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哥哥
晏羲和迈入正殿, 那些门前拦阻的随从才敢把怒气冲冲的晏明哲放了进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晏羲和面前,整个人气得莽夫一般脸红脖子粗,瞪着晏羲和的眼神, 似是恨不能在他身上盯出个血洞。
晏羲和随意瞟了他一眼,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兀自地拿起桌上的茶盏, 抿了口清茶,心中已经在惦念梁宿宁了, 若是她渴了,也不知能不能摸到手边的杯盏。
看着他对自己这般轻视的样子, 晏明哲更是难以遏制心头怒气,指着他便破口大骂起来:“你这混账, 你与那乡野贫女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们二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苟且上的, 当真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你们!”
这些话委实不堪入耳,晏羲和这般听着,不由眉宇紧锁, 怎么说他倒不要紧, 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是断断不能被别人肆意欺辱的。
他擡起眼来,面上分明是在笑, 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捏在手中的杯盖一松, 杯盖撞在茶盏上发出一声脆响, 在偌大的正殿中荡开,无端让人遍体生寒。
想起他素日里来的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 晏明哲忽忽有些心里没底起来, 只是他还直挺挺地站着,为自己强撑着最后一丝颜面。
晏羲和凝着他, 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还请皇叔嘴巴放干净些,莫要将自己的那些龌龊心思安在旁人身上。”
“你说什么?!”晏明哲被他激得青筋暴起,双拳紧握咯咯作响,“你再说一遍!”
相较于晏明哲这幅吹胡子瞪眼的狰狞之色,晏羲和要显得从容得多,他将手中茶盏搁在一旁的小桌上。
对着满面怒容的晏明哲,不曾怯懦过半分,晏羲和擡脚踱步到他面前,又重复了一遍:“请皇叔你嘴巴干净些......”
他这话还没说完,晏明哲便忍无可忍地挥出拳头,直冲他面门。可晏明哲养尊处优了半生,只空有些蛮力,若和晏羲和对上,胜负自是毫无悬念。
晏羲和眸色凌厉起来,侧头避开他的拳头,而后迅速伸出手抓住了他挥舞过来的胳膊,反手一拧。
“啊!”
行宫中传来了声惨叫。
晏明哲冷汗涔涔地跌坐在地,方才他那还行动自如的胳膊,现下已经脱了力,软软地耷拉在肩膀下,他嘴唇青白,望着晏羲和的眼神,似是恨不得将他活剥了。
“你......你这......”
“混账”二字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晏明哲虽满心怨愤,可被他折了一臂,自是也有些怕他的。
若是再有哪句话说的不对他心思了,难保自己的另一条手臂也会折损了去。不想他一州之王,竟也会不得已向自己的一个小辈低头。
他含恨地大口喘着气,却又一时拿晏羲和毫无办法,只能暗自吃了这个哑巴亏。
晏羲和垂眼望向地上的晏明哲,用帕子擦了擦手,奉劝般地开口道:“皇叔以后还是该多将心思放在百姓身上,不然......终有一日,会有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来接替你。”
“晏羲和!”
他的嗤讽让晏明哲颇为无地自容,在他面前,自己处处都落了下乘,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个盛名在外的王爷,可晏羲和的三言两语,便将他所有的不堪全都摆在眼前。
显得他是那般无用,他甚至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开脱。
而晏羲和也早已不愿再和他浪费太多的时间,他的视线越过晏明哲,招招手便唤来了门前的随从,命他们把晏明哲带了回去。
他二人都已经彻底撕破了脸,晏明哲又怎会愿意接受他的施舍,更何况他已经丢尽了颜面。
他用另一条尚有知觉的手臂,挥推了欲要上前搀扶的几名随从,自顾自颤颤巍巍地离去了。
*
晏羲和迫切赶回寝殿的时候,梁宿宁已经窝在他的床榻上酣然入梦了。
连续几日来的奔波和提心吊胆,早已让她的身体疲累难当,现下穿着舒适的衣物,身处让她安心的环境中,她自是难以抵挡潮水般的困意。
望着她安睡的脸,晏羲和心中亦是平静了不少,他长指微探,帮她捋起了散在她颊侧的碎发,眼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他唇角勾起,动作轻柔,悄声道:“睡吧,宁姐姐。”
梁宿宁似是做了个绵长而清幽的梦,梦里没有任何仇恨需要她背负,她也并非含冤而死,负重前行。
她时而是山涧的一朵花,终日沐浴着晴光,时而又是林间欢脱雀跃的小鹿,可以汲汲吮吸着泔洌的清泉。
她拥有大片广袤的山林,拥有自由,同时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带有薄茧的手细细呵护,被他身上倾注的绵绵爱意所浇灌。
她甚至想沉醉在梦里,不愿再醒来。
直到她的颈侧再次被喷洒上了熟悉的热意,梁宿宁眼皮一颤,缓缓醒转了过来。
她整个人都被什么捆住了一般,勒得她有些发疼,而身侧似是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她的衣角,让她愈发不能动弹半分。
梁宿宁挣了挣,却没能挣脱,横在她肩上腰上的手臂反而还缠地更加紧了起来。
她侧头用下巴探了探,鼻尖处传来男子的清冽香气,她心下了然,只怕是除了晏羲和,不会再有旁人。
他幼时便常常带着自己的小被子要和她来挤在一起,刮风下雨了就说自己怕雷声,天气冷下来了,就说挨着她暖和,十天里有七八天都要和她凑在一起,当真是粘人得很。
现下长大了,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晏羲和枕在她的肩窝上,垂着羽睫,睡意沉沉。
只是不知是被什么所困扰,他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臂弯亦是越收越紧,揽着梁宿宁几乎要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梁宿宁声音艰难道:“殿下......”
这微弱得几不t可闻的声音,梁宿宁自己听不出什么音节,可却真的把睡得正深的晏羲和唤醒了。
他似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睁开了迷蒙惺忪的眼睛,见梁宿宁还安然枕在他身侧,他将手臂又收紧了几寸,嗓音中还带着几分晨起的低哑,撒娇一般:“宁姐姐......”
梁宿宁将他的胳膊微微拉开了些许,再这样下去,她只怕真的要被他勒出个好歹来了。
她有些搞不清自己是怎么和晏羲和睡到了一起去的,可她身下躺着的,是他的床,似乎发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但他们二人这般毫无分寸,不清不楚的,终归不好。
她叹息一声:“殿下,以后不可再这般胡闹了,你我现在像什么样子?”
她果然不该答应他,在这里待下来的。
晏羲和的胳膊被她推开,他却半点也不在意地又揽了上去:“有什么关系,我们从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
“从前......”
“从前你还那般小,倒也还不必计较这些。可现在你都到了成家的年纪,又怎能和孩子一样胡来?”
晏羲和听了她一板一眼说教的话,没有依言和她保持距离,反倒抿唇轻笑了起来。
浑然不顾她话间的重点,顺着她的话偏去了另一个方向。
“宁姐姐说的不错,我现在已经比你还要大上几岁了。”
梁宿宁:“......所以呢?”
“所以......”晏羲和弯着笑眼,牵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该唤我一声......”
“哥哥?”
梁宿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