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嫁衣
越是如此, 赵欣荣在此时t便越是不能平白无故地没了陈达这一左膀右臂。
他狭目一眯,当即随机应变地大叫道:“好你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竟不想还有此等攀龙附凤的心思, 也不想想你草莽出身,如何能配得上我国皇子?!”
断不能让这几人真的抱到一团去,该快些想个法子, 将他们的关系挑拨开来才是!
弹指间,梁宿宁便被赵欣荣扣上了这么多骂名, 可她偏没有半分不快模样,只是淡淡瞧着这赵欣荣着急地跳脚的丑态, 便已知他方寸大乱了。
她随意一笑,那些恶毒之词左耳进右耳出, 没在她心上留下半分痕迹, 只故作纳罕地反问了一句:“公公是在担心什么,怎的陛下尚且没说什么,你便这般按捺不住了?”
邱高驰甚是瞧不上赵欣荣这番自诩高人一等的作态, 冷哼一声:“草莽出身又如何, 本官亦是草莽出身,现下不是依旧为大封效力, 征战沙场?”
一碰到硬茬儿, 赵欣荣当即软了几分, 讪讪道:“大将军说得是。”
“赵公公慎言, 她虽出身乡野,却要比朝中日日养尊处优, 一事无成之人好上多少倍, 况且她与我般不般配,也轮不到你一介宦官置喙。”晏羲和毫不留情地驳斥道。
“陛下, 这......”赵欣荣接连受到他们的斥责,忙在晏文德面前扮起无辜来,“小官也是为了皇家颜面着想,谁知反倒给皇子殿下添了不痛快,实在是小官的不是。”
“既然知道是自己多事了,那便闭上嘴,别忘了你当初也只是个小小宦官罢了。”
赵欣荣葫芦中卖的什么药,晏羲和又怎会不知?
但不论这奸宦想做什么,他都不能再看着他把主意打到梁宿宁身上来。
晏文德望着阶下的二人尚且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明明只不过为这村女择婿罢了,现下怎的就突然把他自己的儿子牵扯进去了?
“羲和,你可是心意已决?”他胡子翕动,问了他这样一句,“你可知若你能与沙硕一国联姻的话,对你和对我大封会是何等的助力?”
现如今太子之位空悬,皇子们早已开始铺谋定计,只为能让自己的胜算增大几分,好先别人一步,登上太子之位好日后一承大统。
而晏羲和听了晏文德这略带提醒的一番话,没有半分动容,他一撩袍角,半跪在地,正色厉声道:“儿臣除此以外,别无所求,还望父皇成全。”
“也罢。”
晏文德本就对他漠不关心,现下他既对这女子有意,指给他倒也无妨。晏文德看了梁宿宁几眼,便随口道:“那便将她指给你做侍妾,日后侍奉在你身侧,总归你也到了年纪,该有人照应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已经是对他二人莫大的恩赐,可谁知,晏羲和眉眼一沉,面色当即就难看了许多:“父皇是不是听错了?儿臣要的正是明媒正娶,以正妻身份将她纳入府中。”
“正妻?”晏文德颇有几分目瞪口呆,“就只是这样一个乡女?”
“不论她是谁,能做我妻子的......只有她一个。”晏羲和直直盯着晏文德的眼睛,坚定道,似是不论发生什么,都难以逆转他的心意。
“陛下!”赵欣荣忍了半晌,终是没能压抑住心头的不平,阻拦道,“此女小小年纪,就将当朝皇子迷惑成如此模样,岂非狐媚?!”
“陛下,我曾看着皇子一步步成长至今,他断然不是那等容易被人迷惑的轻浮之徒,这姑娘能以自己一人之力解决朝中多年的难题,想来也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邱高驰没有再理会赵欣荣的攀诬之词,兀自对着晏文德说道:“既然他二人早已心属彼此,又何不成全这庄美事呢?”
“如此,便全凭你们做主吧,总归......羲和你日后莫要后悔才是。”比起晏羲和的婚事,晏文德还是要更关心于陈达与那些庄主们所贪下的公款,便也随意应允了下来。
况且再有邱高驰的出面,晏文德也不得不退让三分,说罢便差人拟了诏书,他们的婚事也终于算是定了下来。
直到赐婚诏书被晏羲和拿到手中的那一刻,他才终于能确定,现下他是真的可以完完整整地拥有了她,拥有了可以一生能站在她身侧的机会。
他紧紧攥着那诏书,声音微有颤抖却又无比坚决:“儿臣定不会后悔。”
梁宿宁亦是如入梦境般,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竟就这样定下了婚约,原以为她与他之间必会隔着重重阻碍,比如她的仇恨,再比如他二人天差地别的身份。
不想他却真的将此事做到了,重回朝堂一事,她早已做好了一切都不能自主的准备,为了拔除赵欣荣,她定是会为此付出些代价的。
上辈子便将自己的终生赔了进去,这辈子那赵欣荣又以此计卷土重来,正在她绞尽脑汁地思虑着该如何破局之时,晏羲和便先她一步,将她把那些恶意尽数挡在外面。
以至于让她到了现在,都没能被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惊喜砸醒。
到底还是邱高驰在一旁豪放地大笑几声:“好小子,我道是你怎的这么许多年都没有瞧上眼儿的姑娘,原是在这处等着呢!”
他凑热闹般地将晏羲和往梁宿宁的方向退了退,二人得以挨得更近。
对上晏羲和颇有些热切地眸子,梁宿宁微有赧然地移开了视线,可那勾起的唇角却将她的心意全然暴露在晏羲和眼前。
朝中臣子皆为这二人高兴不已,纷纷道着贺喜,只除了赵欣荣一党,那赵欣荣站在殿中的梁柱旁,柱子投下的影子刚好将他笼罩在内。
他眼睛冒出几条血丝,死死盯住了大殿之中的二人,似是丛间淬了剧毒的毒蛇一般,不知何时会一击致命,令人不寒而栗。
只是殿中的二人,眼下除了彼此,早已不能再容纳下旁人,自是没有发觉出赵欣荣那阴毒的眼神。
“阿宁。”晏羲和握紧了她垂于身侧的手,话间满含了数不尽的殷切与期盼。
这般迎着他的视线,梁宿宁只觉被他看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一般,灼热非常。
她垂下眼睛,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便闯进了她的视线,就如他一般,霸道且毫无章法地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双手奉上,容不得她推拒半分,只能全盘接受。
*
虽是没能彻底除去陈达,但晏文德一句话已经定下了他的结局,且还将他监禁在牢狱之中,如若没有旁的变故,想来他已是再难翻身。
现下梁宿宁他们只消严加提防住赵欣荣那处的动静,他算盘屡屡落空,定是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准哪一天便又会使出些什么阴招来对付他们,他们也该早做打算。
赵欣荣犯下的恶事不少,又怎么可能能做到每次都不留痕迹?
她一定要找出他的破绽,将其一击即溃,让他不得再为祸世间。
身处朝中,成为了朝廷第一个女官,更是让梁宿宁在民间各处都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声音皆纷至达来,有人艳羡亦有人口吐轻言。
但梁宿宁却对此毫不在意,且不说她本就不愿理会别人是如何看待她的,现下她日日为她与晏羲和的婚事所操劳,更是分身乏术。
虽是早该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却也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可与她截然不同的,晏羲和早便料理好了一切,甚至是他二人的喜服,那尺寸皆与梁宿宁的分毫不差,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那火红嫁衣和金光闪闪的头面送到她手里的那一刻,她险些被这艳丽的颜色闪瞎了眼睛。
饰品之上嵌满了琳琅珠宝,梁宿宁伸手触了触,那些金玉便微微轻动,碰撞出凌凌脆响。
“你......你是何时备下这些的?”她侧头问道,“怎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你自己悄悄准备了这些?”
晏羲和拿起托盘上的衣服,放在梁宿宁的身前比了比,眸中溢出的华光似是要比金饰上的珠翠还要耀眼:“自认出的你的那一日,我便已经在为此做着准备了。”
“什么?”梁宿宁有些惊愕地擡起头。
那时,她还不曾知晓自己对他的心意,更是从未想过要嫁于他,他费劲心血准备了这些,就不怕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还有t......他到底是何时偷偷量了她的尺寸,怎么他为她做好了一切事,反倒将她本人蒙在鼓里?
这娇艳的红色衬在梁宿宁身上,更显她肌肤若雪,玉骨冰肌,晏羲和寸寸掠过她的眉眼,面上尽是惊艳与满足,手指更是滑上她的颊侧,怎么也摸不够般,轻蹭着她凝脂般的肌肤。
“有什么好意外的?”晏羲和轻笑着,“我有这个想法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可你准备这嫁衣的时候,我可还没答应过你什么。”梁宿宁垂眸望了眼身下这金丝勾边的喜服,调侃般的笑道,“如若我不答应嫁给你,那你可要怎么收场?”
她说这话,本就是在逗着他玩儿,谁知他倒听到耳朵里,却当真了一般。放于她腮边,一直温柔抚摸的手突然捏住了她的脸,不疼却能让她下面的话全都堵在口中。
梁宿宁嘴巴也被他捏的微微变了形,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却见他眉眼压了压,声音也寒了几分,紧紧盯了她一阵,那眼神实在说不上是什么柔和的眼神,他也已经许久不曾这般看过她了。
就在她坐立难安,想要想个什么法子来哄他开心之时,便听他浑不在意地开口了:“不嫁我,那宁姐姐是......想嫁给谁呢?”
梁宿宁:“......”别说,一时她还真想不出来。
“就算宁姐姐最后心中的良人不是我,我也不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被旁人夺走的。”他轻轻笑着,却难以在他眼底感觉到半点笑意,好似真的预见了那最坏的结果一般。
“没人能比我对宁姐姐更好,所以......也不会有别的人比我更爱你。”
他不允许她除了他,还有别的选择,如果有,他也会让这个选择消失。
“你说对吗,宁姐姐?”晏羲和低低出声,但梁宿宁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不高兴了,就仅仅是因为一句戏言。
没办法,自己的未婚夫婿也只能自己哄着了,不然还能怎么办?而且这么多时日下来,除了他,也确实没有旁的人对自己更好。
她也该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些,给予他更多的安全感,也省得他天天患得患失,胡思乱想些什么子虚乌有之事。
梁宿宁本想说话,但奈何双颊被他的长指捏着,不管说什么,好似在此时都不显半分认真,她也只好眼神严肃,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
垂在两边的手更是抱住了晏羲和的手臂,似是无声中告诉着她的答案。
晏羲和本都有些面色不虞,想到那番她离他越来越远,嫁做他人的画面,便觉心中拥堵,郁结之气难以消解。
可偏偏她被他捏着脸,还要故作严肃地来安慰他,这番可爱姿态倒是成功逗笑了他。晏羲和撤回手,将另一只手上的喜服放在一边,而后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只有这般真真切切地拥着她,感受着怀中的温软,他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她是他的,永远......都只能是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