馆,或者干脆承包工地的食堂,顺带接受烟酒杂货啥的,肯定够养活您的一家子!不知道您乐意跟我一块去不?”
江雷夹面条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先是亮了一下,可没两秒,那点光亮又迅速黯淡了下去,他叹了口气,把筷子放在碗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要是我孤家寡人一个,别说晋西省,就算是出国上海外,我也没屌所谓,可我有媳妇有孩子,孩子今年上高中,在咱们这儿的重点高中读书,正是拼学业的关键时候,要是转学,万一适应不了新环境,影响了高考,那可就毁了孩子一辈子。”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无奈,空荡荡的左袖管轻轻晃了晃,看着让人心酸。
我心里明白,他不是不想改变现状,只是放不下家里的孩子。
“那有啥难的!”
二盼在旁边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放下筷子拍着胸脯说,“师父,不就是转学吗?多大点事!我们那位朋友搁晋西省也是个大能耐,到时候找他帮忙,肯定能给孩子找个靠谱的好学校,实在不行再请个牛逼点的家教,到时候升学率杠杠的,保准不比咱们这儿的重点高中差!”
江雷猛地抬头看向二盼,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都有点沙哑:“啊?真能行吗?我听说晋西省的重点高中门槛都很高,不是本地人很难进去的...”
二盼口中的“大能耐”十有八九指的是钱坤,可问题是我们跟人满打满算也就见了一次面,对方凭啥给面子?
“师父,您先别着急,也别听二盼瞎吹呼。”
我赶紧接话,同时偷偷在桌下踢了踢二盼的脚,还给他使了个眼色,这家伙刚才吹的牛也太大了,我们在晋西省完全属于毛都不算的那一类,跟学校更是压根没打过交道,万一到时候没给孩子找到好学校,不仅落埋怨,还得伤了这本就浅薄的师徒情分。
二盼被我踢了一下,也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得太满,脸有点红,赶紧低下头扒拉着面条,小声补充道:“我...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不过龙哥的本事大,他肯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江雷没注意到我俩的小动作,他只是盯着碗里的面条发愣,像是在认真琢磨这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又带着点期待:“那...我回去跟我媳妇商量商量?她要是同意,咱们再具体说说这事?”
“行!师父您先回去跟师娘商量!这玩意儿总得沟通利索。”
我赶紧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不管最后商量得怎么样,我都绝对竭尽全力的想辙,如果师娘有啥顾虑,或者有别的方面的要求,您尽管跟我们说,我们肯定尽力想办法。”
二盼也在旁边附和道:“对!师父,咱别让孩子受委屈!”
江雷点了点脑袋,拿起筷子继续吃面,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明显比刚才快了些,脸上也多了点笑容。
店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还有我们碗中吸饱卤汁的面条后散发出的香味,在空气里慢慢飘荡。
吃完面,江雷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跟我们说:“你们待会就回去吧,我也早点关店,反正没什么生意,正好回去跟我媳妇好好说说这事。”
我和二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期待。
我附和了“诶”了一嗓子,跟江雷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面馆。
走到街上,阳光还是那么烈,可我心里还是恼怒的很,刚刚被寸头壮汉挑衅的事儿,重新浮现在脑海当中。
“打电话,喊点人过来,甭管师父的面馆开不开,今天我必须让那群工痞子们明白一把什么是崇市地头上刀枪炮到底长啥样!”
点上一支烟,我朝着二盼努努嘴。
“嘿,我滴好哥哥,咱俩真特么想一块去了!”
二盼利索的打了个响指,掏出手机道:“龙腾能不能腾空,他不配知道,但他今儿装聋作瞎,就必须得有个说法!”
...
半个小时左右,“工人村”唯一的主干道尽头就一阵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
尘土飞扬里,一台银灰色皮卡车领头,后头跟着辆印着“工地通勤”的白色小客,风尘仆仆的就扎进了这条窄街。
“卧槽特么,对面这啥阵势啊?”
“你没事吧大哥!你们没吃亏吧?”
皮卡车“嘎吱”一声刹在面馆门口,车门“嘭嘭”两下弹开,额角贴着块正方形创可贴的林夕率先跳下来,手里还攥着根棒球棍,看见我就嚷嚷。
跟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的老毕也下了车,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不知道啥牌子的手表,脸上没什么笑,剑眉上扬,大眼鼓圆,眉头几乎皱在一起。
“可以啊毕爷,这身小行头,忒有样了!”
二盼笑呵呵的凑上前打趣老毕
“我媳妇给置办的,说我现在好歹也算面上人了,穿的必须大气点。”
老毕先前的肃冷瞬间消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长得本来就帅气,个头也不错,换上这一身别说还真挺有气势。
我们正说话时候,后头小客的前后车门“哗啦”一下全拉开了,二三十号年轻小伙呼啦啦往下蹿,人太多踩得地面都跟着发颤。有人手里拎着磨得发亮的铁管,有人扛着镐把,还有几个攥着半米长的片砍,刀身在太阳底下闪着冷光。
人群前头,黑色紧身背心、牛仔裤的郎牙举着片砍冲我挥了挥,嗓门洪亮:“龙哥!人先来了一部分,够不够?不够我立马给后头车队打电话,还有两车兄弟在附近等着呢,二十分钟就能到!”
“不急。”
我往前跨了一步,冲他摆了摆手,把几个人往跟前聚了聚,指了指自己的寸头,又比划着胳膊:“先找着目标再说,对方也剃个我这样式的发型,不过很壮实,左胳膊上纹了条青龙,瞅着就特廉价,线条歪歪扭扭的,非常有辨识度,你们先散开打听打听,确立一下对方的...”
“不用那么麻烦哥。”
郎牙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把片砍往背后一插,朝着小客那边喊:“刚子!过来!”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窜出个瘦高个小伙,头发剪得短短的,额前留着一撮刘海,跑到跟前就点头:“龙哥、郎哥,有啥吩咐?”
“哥,我这兄弟以前在工人村混过,地头熟,人脉也广。”
郎牙拍了拍叫刚子的小伙,扭头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寸头、左胳膊纹青龙的壮汉?就在这一片晃悠的,应该挺有名气的,今天中午一招手来一大群工人把咱大哥给堵了。”
刚子眼睛一亮,立马接茬,一边比划一边念叨:“你说的是侯品吧?是不是块头特壮,说话老爱歪着脖子的那个?”
见我和二盼都点头,他立马骂了句:“那狗篮子最能装逼了!仗着比大部分早来工人村两年,拉了一群游手好闲的懒汉,天天在各个工棚晃悠。每到月底发工资前,就带着人去工棚收保护费,少则五十,多则两百,谁要是不给,就堵着开大捣蛋,还往人铺盖上泼水浇大粪,贼特么埋汰!”
他越说越气,攥着拳头在半空中挥舞一下:“我和我们村的人刚来时候就被他讹过!有个老乡身上就带了五百块路费,他硬是抢走两百,说啥‘新人见面礼’,我们当时人少,没敢跟他硬刚,其实早他妈看他不顺眼了!”
“这么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老毕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点冷意。
我的这帮弟兄们虽然都不算啥好鸟,但起码的三观都没歪,大家都特别膈应那种欺负老实人的牲口。
刚子点点头,往街尾指了指:“他一般中午都在街尾那间破瓦房里耍钱,要么就带着人去快餐店里蹭饭,这会儿快两点了,十有八九在瓦房里!那瓦房是以前的老仓库改的,门口堆着一堆废钢筋,特好认!”
郎牙一听,立马转身冲身后的兄弟们喊:“都听着!目标侯品,寸头青龙纹身,现在在街尾废仓库!都精神点,别他妈到时候让人家跑了!刚子,你前头带路!”
“好嘞!”
刚子应了一声,拔腿就往街尾跑,脚步轻快得很,想来早就盼着这一天。
我和老毕跟在后面,林夕和二盼也拎着旁边墙角的钢管跟了上来。
二三十号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街尾迈腿,脚步声“咚咚”地闷响,路边几家开着门的小商铺赶紧把门关了大半,有人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看见我们手里的家伙,又赶紧缩了回去。
“快到了!前面那堆废钢筋就是!”
走到半道,刚子回头招呼。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街尾有间低矮的瓦房,墙皮都掉得差不多了,门口堆着一人多高的废钢筋,锈迹斑斑的,风一吹,钢筋之间还发出“呜呜”的声响。
随即我转身冲大家使了个眼色,让兄弟们放慢脚步,悄悄往瓦房周围绕。
我自己则和二盼、老毕慢慢挪向门口,刚走到钢筋堆旁,就听见瓦房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有骰子落在碗里的“哗啦啦”声。
“妈的,今天手气真背!又输了!”
一个粗嗓门喊道,听着像是跟我和二盼起刺的那个寸头男。
“大哥,别急啊,等会儿咱就赢回来啦!”
“就是就是,他们哪可能是您的对手...”
另一个声音拍马屁的附和道。
我的嘴角瞬间勾起一抹冷笑,回头高举右臂,接着猛地向前一摆,冲兄弟们做了个“上”的手势,然后一马当先的直接踹在瓦房的木门上。
“哐当!”
一声重响,木门应声而开,尘土从门框上掉下来,原本跟在最后面的林夕竟然速度最快,超过我第一个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