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受伤
“啪嗒”一声, 庄主手上的酒盏掉落在地,酒液四洒横流不止,王庄主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你说什么?”
手下心头慌乱,咽了咽口水,又重复了一遍:“庄主!您快出去看看吧, 朝廷的人已经打进来了!”
“不可能!”王庄主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张惶着问道, “我在庄子外围皆设有伏兵,怎会被朝廷的人轻易打进来?!”
“那些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内部消息, 竟悄悄绕了小路,一路皆躲过了咱们兵卫的眼睛, 现下已然在庄子里大肆搜查土地了!”
手下觑着庄主那不甚好看的脸色, 虽是有些发憷,却又不得不如实相报:“庄子内的兵卫,早被您分布在外围各个不一的地方, 只怕就算现在开始调兵召集, 一时也兵力不足啊!”
王庄主这般听着,方才欢愉带来的红润面色散了个干净, 现下他的脸惨白如纸, 张着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手下还不断在他伤口上撒盐般的兀自说道:“对方带过来的人不在少数, 咱们这里的农户似是也有不少归顺了他们, 庄主您快拿个主意吧!”
“拿主意?”王庄主被他这一连串砸过来的话弄得心烦意乱,现下更是将他当个出气筒一般, 随手抄起桌子上的琉璃盏, 带着满腔怒意朝他砸去。
“现在知道要我拿主意了?你得知了这样的事怎么不早说?!”
“我......”手下承受了他莫名的怒气,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他可是一得知了此事便匆忙赶来向庄主禀报了, 哪知没讨到半点好处,反挨了一顿臭骂。
“你什么你?”王庄主显然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了,只不顾一切地大骂着,“滚!都给我滚!”
方才还依偎在他身侧的美女佳人们无故被他推搡了几把,皆有些狼狈地簇拥着跑开了,馀下的众人亦是生怕自己会受到牵连,唏嘘着先后离开。
热闹的厅堂之内蓦地寥落下来,唯有王庄主一人仍怔然失神地坐在首位。
他本以为那三皇子将死,这朝廷之人怎么也弄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况且他手中还有庄子重兵这张底牌,应是怎么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可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马上这屋子中的寂寥便全都被乌泱泱的人群所取代,梁宿宁他们行事迅速,有了农户们的帮助,他们一行人势如破竹,任谁都难以抵挡。
这庄子内的私兵兵力虽强盛,但这庄子的地盘实在过于庞大,想要在算时间内快速聚集那样多的私兵亦非什么容易事。
这私兵分队别列地发现梁宿宁他们,但只有零星几队人马自是难以与之相抗,皆被他们一一解决。
现下此前在田地上耕种过的农户们,反过来助他们成事,自是事半功倍,不出几息时间,便将土地尽数清查完毕。
这其中还有不少曾因家人而受庄主威胁,被逼无奈帮他犯下恶事的农户,那田地间掩埋达官显贵的尸身,又起止蒋大人那一具?
凡是有碍于庄主,有碍于庄主背后靠山的人,早已被他们一一除去,此处常年难以有朝廷之人介入,埋葬在此地便是绝佳的选择。
庄主与陈达等人勾结在一起,相互狼狈为奸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只怕是这田地之下早已尸骸遍布,无数人的家人都哭诉无门,一生连亲人的最后一面都难以再见上一次。
眼下,农户们皆手举窜动的火把将王庄主所在的屋子层层围困,他们眼中燃着的恨意似乎比跃动的火苗烧灼的还要浓烈。
梁宿宁就站在他们中间,扬着声音冲着屋子内叫道:“王庄主,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望你识趣些,自行出来。”
“若是由我们的人进去请你,怕是会让你不太好看。”
这些话说完,里面依旧毫无动静,有的农户生怕窝藏在里面的人,会自己藏有什么私密的通道供他潜逃,忙在她身边道:“跟他还有什么好啰嗦的?黎姑娘我们直接闯进去将他拿下便是。”
总归,现在就算是有神仙下凡,这庄主也是再难保全自己和这田庄私産了。
梁宿宁紧盯了这门口一阵,虽说他们的人也早已将这庄子包抄了起来,但一刻见不到庄主的人影,她亦是一刻也不能心安。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她嘴唇轻碰,吐出了两个字:“进去。”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正厅之中还残留着浓稠的酒香,杯盏桌椅更是零零散散地倒在地上,一片狼藉,但在这其中却难以找到那庄主的身影。
这格外安静的屋子,让梁宿宁不由心头一震,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快找!”她对随她一同前来的众人吩咐道。
断不能让这庄主跑了,更不能让他和陈达等人取得联系,他手里必定还握着不少和陈达一党私下来往的罪证。
陈达作恶多端,这次如若不趁着田庄一案将他拉下台,下次他有了警惕之心,只怕再想对他出手便比登天还难。
“绝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农户们想找到庄主的心,一点也不比梁宿宁的少,此刻皆是咬牙将各个能藏人的角落找了个遍。
这屋子结构复杂,内间甚多,终于在众人四处翻找了一通之后,让梁宿宁在最里间的一个偏僻小屋找到了他,彼时他正拿着把剪刀犹豫不决。
但一见梁宿宁等人的闯入,王庄主面色登时一变,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半,拿着那把剪刀便要猛地刺入心口,显然是知道自己罪业难消,早晚死路一条。
与其落到旁人手里受折磨,倒不如他自己先给自己一个痛快。
见他想不开要寻短见,梁宿宁忙几步上前试着和他交涉:“庄主何必如行此下策,我等也并非想要你一条命,你又何必这样想不开?”
“还是......你本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庄主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听了她这话,确实心下踌躇t,可想到陈达他们的手段,再看到这闯进来的农民们个个对他深恶痛绝的神情,他那几分踌躇也消减了不少。
“你休想再从我这里套出些什么话去!”王庄主本执意赴死,但看着梁宿宁的那张脸,他忽的心思一转。
左不过这也是个女子罢了,想来若是从她身上下手,他未必不能活。
“你若真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你且再走近些?”王庄主握紧了手中的剪刀,警惕地看着她身边的兵卫与农户,胳膊挥舞着,“让这些碍事的人都离远点!”
他当真能有这么好心?
梁宿宁心头虽有顾虑,但也侧头照他所说的那般,对着身边之人道:“你们先退后。”
众人不想她真的会听那庄主的话,皆面色犹豫,想要劝阻一二:“黎姑娘......”
“退后。”她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等旁的人都稍稍推开了些。
梁宿宁才试探着往王庄主的方向挪动了两步:“你藏在这田地下的秘密,我们已经俱都知晓了,你的罪行亦是难辞其咎,若现下你将与你一同行这恶事都供出来,我便酌情为你减些刑罚。”
减些刑罚,不让他死得太难看罢了,她也就能做到这些了。
哪知她还没凑近多少,那王庄主突然抓着剪刀暴起,朝她扑来,那势头不是要拉着她一同死在当场,便是要劫持了她做人质。
无论哪个,都不会是梁宿宁想看到的。
但好在,她一直留有一份防备之心,见王庄主抓着剪刀往前扑来,梁宿宁忙向旁侧一闪,同时高声下令道:“就是现在,抓人!”
守在旁边时刻戒卫的士兵得了她的命令,一拥而上,将那王庄主摁倒在地,只是就算他们反应地再怎么快,也为时已晚。
梁宿宁身上没有武艺傍身,就算躲避地再快,也是难逃剪刀锋利的尖刃,一时背后被划了个长长的伤口,血流如注。
“放手!放手!”那庄主被羁押,还不死心地挣扎着想要去拿那柄于混乱中掉在旁边的剪刀。
农户们见他还不肯就此伏法,更是对他怀恨已久,现下他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他们也不会对他有多客气,直接一脚踩上他的手背,让他那只做尽恶事的手再难动弹半分。
梁宿宁背后疼痛难当,她维持住身形,可再触到那满手温热鲜血时,满心只想着,若她这么回去了,该怎么向晏羲和交代?
她本就哄着他喝下蒙汗药,现下更是身上添了新伤,只怕是他那里要和她闹上一场了,近来他性子越发刁了起来。
平日里她不小心磕碰了一下,他都紧张得不得了,有他在之时都被护得好好的,若真叫他瞧见了,他怕是能有天塌了般那样大的反应。
她正思忖着,这几日是不是该要避他一避,好歹将伤养个差不多了,再去见他。晏羲和虽是被她喂下了迷药,但她顾忌着他的身子,并未在放下多大剂量的药物。
估摸着他过不会儿也该醒来了。
只是不等她想出个应对之策,便有兵卫颇为大惊小怪地扶着她,语气强硬道:“黎姑娘!你受伤了?!”
这便是算他们监管不利了,若真是让三皇子发现了他们没能护好人,怕是能将他们拔下一层皮去。
“快!别再耽搁了。”士兵们拽着她,小心道,“我等这就送您回府中,为您好好医治,再向殿下请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