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
梳洗
人贩暗牢等诸般t事宜, 到此也算做了个了结,前来的兵卫将销金窟层层包抄,围堵了个密不透风, 连只苍蝇都难以从这里飞出去,更遑论是那些恶贯满盈的凶徒?
他们根据梁宿宁的指示,找到了这暗牢中匿藏起来的名册, 将这些受困之人分批与名册核对,确保不出旁的闪失, 而楼中的人牙子也被一一羁押,送入大理寺之中去接受他们应该承担的罪责。
可这销金窟虽然已经被捣毁, 背后的主谋却依然没有被抓获,此事涉及云州地方官, 还需小心应对。
从被晏羲和找到开始, 梁宿宁便一直被他小心护在怀中。
回到行宫后,明明合该放下些许警惕才是,毕竟行宫是自己的地方, 谁知晏羲和的看护不仅未因此消减半分, 还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颁布命令,召集了各处名医, 全然不顾及自己的伤势, 只一心记挂着梁宿宁的眼睛。
为此, 他不惜开出天价, 只为让梁宿宁能够恢复如初。好在她眼睛里所中的毒粉并非不可救药,只消医士们拟了方子, 将药物涂于四指宽白绫, 再敷于眼上即可。
“多谢王医师。”
晏羲和庆幸中夹杂着几分虚弱的声音传来,梁宿宁坐在他的床上, 脸朝着声音的方向侧了侧,微微伸出手去:“殿下,你的伤可包扎了?”
他的伤情说不定比她的还要严重几分,也不知他是怎么撑了这么长时间的。
梁宿宁伸出去的手被晏羲和所接住,他语气中似是含着满足的笑意,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宁姐姐别担心,我这就医治。”
语罢,便有窸窸窣窣的摩挲衣物声响起,梁宿宁一愣,没想到他竟毫不避讳地在她眼前脱衣服。
虽说她现下什么也看不到,可共处一室,还是能感受到,他呼吸间似有炽烈气息在屋中缓缓蔓延开来,不时因擦药忍痛自唇边溢出的几丝闷哼,更是横生暧昧气氛。
梁宿宁靠在床边,抓了抓身下的锦被,面上薄红层层攀升,有些不知所措。
医士为晏羲和擦去伤口旁污浊的血痕,可一道道血肉外翻的伤口,还是让他目不忍视,这盘亘在肩背的伤,一看便知是莽撞行事所致。
这药越上,他眉头锁的越紧,包扎好后,不由多嘴关切了一句:“殿下以后莫要冲动了。”
这次运气好能大难不死,下次能不能安然无恙又有谁说得准?
可晏羲和现下满心满眼全是梁宿宁,便是涂药包扎时,眼睛也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过,这医士说了什么,他又哪里听得进去?
那医士见他如此冥顽不灵的样子,叹了口气,随着众人一同转身离去。
殿宇之内唯馀他们二人。
只是那医士对晏羲和说的话,他没听进去,梁宿宁却听进去了。连郎中都忍不住提点,想来那伤定然不是他口中所言的“小伤。”
这次他孤身一人直接杀入了暗牢中,实在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地下销金窟里的凶徒林林总总算下来也有千百馀人,他到底是如何才能那般及时赶到她身边,是她想想都会觉得后怕的事。
与他相见后,他为了救她所落下的伤不计其数,就算是铁做的人也难以经受得住,这让她如何不担心?
“殿下以后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她的手微微一动,方才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大掌又重新握了回来,温热非常,似是有经久不息的爱意在其中流窜。
晏羲和微微一笑,不错一眼地凝着她皙白的脸:“有宁姐姐照顾我,还怕什么?”
他话间温柔,缱绻之意太甚,感觉到他目光如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梁宿宁有些难为情地想要把手抽回来,可她一动,他便眼疾手快地又收紧了五指,不容她逃脱半分。
她隐隐能觉察到他从暗牢回来,便一直都很紧张她。只是现下这般安全,实在不必如此。
“殿下......”她欲言又止,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晏羲和显然早已料到了她要说的话,先她一步开了口:“宁姐姐,你的手现在......好小。”
梁宿宁:“......?”
他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掌心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似是不管抓上多久,他都不会腻。她葱白的指节干净红润,在他手中比他的小了整整一圈,让他爱不忍释。
空气中的氛围好似更加暧昧了,梁宿宁被他这句话搅乱了思绪,一时大脑一片空白,把自己刚才没说出口的话忘了个精光。
寝宫中除却他二人又没有旁人,现下安静地不像话,便是他在她面前轻轻吐息的声音,都被她分毫不差地听了去。
晏羲和素日里便喜静,留在屋内侍候的人不多,这次把她带回来,更是屏退众人,不许任何人打扰,也不许任何人探视,像是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一般。
梁宿宁并没有和他一直关在一起的打算。
“殿下,既然已经看过大夫,现下我也该回去,找我阿娘报个平安。”
况且她身上还沾上了不少灰尘血迹,她也想快些回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这满身的血腥味实在让她难受极了。
她伸出另一只空馀的手,揪了揪襟口的衣服:“我也该去稍作梳洗了。”
晏羲和顺着她的手,往她的脖颈看去,大抵是她不觉自己无意之中已经将襟口拉的大了些,露出凝脂般莹润的肌肤。
他这般看着,眸底一暗,喉头发紧,克制地垂下眸子,可垂下眼又能看到他们二人紧紧相牵的手,入眼处处皆是她,让他不禁幸福地微有晕眩。
“我帮你,不行吗?” 他声音喑哑,微有停顿,可语气又分外认真。
若不是听出他语气不似作伪,梁宿宁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自然是不行!
“殿下莫要拿我开玩笑了。”她面色窘然地想要掀开被子下床,却被他摁在原地。
晏羲和固执的声音响起:“为何?以前宁姐姐不是也帮过我吗?”
八年前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自然不用避忌男女之嫌。他不会自己束发,梁宿宁手巧便也不时帮衬一二,若是他哪次穿衣不甚打了死结,她也会为他耐心解开。
帮过他几次后,他身上出现的问题非但没少,还愈发多了起来,隔上一两日便要来找她帮忙。她竟不知向来伶俐的他,会在这些日常小事上屡屡为难。
“以前你还是个小孩子,和现在又怎会一样?”
梁宿宁拽着他的手臂,想要让他给她让出条路来,可眼前之人偏偏不让她如愿,他身子堵在她前方,说什么也不肯退开。
“宁姐姐帮我了那么多次,我也想帮宁姐姐一次。”
她拿他没办法,可又不忍拒绝,只微微提醒道:“殿下,男女有别,此举不成体统。”
被她这一提醒,晏羲和面上红霞渐染,想起方才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的莹白,难得支吾起来:“我......我不会对宁姐姐做什么的。”
梁宿宁:“......?”不然你是想做什么?
见她迟疑,他忙又道:“不然我把眼睛蒙住,如此便不算不成体统了。”
梁宿宁:“......”
她很想知道,两个瞎子能洗什么?
但听着晏羲和如此殷切的央求,她想说的话又皆被拦截在口中。
她轻叹一声:“倒也不必如此麻烦,行宫中那般多的随从,召一个进来帮我就是了。”
“不行。”听完她的这句话,晏羲和便严声拒绝,“让他们来我不放心。”
“......”梁宿宁沉默半晌,对他的反应心中有些钝痛,“殿下,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害我了。”
晏羲和一瞬也不放开她的手,执拗道:“只有我在你身边,才能真的安心。”
他很怕。
他实在怕极了。
他生怕这一切的一切,又会只是一个渺若烟云的美梦,他怕他醒来后,会再次一无所有。
梁宿宁的手又一次被他无意识地攥紧,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的那些慌乱与惴惴不安的心绪,不由将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轻声细语地安慰道:“没事了,以后我一直都会在。”
*
然而她虽是稳定了他的情绪,却还是没有拗过他来帮她梳洗换衣这件事。
晏羲和信誓旦旦地对她保证,为她清洗时他会将眼睛蒙住,不会对她无礼,梁宿宁倒也信得过他的为人,而且他身有武艺,纵使是蒙了眼也能对外物感知一二。
也t就是说,瞎了但没有完全瞎。
他这般坚持又有诸多保证,梁宿宁左思右想也不知该如何拒绝他的这番好意,等被他领到了浴池边上时,她才猛然惊觉。
她怎么答应他了?!?!
可现在再想跑显然为时已晚,先不说他拉着她的力道铁钳一般,一直怕她跑了似的,就说眼下她瞎子一样,就算要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犹豫间,晏羲和已经自觉扯下一块布蒙住了眼睛,手指搭上梁宿宁的衣服,声音低哑似是想藏起些许羞赧:“宁姐姐,我帮你。”
被他这一触碰,梁宿宁当即炸了毛,下意识往后退出半步,可谁知她脚后放置了张软凳,她一时不察,险些被绊倒在地。
幸而晏羲和耳力惊人,发觉出她的异样,伸臂一捞将她揽入怀中,用手细致地在她身上检查了一番,着急道:“如何?可有受伤?”
梁宿宁自是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听他问起,嗫嚅道:“没有,你护得很及时,我并未来得及受伤。”
他松了口气,牢牢抓紧了她的胳膊,语气一沉,像是说教不听话的孩子一般:“不要乱跑。”
梁宿宁:“......知道了。”
晏羲和的手指重又勾上她的衣衫,只是他似乎比她还要紧张,梁宿宁甚至都能听到他喉咙滚动好几次的声音。
梁宿宁:“......”
好奇怪,知道他那么紧张后,她好像就不那么紧张了,甚至有点想笑?
她身上的衣物颤了颤,她探出手,去碰他搭在她衣物上的指尖,不由更想笑了:“殿下,你抖什么?”
“我......有点紧张。”他如实说道,脸上热意更是节节攀升,“还请宁姐姐不要嫌弃。”
他这话是没错,可为什么梁宿宁听在耳朵里,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呢?
“不必紧张,你放轻松。”
虽是安慰,但梁宿宁说完就后悔了,她她她她到底在说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