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江大桥

跨江大桥

周二下午结束, 大部队乘坐下午的高铁回江沅,最初何霜白要留下来和江月停几人一同逛逛海城的,不想家里突发急事, 只得重新买了票赶快回去。

临走前叫住池和景和江月停这俩年轻人,叮嘱道:“注意安全, 进门反锁,别上黑车。”

“好好好, 霜白姐你先走吧, 我和月停都知道的。”池和景无奈拉着何霜白的行李箱说着。

时间差不t多,何霜白跟着大家一块先回去了, 等人一走,江月停和池和景稍作收拾,约着去了海城热度居高不下的餐厅犒劳这两天的辛苦。

包括第二天也是,吃与喝, 逛街购物,给身边人带礼物,挑挑选选到下午才算作罢。

步入五月,摸到了夏季的尾巴,沿海的海城感觉尤甚, 在外面步行一段路都觉得难捱热温。

坐上回程的高铁缓和一阵, 江月停擡手作扇给自己降温,随口应道池和景的问话:“我就不来了,想回去早点休息。”

“不急的呀,你等周末再做决定嘛。”池和景翻着群聊消息, 是陈舒她们昨天回江沅后, 觉得哪哪都差点意思,琢磨出来是差一场酣畅淋漓的聚会。

江月停不好扫兴, 只说:“我回去再整理下这两天写的资料,等周五开早会的时候,主任肯定会要的。”

乐上头的池和景一拍大腿,“嘶,我这忙忘了。”

这些东西等不得,再想去的聚会都得靠边站。

身旁彻底消停下来,池和景拉上眼罩,脑袋一歪开始补觉。

困意席卷而来,江月停敲了敲手机屏幕,过隧道信号不好,刚刚是看见莫寻鹤发来了消息,但具体是什么还没有看清。

嗯,她之前就说过不用他来接,应当就是叮嘱她注意安全这些吧。

江月停兀自琢磨了会儿,再看一眼屏幕上方的红色方框,探寻的想法作罢。

调整了下坐姿,阖眼养神去了。

莫寻鹤前晚同叶汶吃过晚饭后,在老宅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带走了自己的户口本,一个人开车回了景苑。

即便江月停说不用去接,他还是准备好了一切,果腹的零嘴,酸奶,以及洗过澡的干净盘盘,统统塞进了车里。

他摁亮手机,江月停坐的那班高铁是下午三点过的,差不多六点半就能到江沅。

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心跳得那么快,思来想去只能将这种感觉归为迫切想要见到她。

至于想见她的原因,想坦白他多年的喜欢?亦或是太久没有抱过她?

都有,莫寻鹤抚上额角,极为蠢笨的在地下停车场转了一圈。

车的副驾丶后备箱丶后座,以及窝在后面的盘盘周围,都堆满了他精挑细选的玫瑰。

由嫩白过渡到斑驳鲜粉的艾莎玫瑰,副驾上硕大一捧厄瓜多尔玫瑰,豆粉惹眼,黑色包装衬得更醒目。

指腹轻触花瓣,细腻触感微凉,滑过指尖留下浓香。

目光乍一和后面舔毛的盘盘对上,莫寻鹤停在原地看着它,俯身将它捞起来。

他重新上楼把它放回房间里,心情颇好的顺着毛,垂眸笑着说:“大人的事,你就不用参加了,好好看家吧。”

房间陷入黑暗,盘盘从窝里蹦出来,肉垫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成细线的瞳孔注视着驶出景苑,汇入外面车流中的熟悉车辆。

喵得叫了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极为尖利。

徒劳的挥着爪子在纱窗网上抓了几把,留下两道明显的白色爪痕。

须臾,尾巴高高竖起,跃到了沙发边,蜷起身子一眨不眨地望着门口。

-

五点临近下班的时刻,前面堵了长长一条车流。

莫寻鹤看向旁边导航预计的时间与剩下路程,显示后面几个路口都是红色,拥堵不通。

隔着紧闭的车窗,他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敲在脆弱的耳膜中,像在他大脑里拉锯般难受。

红灯亮起,他调转方向,打算从年初修好的那条跨江大桥过去高铁站。

导航电子女音适时响起,“您的路线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等绿灯时他停下来打开手机瞧了一眼,猜测江月停应该是在补觉。

隔了快两个小时才过来的信息,还是在回答他最开始发的那句[上车了没]。

她在后面配了张放小桌板上的纪念品包装袋,说:[这家茶店生意爆满,我排了好久的队呢,等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好喝,还是你煮的好喝。]

这人,虽然没明说,但在莫寻鹤看来,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她对他煮的茶的盲目自信。

怎么这么乖。

莫寻鹤牵唇,手指弯曲搭在方向盘顶端,懒散的敲打抓握着。

编辑了条消息过去:[我来接你,等我。]

江月停下车后,信号才彻底好起来,排队过安检时刚好弹出莫寻鹤这条消息。

看清写的是什么后,整颗心都不由得雀跃起来。

虽然一直说的是不想麻烦他来回跑,但这人嘴上不说,一声不吭跑来接她的行为,实实在在的撞她心坎儿上了。

像是细水长流的生活中,乍起一朵浪花,不大,但足以令她驻足观望。

而今站内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堵着出路,她偏过头去找池和景的踪迹。

就在她旁边那一队列,弯眼啓唇道:“待会儿莫寻鹤来接我,我们一起回吧。”

池和景托着行李箱回来,闻言赞道:“这么好啊,那我把滴滴上面的单退了,转老半天都没人接。”

高铁站不好打车,人多拥挤,都习惯拼车捡人,一等二,二等三的,她们早有所体会。

莫寻鹤来接的话,其实挺方便的。

按照莫寻鹤发来的地址,她们先乘扶梯去地下停车场,私家车和网约车都从这里等。

距离高铁到站快有二十分钟了,池和景和她站在上车点稍远的位子,戳她:“莫老板是不是堵在外面了?”

江月停低头打开手机,莫寻鹤让她们等着的消息还挂在一个小时前。

他们习惯聊天时拍一张身边的照片,像她上车后会拍纪念品给他,目的是告诉他,她已经平安坐上高铁,不用担心。

莫寻鹤说来接她的消息后面,也发了张等红灯的照片,一同入镜的还有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

想来是聊天框直接拍摄的,看起来有些模糊。

池和景凑过去,刚好看见她点开那张图片,思索了下,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年初她和家人散步的照片。

来回对比周边的景物,说:“这里……嗯,我没记错的话是耗了几年才建成的跨江大桥欸。”

“什么?”江月停脑袋空白一瞬,某些记忆划过,她一时怔然。

池和景将手机递过去给她看照片,开口解释道:“喏,你看上面显示的地名,跨丶江丶大丶桥,再看旁边那座帆船型的酒店,不就是莫老板开车来的路吗?”

说不上来的心慌,江月停那点雀跃顿时被打得一干二净,只馀不安忐忑,她抓着池和景的臂弯,语无伦次道:“怎么会是跨江大桥,他,他不该走这种桥的啊?”

手臂传来刺疼,江月停面上神情慌乱无措。

池和景回握住她的手,语气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能走跨江大桥?”

“这条路也能通向高铁站啊,比从拥挤的市区过来应该要好一些吧?”

起伏不定的心绪难安,江月停下意识摇头,嘴唇嗫喏两下没能说出话来,手在发抖,好艰难才找出莫寻鹤的电话拨过去。

嘟声叠着嘟声,江月停握住手机的手极用力,蜷起的指骨泛白,半分钟的时间恍若隔世般漫长。

池和景再怎么粗线条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转身朝旁边等车的路人寻求帮助,用了三倍的价钱向她们换取叫到的网约车。

池和景费力拉着行李箱塞进后备箱,一把抓着江月停上车,尽量让语气平缓,“师傅,去跨江大桥,我们有急事。”

司机师傅皱着眉系安全带,看后视镜的位置,“跨江大桥?欸呀你们早说嘛,我就不接这一单了,啧。”

江月停的电话从一开始的无人接听到最后的无法接通,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见到莫寻鹤她一定要狠狠打他。

可这些念头转瞬即逝,她现在只想知道莫寻鹤在哪,为什么按照车程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见他们确实有急事的样子,司机利落踩油门出去,挂在旁边的手机自动播放着司机群里的语音。

断断续续夹杂着口音,听得不清晰。

池和景按住江月停发抖的双臂,问师傅:“师傅,您为什么不想接跨江大桥的单子啊?”

“也不是不接,主要是今天下午,那边发生了起车祸,两辆车抢道还是怎么来着,一块撞上了护栏,警车救护车都堵着呢。”

做司机的一整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自己也锻炼出一副嘴皮子功夫。

继续说:“嗐,要t我说现在这些有钱人,没事瞎跑什么,你们可不知道,那辆车……啧啧,千万豪车就这么报废了,人也不知道怎么样,可惜咯。”

江月停心口一窒,忽然急促喘息数次,出口的声音竟冷得令人胆寒:“……这辆车,车牌是什么。”

司机只当她们是好奇,没多想,顺口说道:“我记得是沅a,后面是对顺子,678来着吧。”

话音未落,池和景先震惊瞪大眼,惊呼:“那不是莫老板的车吗!?”

“你们认识啊?”

胸口密密麻麻的钝痛袭来,甚至来不及去思考源自什么,手心里便传来一阵阵动。

江月停慌忙点开,不是他的,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请问你是莫寻鹤的家属吗,请赶快来二院,他现在正在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