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养成记菜菜捞捞

窘事

窘事

阴湿昏暗的牢狱之中, 一个蓬头垢面,几乎辨不出人样的身形出现在铁制的牢门之后,地面干草窸窣声动, 虫鼠在其中穿行而过,可他却半点无知无觉,好似已然只剩一副躯壳了一般。

直到一个看守之人趁着侍卫轮换之时, 悄悄往那关押着赵欣荣的牢狱中扔了一团石子大小的纸团,那如枯木般坐在杂草中的人才擡起头来。

晚间看守的侍卫们皆神思倦怠, 微有松懈,那送信之人将纸团扔到了牢门以后, 便匆匆离去,纸团落入杂草中更是没有一丝响动, 轻易便蒙混过了牢中看守的视线。

赵欣荣拨了拨被虫蚁啃食而过的杂草, 那纸团正躺在牢房地面之上,几缕杂草算是为它做了遮掩,他将那纸团收紧衣袖之中, 趁人不注意便将其打开探看。

那纸团上正是晏明哲的字迹, 他和晏明哲除却谋反之事外,再没有任何的交涉, 此次他突然入了狱, 晏明哲自是关心他们所密谋之事还能不能成。

若是还能成, 那晏明哲便是救他的最后一棵稻草, 若是不能成,晏明哲便会疑心於他在牢狱会不会经受不住责问拷打, 反将他供出来。

无论如何, 这晏明哲也都算是他的最后一张底牌,现下他也不会不识时务地放弃来日之计, 越是身陷谷底,他越是要拼尽全力地往上爬。

只待他出去,只待他真正坐上了那个宝座,现下在他眼前搬弄花招的这些杂碎,他便会一一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赵欣荣冷笑一声,望向那纸条上晏明哲的字句——何时发动?

仅凭这短短四个字,他也能感觉到晏明哲翘首以盼的殷切模样,自然,任谁都无法拒绝那个宝座带来的权势与引诱,而这晏明哲将会是他手中最衬手的一件工具。

他没多犹豫,将手指放入口中咬破,在纸上用血迹写下了答覆——三日后。

晏明哲军队破宫的那一天,便是他将属於他的东西全都夺回来的那一日。

*

夏日晴暖,梁宿宁闲来无事便打着扇子,晃悠到晏羲和书房中,打算找本书来看看打发时间。

此番除掉t了赵欣荣这么一个心腹大患之后,她通身都舒畅了不少,压在胸口处的那块大石头也总算烟消云散了。

梁府这几年来被赵欣荣冠上的污名也被洗去,梁宿宁终於不需再背负着几百条人命的仇恨活下去。

她心下轻松了几分,手中团扇扇出阵阵清凉的微风,鬓边青丝随着微风起起伏伏,散去了些许夏日的窒闷。

晏羲和的书房之中陈列了各式各样的古书文卷,但是看着这些露在外侧的书脊,便看的梁宿宁眼花缭乱,正觉无聊乏味之时,书架一角处那精致的盒子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盒子花纹样式和颜色皆雅致非常,是这冗杂书海中唯一鲜亮些的颜色,梁宿宁自然而然地被那盒子吸引了视线。

她徐徐走到那盒子前,打量了几眼,而后果断放下团扇,打算打开那盒子看个究竟。

对於擅自打开晏羲和的东西这件事,梁宿宁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总归晏羲和很早之前就告诉过她,他的东西便是她的。

况且现下他们关系这般亲密无间,总不能再出现上次被李嬷嬷所设计的局面了吧?

“啪嗒”一声,盒子的搭扣被梁宿宁挑开,她正想直接掀开盖子一探究竟之时,却猝不及防落入一个温暖的臂弯之中,熟悉的气息将她一下包裹起来。

“在看什么?”晏羲和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语气亲昵地问道。

梁宿宁随手拾起那盒子拿在手中,而后微微侧头看向他:“这里面装了什么,瞧起来你好似很宝贵的样子?”

他鲜少有什么东西用这般精致的盒子装着,上次发现她的遗物是一次,此外她便不曾见他这般喜欢过什么。

能得他如此珍重地安放在盒子中的物品,必然对他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只是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这般精心呵护?

“这个啊......”晏羲和懒懒枕着她的肩膀,偏偏话说一半吊着她的胃口,故弄玄虚地一笑,“你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听了他的话,梁宿宁也没多犹疑,擡手便掀开了盒子的盖子,只是里面却没什么多惊奇的东西,仅仅是一些写了许多小字的宣纸罢了。

本还以为他自己藏了什么多了不得的宝物,却不想只是一些纸罢了,梁宿宁当即失了好奇的心思,想扣上盖子放回去。

夏天本就暑热难当,她是没什么兴趣看这密密麻麻的字文了。

谁知她正要放回去时,却被身后的晏羲和擡手拦住了,他唇瓣蹭了蹭梁宿宁的面颊,像只撒娇的猫儿般抵着她:“不看看吗?”

“写了什么呀,居然有这么多。”梁宿宁并不打算看,便想含糊着混过去。

晏羲和一眼瞧出了她的小心思,索性便拿过盒子,将那些纸张一一打开,带着笑意慢条斯理地在她耳边念了起来:“贰月初五,庭院之中下了好大的雪,可小姐偏要跑到院子里玩。”

“拉着我一同滑到了不说,还硬要玩厚厚的雪,最后冻疼了手反倒抱着我哭了起来......”

梁宿宁一楞。

这是......

“伍月十三,小姐听说了老爷爱吃鱼,一定要到梁府附近的池塘里去捉鱼。”

“最后鱼没捉到一条,反倒弄得自己满身是泥,回了府中连老爷都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梁宿宁:“!”

他说的每一句每一件事都是有关於她儿时胡闹所弄出的糗事,虽说也有其他的平淡小事,但她小时候可好动地很,是以几乎件件现在拿出来都只会让她尴尬非常。

她没任由他继续念下去,慌忙从他手中抢过那些纸张,难为情道:“你......你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晏羲和没和她抢那信纸,还颇有几分怕这纸会被扯坏的担心,看着她怔楞且不知所措的样子,又抱着她吻了几口,才在她耳畔轻笑着回答道:“我是找春熙要来的,她对你的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清楚。”

春熙自然是悉知梁宿宁每一件事的,毕竟是自小陪同她一起长大的,她们也只有在她进了冷宫的那段时日,才没有黏在一起。

但即便是她身处冷宫,春熙也没有一时一刻不记挂着她,时常不辞辛劳地为她送吃食,为她打点侍卫,一来二去,连彼时小小的晏羲和都认识了春熙。

也不知春熙现下如何了,和田杨日子过得可还圆满?

春熙一直挂心於她,她更是将春熙看做了自己亲生的好姐妹一般,现下想来也越发怀念。

“春熙她可还好吗?”

梁宿宁听他说了这是春熙写来给他看的,便将那信纸打开,自觉看了下来,春熙的字迹一如当年,没有分毫改变。

晏羲和见她似有低落,便点点头,应和道:“春熙过得很好,她与田杨育有一子,田杨亦是现在做上了侍卫统领,一家人和和美美,很是圆满。”

“那就好。”梁宿宁抿唇笑了笑,知道她一切都好,自己便也放心了。

“我和她也一直因你而有所联络。”晏羲和扣住了她的手,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皙白的肌肤,声音清浅,“幸而有春熙将宁姐姐幼时的趣事写来给我,我时时看着,便像宁姐姐你一直陪着我。”

“不曾离开过一般。”他话音越说越低,似是又想起了那段没有她在的煎熬日子。

梁宿宁觉察到他的难过,忙又往他怀中靠了靠,轻声安慰道:“我在呢,往后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嗯。”晏羲和听着她的温柔之词,安心地将她又忘臂弯中揽了揽,他们之间的情感比之夏日还要更加炙热。

*

天际的乌云压得低低的,似有阴雨急风欲来,晏明哲也於不久前收到了赵欣荣的那张血迹字条。

他已然准备兵马了好几日,只等这最后一击,他心下兴奋与忐忑之情交织在一起,抑制不住地想要下一刻便做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眼下赵欣荣落了狱,他们不得不快速转变策略,不日后便会有戎族进犯,但他们早已互通盟约,这戎族也只会是助他上路的一块垫脚石。

他已然不需要再等多久了。

与即将变天的那云州不同,京中依旧是个万里晴空的好天气,丝丝缕缕的阳光漏下,微有晃眼。

晏羲和为梁宿宁拉了拉帷帽,用手臂环在她身侧:“可有晒着?”

“哪儿就这么娇气了?”梁宿宁失笑。

他简直一直将她当朵娇花般的在养,恨不能亲自为她挡下一切风吹日晒。

“那就好。”

晏羲和又为她理了理帷帽边的轻纱,才将马上缰绳塞入了她手里。

近来公务不多,左右懒在府中也无事可做,她便被晏羲和拉出来学骑马,她们起了个大早便出了门。

晨起的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雾气,路旁花叶上的露珠还未干,散发出阵阵清香,令人闻之神心怡然,梁宿宁有些不得要领地握住缰绳,却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她不由透过帷帽一角,向晏羲和投去求助的目光,瞥见她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晏羲和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小脸,而后配合着轻声慢语地引导她下一步该如何做。

他用腿夹了夹马肚子,马儿适时走动起来,梁宿宁没做好准备,不由身子一颤,马上便有晏羲和揽住她的腰身:“不用怕,我在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