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男较量
捱到周五下午, 江月停他们留下参加文化节的十位学生,去附小两条街之外的体育馆进行预演。
上礼拜学校便提前约好了场所,趁着他们去海城之前, 看看排练的效果如何,也好有针对性的学习, 回来再改改不尽人意的地方。
江月停和同事们带领学生准备的是一首古典舞《采茶》,不出意外的话, 会出现在六月中旬的文化节开幕式上。
抵达体育馆之后, 何霜白组织同学们按照排练位置站好,音响播放乐曲, 江月停他们站在前后两侧先观看整体如何。
不比学校里的教室更让学生安心自然,这是大家第一次在大众视线中跳舞。
各自的手上只有箩筐与仿茶道具,有点简陋,但胜在童声清脆, 别有一番春涧叮呤的滋味。
《采茶》属于民间歌舞,歌曲优美动听,舞姿则契合学生的灵动,轻盈的天性。
其实接下任务的初期,他们还在发愁选什么歌曲, 毕竟这算是学校在江沅展露风头的大好时机。
思来想去, 恰巧那段时间江月停经常受莫寻鹤的热茶熏陶,给办公室的同事也带了一些去,讨论着讨论着,直接嘭, 灵感火花的碰撞。
又想到江沅的茶文化在几年前申报了非遗, 此次文化节同样围绕地方特色来展开,他们一致认为与其图新颖, 倒不如根植于江沅底色,将茶文化融入节目之中。
学生大多是五年级的,女生的个子高挑纤瘦,舞步走动间如林中山雀般灵巧轻快。
第一遍过半,同学们的动作确实不如在学校放松,随着路人越来越多的聚集过来,舞姿也开始略显僵硬。
到最后完全失去了灵性,紧张的缘故,动作放不开。
江月停和舞蹈专业出身的陈舒老师对视一眼,下一遍开始前,各自脱掉束缚上肢运动的外套,一左一右站在学生面前开始指导。
跃动前奏响起,伴随着女声时不时响起的欸呼轻喊,江月停顺手拿过何霜白递过来的竹编斗笠。
《采茶》是通过舞者的动作表现采茶女“妆点”“越山”“采茶”等生活细节,说唱舞皆有,所以对表演者的要求也高。
身柔力韧,脚尖交叠轮转,时而擡腿腾空一瞬,她再旋着斗笠进入乐境,上臂收紧勾勒出曲线,下肘衣袖如翩云翻飞。
一曲结束,围过来的的路人鼓起掌来,陈舒转过头时,馀光感受到镜头的存在。
出于专业的敏感度,她又狐疑回头巡视一圈,却没发现异常,凑过去和江月停嘀嘀咕咕,“奇了怪了,我怎么感觉咱们好像被拍下来了?”
江月停一惊,“不会吧?这又不只我们来排练,有什么好拍的。”
可是她刚刚真的感觉到了,陈舒四处瞧了瞧,迟疑的说:“好吧,可能我太敏感了。”
掌声与赞赏表情是最好的鼓励,学生们看过许多遍老师的示范,还是忍不住感叹老师跳得真的很棒。
大家望了望不远处的球网,面面相对互相打气,预备要克服心理紧张。
第三遍开始时,江月停和陈舒不再示范,退离学生的主场,只在看见哪位学生又犯了强调许多次的易错动作时,才进去纠正。
江月停去后面的座椅上拿水杯,看了下墙上实时显示的温度,傍晚了居然能有二十度往上,难怪她觉得跳个舞下来这么热。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嗡鸣一阵,她咽下水,盖好盖子,从里面掏出来想看是谁发来的。
刚一解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电话就自动挂断,划到微信界面,她给莫寻鹤发消息。
[在体育馆排练,不用等我。]按照目前进度来看,可能会比预计的晚一些,回去再收拾行李这些,可能都得到半夜去了。
莫寻鹤坐在茶店二楼的办公室,也是才想起来江月停昨晚告诉自己要排练这件事。
至于不等她,邮箱里又没新工作,那他去等江月停下班?
好像很久没有同她一起回家了,趁着今天凑巧,体育馆t离这也不远。
莫寻鹤起身关电脑,路过休息室时,进去拍了掌睡懒觉的张景一,“再睡扣奖金。”
闻言惊坐起,张景一揉了把脸,赖笑着,“欸哟老板,你看看你这就见外了,咱们认识多久了,说这可多伤感情。”
莫寻鹤:“少来这些,这段时间你和文禾两个人好好看着店,有问题就找程亦。”
“啊?那你去哪儿啊?”张景一站起来,接着吐槽道:“程先生不来捣乱就算好的了,前段时间他还打着您的幌子做活动,给自己的店宣传呢。”
确实是程亦干得出来的事,莫寻鹤没回答他的问题,说了句:“随便,反正这段时间别来打扰我。”
出门下楼,留下潇洒背影给原地苦哈哈的张景一。
老板他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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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六点半,排练结束,叮嘱完每位学生按时回家后,江月停和何霜白几人落在最后闲聊着。 陈舒回了几条消息,拎着包,向她们挥手,“家里催吃饭呢,明早高铁站见啊,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好好休息一晚。”何霜白笑道。
去完洗手间,江月停站在镜前整理有些凌乱的碎发,打湿纸巾擦了擦汗津津的脖颈与脸侧。
白皙脸颊透着绯红,嗓子还干干的,最后几次练习没有小喇叭,她全靠提着一口气讲话。
凑进镜子,江月停目光停留在唇角边两颗对称的小痣上,用纸巾擦了擦。
冷水凉,擦完它也没有消失。
很小,考上表演系后她想过要不要去点掉,都走进医院了她一听这两颗痣有辨识度,用不着点掉,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加上她怕疼,见过好多脸上点痣留疤增生的案例,后怕地不再提这件事。
不过现在看来,会不会点掉之后,她看起来会比以前好得多?
——“很漂亮的痣。”
脑海中突兀地划过她那次在车里亲吻莫寻鹤时,他按住她的唇,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她很紧张,也害怕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路人认出来她就是某某小糊星。
害怕听到他们说原来很久没见过她是因为她回老家了,带着可怜唏嘘,带着看热闹的语气。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出门都会用遮瑕膏遮住痣——尽管被认出来的可能性极低。
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远比她费力遮掩更快,一开始或许会有同事好奇来问她拍戏有什么特殊之处,久而久之发现江月停与他们并无两样后,自然也就不再谈论这些。
于大家而言,上班拿工资,抽空摸鱼,时而磨课与拖堂才是生活的常态。
因为她没有拥有过安稳的,宁静的生活,所以才会想要去海城感受出名爆红的滋味。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江月停再擡手按了按唇边,露出点笑意,擦干手,出去找霜白姐她们。
洗手间出来的走廊头顶是斜着依次垂下来的座椅,透过缝隙能看见进来打球的人越来越多。
目光漂移寻找池和景,江月停忽然擡手遮在眼睛上面,微微眯眼。
网球区。
欣长挺拔的背影随着打过来的网球利落一接,劲瘦手臂举平拍子,绕半弧线径直将球拍过网。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经受重力拍打的网球,划过空中留下的风声。
力度极大。
江月停一步一步朝着那边走过去,将手搭在池和景肩上,赞叹,“好帅。”
“我也觉得。”池和景点点头。
“你说谢赫宁还是莫寻鹤?”江月停看清莫寻鹤对面的人是谁后,问道。
池和景轻咳一声,“我还是更吃这种内敛稳重型。”
那就是谢赫宁了。
对话间,莫寻鹤和谢赫宁又打了个来回,互不服输的势头极为抓眼,引得旁边许多人往这边看,场地外陆陆续续围起人墙。
何霜白从外面进来,给他们买的矿泉水,喊了声:“打两局过过瘾就得了,今晚我们还得早点回家呢。”
这话在理,谢赫宁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他原本是听姑姑说她们一行人在体育馆彩排才开车过来的,谁想到停车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个人。
莫寻鹤脚步微顿,看清驾驶位是谢赫宁后,干脆站在那里,腔调散漫:“谢总不忙着公司上市,还有闲心来体育馆放松?”
“比不得你一边准备出国,一边还要吊着别人。”谢赫宁锁好车,直接呛声回去。
闻言,莫寻鹤敛色,嗤道:“倒不知道谢总如此关心我,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哪儿来的这么大脸。
两人一言不发的进体育馆,中间隔了老长的距离。
没看见江月停,何霜白眼尖,朝这边招收手:“欸,我们结束了。”
莫寻鹤脸上挂着的笑意变浅,看着不远处的网球场,说:“来一局?”
……
来着来着就不对劲了,绿色网球成为他们的发泄代替品,何霜白捡起落在脚边的球。
原本平整的球面变得毛毛躁躁,没落地几回,很干净,就是摸起来糙糙的。
可想而知这两人打得是有多用力。
何霜白将两瓶水递过去,转过去对场外看戏的江月停和池和景说:“干脆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好了?”
池和景没意见,捏了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小声,“问你呢,能行就应,不行我就打哈哈过去了。”
这人,江月停无奈,现在也不好说什么,朝着莫寻鹤看去,目光询问。
只见莫寻鹤两步走过来,勾住她的肩,说:“我都行,就看谢总有没有空了?”
谢赫宁目光停留在他们相靠的位置,没人察觉,“可以,走吧。”
众人往外走,他们落在后面,江月停转手牵着莫寻鹤,小声问:“怎么突然想起来这儿了?” 总不能是因为得知谢赫宁要来这儿吧?他有必要这么警惕吗?
莫寻鹤稍俯身,唇瓣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尖,“我都一整天没有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