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疤痕

不留疤痕

最后一抹日光沉入地平线, 连夜色都在为她着急,云后躲着悬月,收敛起泠泠光辉。

莫寻鹤的车子拐弯, 全因江月停突发奇想,要去摄影楼拍下她的新衣服。

“拍完会很晚, 肚子也会很饿。”莫寻鹤委婉的提醒她。

江月停对着手持小镜子检查妆容,闻言好笑道:“怎么感觉我在你眼里像离不开一顿饭似的。”

接着催促他, “快点呀, 我都约好时间啦。”

短暂划过一丝不对劲,莫寻鹤单手按在方向盘上调转方向, 汇入车流后,驶离近在眼前的餐厅。

江月停率先下车,莽莽撞撞地往前,莫寻鹤拉住她, 声音微沉:“穿这么高的鞋还蹦?扭到了怎么办。”

她讪笑着挎住莫寻鹤手臂,小幅度晃着,像撒娇:“好了好了这么多人呢,你还说我。”

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寻鹤总觉得有什么在催促他, 思索良久也没有想到。

索性坐在后面的沙发上, 或许是沙发小,显得格外拥挤,他的腿只得往外敞,有种别样的散漫。

镜子里两人能够对视上, 造型师用卷发棒卷出更适合她这一身旗袍的造型, 避不可免的会撞上莫寻鹤投来的视线。

化妆师小声问江月停,“江小姐欸, 要不你让你男朋友先去另一个造型师那做下装造?”

江月停低头给他发信息,莫寻鹤看了眼,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

她不用换衣服,妆容也得体,最多就是重新卷下发型,搭配点儿饰品就完成了。

因着江月停要求,莫寻鹤并没有换影楼的衣服,造型师只在他头发上下了点儿功夫,妆也不用画。

江月停拿出自己的口红,按住莫寻鹤的脑袋不动,捏脸让他唇瓣微张。

涂抹一点颜色。

慕斯质地的口红他尝过许多次,他更喜欢江月停给他画的。

摄影师在调整相机,工作人员已经快布好景了。

莫寻鹤抽走造型师要给江月停戴上的廉价项链,对着她解释说:“你对这种材质的过敏,等下,换一条。”

她什么时候过敏了,她怎么不知道?

见莫寻鹤坚持,她也不好继续僵持在这,拦住他要找人送来新项链的举动,安慰道:“只是拍照嘛,我们早点拍完就去吃饭吧,我好饿。”

莫寻鹤向来没法拒绝她小声恳求的样子,踌躇间,江月停低头,摸到他衬衣上的袖扣。

她找工作人员要来剪刀,谨慎的沿着线路剪断,最后几根扯松后,没用剪刀。

莫寻鹤的手臂被握在她手里,稍一低头,江月停用牙齿咬这几根松垮垮的线头。

在他的视角里,觉得江月停现在就像家里的盘盘,找到藏起来的猫条后,会急急的用尖牙咬破塑料袋。

摊手放着袖扣的手心,江月停蓦地弯眼,“喏,我戴这个。”

用一条银链穿起,莫寻鹤看着素白的纤瘦脖颈,手掌量过,轻而易举就能圈住大半,应该戴更漂亮更昂贵的项链。

他握着这条简陋至极的项链,指尖来回动作扣好,脑中一个草图也逐渐成形。

江月停抚上胸口处的袖扣,拨动t着,最后转过身粲然一笑,挽着他。

亲昵温情的画面被镜头捕捉,比春天来得更早的,是颈间的那条沾染她与他体温的袖口项链。

-

晚风寒凉,莫寻鹤脱下外套披在江月停身上,顺势揽着她的肩离开。

电梯下行,只有他们两人在里面。

江月停嘴里还含着颗橙子味的糖,拽了拽莫寻鹤,等他低头时,踮起脚凑上去。

莫寻鹤挪动位置,刚好挡住头顶的摄像头。

口腔内全是浓郁橙甜,他顶开江月停的齿关,纠缠间卷走糖果,还不忘轻咬她的舌尖。

江月停捶他胸膛,唇瓣潋滟泛红,喘息了下才说:“什么时候能不抢,幼稚得很。”

莫寻鹤不置可否,往下环住她的腰,侧过头对她评价道:“甜。”

糖果在他腮帮顶出小小弧度,江月停上车后故意去戳那里,她觉得莫寻鹤垂眼开导航的样子莫名有股居家人夫感。

撤回去的前一秒,莫寻鹤拽着她的手腕,倾身过去,重又渡回去,低声说:“好好坐着。”

应该是警告,江月停顺从的收回手,咬破糖果,打开手机和影楼商量取片日期的修改。

吃晚饭时已经接近八点,莫寻鹤牵着她进这一处中式园林,铺以青石板路,竹影摇晃于漏窗中。

亭台楼阁皆可作景,潺潺流水勾出静谧隐蔽的一方空间。

苏绣屏风遮住人影,江月停今晚格外黏人,不止主动吻他,还换了位置坐在他旁边。

莫寻鹤往后靠,手臂搭在她坐着的椅子后面,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她腰间的盘扣。

江月停看了两眼,随他去了。

她只吃了小半,穿着旗袍的原因,还不想就这么在莫寻鹤面前丢失形象。

“吃好了?”莫寻鹤问。

江月停擦擦嘴,吃下半口冰醴酪,点头:“好了,我们——”

莫寻鹤单手托着她的侧脸,指腹按在已经吃干净口红的唇上,“好吃吗?”

江月停脑子没转过来,思绪还停留在食物上,突然又被迫转回现实,她按住莫寻鹤滑到她小腹的手。

“……好吃。”

莫寻鹤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掌往里面按了按,说:“吃这么点,喂猫?”

“……”江月停不想理他了。

什么眼神,没礼貌,懂不懂有些衣服要注意着饭量,鼓起来不好看。

莫寻鹤微哂,收回手,含着戏谑之意开口:“坐过来。”

江月停往旁边挪,一脸防备的样子。

看得莫寻鹤颇觉好笑,索性起身穿过她的膝弯,轻松抱到自己身前侧坐着。

江月停内心刚挣扎到一半,小腹就重新覆上他的手掌,正温和地揉动着。

一边揉,莫寻鹤看着她躲闪的侧脸,轻声说:“每回给盘盘的猫粮和猫条都是定量的,它还小,有时候还得补充奶源,才能长得健康,不生病。”

江月停双臂圈着他的脖颈,没看他,盯着小腹上的大掌看,动作很轻,但每一次都揉得很舒服。

“你想说我和盘盘一样得被你盯着吃饭吗?”

莫寻鹤把她往里面拢了些,江月停顺势动了动臀,找到更舒服的姿势,尝试几回,干脆靠在莫寻鹤胸膛。

一声比一声明显的心跳,她发现,自己靠的越近,他离自己越远,似乎隔着层看不清的雾霭,朦胧挡住来路。

“嗯,我想盘盘还没有笨到需要我揉肚子的程度。”莫寻鹤声音含笑道。

江月停丢开他的手,故意说:“我生气了。”

“盘盘就不会生气。”

江月停冷眼睨着他,“那你去跟它过。”

莫寻鹤点点头,往后仰了些,语气正经:“那我真去了?”

“……”

下一秒,江月停蛮力推开他,把他的戏言当了真,忽然恼羞道:“随便你,你爱跟谁过跟过。”

快步绕到屏风后,江月停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路上时格外响,再看不出她生气了,莫寻鹤自己就能骂死自己。

抓起外套搭在臂弯,他走路更快,几步就追上快要走出这一阁的江月停。

握住她的手腕,江月停甩了两回,没甩动,更没回头。

莫寻鹤望着她的发心,一时琢磨不出来她是真的生气还是闹着玩,见她肩膀耸动了下,唇角上扬,用了点力道把她拉回来。

江月停埋在他怀里,经由体温熨开来的淡香不住往鼻间钻,极小的啜泣声让莫寻鹤变了脸色。

那点笑意顿时消失,胸口处透过衬衣已经能感受到她一颗颗往下掉的眼泪,烫得他心口也灼出条裂缝来。

江月停哑声开口,控诉道:“你说我还没一只猫好,你不要我了。”

莫寻鹤认输,低声哄着,“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怪我非得拿盘盘说,你打我消消气,不哭了好不好。”

借由站不住脚的原因,江月停埋在他身前哭湿了半件衬衣。

直到回景苑,在门口时,她拦住莫寻鹤,想起来说:“你说盘盘,连我的猫也要说……”

莫寻鹤今晚不知道说了多少对不起,这一刻他总算明白,她哪里是委屈自己比不上猫。

稍一弯腰打横抱起江月停,半句啜泣卡在喉咙里,化成一声哭嗝,跟呆头鹅一样,脸上露出茫然表情。

循着记忆,莫寻鹤抱着她放到门口长形玄关处,反手锁门,随着“嗑哒”锁落而来的是,夹杂着咸泪的深吻。

受制于他的身高压迫,江月停不得不仰着头,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摸到凸起的喉结时,手指转了方向,往下进去。

脖颈被勒住,莫寻鹤顶着喉结去蹭她的手,一下一下,自己难受,江月停却玩得尽兴。

江月停抽回手,双腿攀住他的腰,她记得这里很细,不知道有没有力。

莫寻鹤被她的腿带着往前靠近,短暂分离,黑暗中,他们只能看见对方的大致轮廓。

不要紧的,她记得他的样子。

擡指从他的额心滑过挺直的鼻梁,再往下是那颗第一次越轨的唇珠,此刻发着烫,暖热潮气不断往她手上扑。

江月停忽然捂住他的嘴,直起身子,目的明确的吻上他的额心。

莫寻鹤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小心翼翼的触碰远比热吻来得珍重许多,心口蓦地酸软下来。

江月停退回,在黑暗中寻到一点光亮,“还没有亲过这里,喜欢吗?”

莫寻鹤说不出来话,单凭喉间微哽的“嗯”,江月停就能感受他的喜欢。

“唇珠呢?也喜欢我亲这里吗?”她又问,无数窒闷翻涌搅动,声音也飘忽起来。莫寻鹤以为她是在害羞,很快给出答案:“喜欢,喜欢得要死。”

喜欢得要死。

江月停也是,眼眶再也兜不住泪,闭着眼咬上那颗唇珠时,改了主意,不舍得留下任何疤痕。

轻轻的吧,就轻轻的咬一下。

喜欢要轻轻的,爱太重了,她自己吞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