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露馅

    从门口到里屋不过短短十几步,可被两人架着,云裳每一步都走得煎熬万分。久未沾水的喉咙痒得厉害,她咬唇竭力忍着,却还是没忍住闷咳了两声。


    这咳嗽来得又急又猛,一起便收不住,咳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连带着浑身都在震。她假意踉跄一下,顺势弓起腰,一只手紧捂身前,稳住起伏不定的胸口。


    谢皖南的目光落在她呛得发红的脸上,察觉到手下人往下坠的趋势,扶着她胳膊的手又紧了紧,将人重新托了回来,架得稳稳的。


    他掌心微凉,丝缕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无比舒适,身上那股冷香更是清冽好闻,可此刻却让她如临大敌。


    这人心思缜密得可怕,万一被他察觉到异样……


    “大人,我还是自己走吧。”云裳缓过来,挣扎着直起身,装作难为情道,“我一个大男人,让两人扶着像什么样子……”


    谢皖南还未出声,赤峰先咋咋呼呼地打断:“哎呀云仵作,这有什么的啊!大人就是看着冷,心肠可热着呢,上次我缉拿人受伤,也是大人架着我回来的,大人就是不爱说,其实……”


    他越说越起劲,话没说完,就被谢皖南冷冷瞥了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顿时讪讪闭了口,只闷头扶着人往前走。


    云裳被半拖半架弄到床上,刚想再开口,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猛地涌上来,眼前霎时发黑,头一歪便要往下倒。


    慌乱中,她下意识抓住了眼前人的袖子,这才勉强稳住身形,没一头跌下床。


    “哎呦,看来真是烧糊涂了。”赤峰收回想扶她的手,暗自咋舌,“连大人的袖子都敢抓了。”


    谢皖南垂眼看着那只落在衣袖上的手,没动,只是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手下的温度让他不由拧了拧眉。


    “不可再拖了,你去看看大夫请得如何了?”他收回手,转身朝赤峰吩咐道。


    “是。”赤峰正了正神色,也知事态紧急,也不多言便去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谢皖南环视四周,轻轻拉回了自己的袖子,“先松手,我去给你倒杯茶。”


    他说着,顺手替她掖好被角,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云裳这时已经烧得晕晕乎乎,手上一空,反倒觉得空落落的。她无意识地收紧手,混沌的脑子胡乱转着。


    屋里的东西都收好了吗?有没有什么不该露出来的?可她本就一夜未眠,此刻眼皮更是重得几乎抬不起来,这点念头刚起,就被一阵更汹涌的晕眩盖了过去。


    好在谢皖南步履匆匆,倒也无心观察她屋中的陈设,到外室倒了杯茶,又顺手拧了条冷帕子,给她敷上,才将茶递到她手边。


    额间的帕子冰冰凉凉,半梦半醒间她舒服地喘了口气,迷迷糊糊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擦过谢皖南的手心依旧烫得灼人。


    帕子敷了片刻,温度虽没降下来,云裳的脸却是没那么红了,睁眼时思绪也随之清明了不少。


    她望着始终未动的谢皖南,颇为意外他竟还守着:“今日……麻烦大人了。”


    谢皖南低低应了声,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眼睫上,没再多言。


    两人间静默没持续多久,外室很快传来了开门声,紧接着是阿福惊喜的声音:“大人,大夫请来了!”


    床上的云裳顿时心里一紧,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见机行事。抬眸望去,赤峰大步流星地进来,一位白衣公子紧随其后。


    那人摇着折扇,自屏风后慢悠悠绕出,上挑的桃花眼含着笑意,拱手朗声道:“谢大人,好久不见!”


    苏清越?


    云裳微微敛眉,怎会是他?


    “苏公子怎么来了?”谢皖南也有些意外。


    苏清越闻言笑得更盛,扇子在掌心轻轻敲了敲,语气带了几分戏谑:“大人莫不是忘了,在下也是医者。如今知晓府内有人病了,岂能坐视不理?”


    阿福在一旁解释道:“张大夫的健安堂离府邸远了些,我走到半路正巧遇上苏公子。先前蚀心散的毒他都能解,想必风寒也不再话下。云仵作的病耽误不得,我就斗胆请他过来了。”


    “在下也是有事要寻谢大人。”苏清越摇着扇子,目光扫过堂中,“不成想竟这般巧,倒是省得再跑一趟了。”


    他看向谢皖南,笑意不减,“大人不会怪在下自作主张吧?”


    “怎会?既如此,便劳烦苏公子了。”谢皖南退后一步,将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大人客气了。”苏清越收了折扇,一掀衣摆坐在床边的方凳上,抬眸看向云裳,桃花眼中笑意更甚,“烦请抬手。”


    那目光落在她手腕上,虽然温和,却带着医者独有的审视,让云裳心里莫名一慌。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伸出手:“有劳苏公子。”


    苏清越微微一笑,微凉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屏气凝神探了半刻。


    脉息浮紧相兼,浮则为风,紧则为寒,正是风寒束表、卫气受遏的发热之象,此为表证,倒不稀奇。


    可再细辨,却觉这浮紧之下,脉象偏于细弱。按理说,这般年岁的男子正值是气血方刚,即便外感风寒,也该沉实有力,而他这脉,轻按尚觉脉形,重按则力道不足,全然不似同龄人该有的。


    反倒……带着几分久虚之态,只是被表证掩着,不细究难觉。


    他蹙起眉,指尖稍顿,在寸、关、尺三处轻移,又细细探了探,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须臾,他忽然开口:“云仵作……今年多大了?”


    “十七。”云裳声音发紧,生怕他从脉象上看出端倪,“怎么了?”


    “没什么,诊脉惯问年纪,好参照年岁辨气血兴衰。”苏清越眯起眼,目光不经意在她身上扫过,落在腕骨处时又很快收了回来,含笑道,“只是看云仵作身形,再观脉象,倒比寻常少年略清弱些。”


    “云仵作常年验尸,如此劳累难免清瘦些,不过本事可大着呢!”赤峰浑然不觉其中微妙,还以为他是轻视了云裳,没心没肺接话道。


    “验尸?”苏清越笑了笑,看不出是信还是没信,“说来也是。”


    云裳始终紧盯着他的神色,从一开始,便觉这个苏清越深不可测。虽看着温和友善,可往往会咬人的狗不叫,越是无害,越有可能在背地咬你一口,是以半分都不敢松懈。


    片刻后,苏清越收回手,顺手将她的衣袖往上拢了拢,盖住手腕,“并无大碍,不过是风寒入体,发了高热罢了。”


    方才把了许久的脉,如今听到这话,谢皖南反倒愣了愣:“只是风寒,不严重?”


    苏清越瞥见他眉间的忧色,眸底闪过一丝兴味,随即摇摇头,语气轻松:“谢大人放心,只是寻常风寒,在下开个方子,喝个两三天便好了。”


    云裳稍稍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是多虑了,却听他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


    他眼尾的余光似有似无扫向床塌,语速放缓了些:“病中最忌心绪不宁,云仵作如今气血偏虚,还请莫要劳心费神。”


    这话是再寻常不过的医嘱,可一经他口,每个字都好似意有所指一般,落在云裳耳中,更叫她心中一紧。抬眼时,正对上苏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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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那一眼,好似没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人,果然是看出些什么了。


    她捏紧手心,稳住心神,一字一顿道:“多谢苏公子提醒。”


    “举手之劳。”苏清越拂袖而起,朝阿福扬了扬下巴,“方子我即刻便写,纸笔在何处?”


    “苏公子这边请。”阿福连忙应着,引着他往外室书案走去。


    外室很快传来落座声,想来是苏清越在写方子了。他动作倒是利索,没片刻便停了笔,饶有兴致与阿福搭着话,语气听着与平常无异。


    额上的帕子渐渐变得温热,黏在皮肤上有些难受,云裳却顾不得动,只望着头顶床帐发怔,满脑子都是苏清越方才轻飘飘的那番话。


    行医之人,眼果然毒。


    从前为方便验尸,她常以男装示人,从未露出破绽,便是谢皖南都没能识破,没承想竟会在他这儿露了馅。


    可既识破了她的身份,为何要装作不知,替她瞒下此事呢?


    这个苏清越,到底意欲何为?


    正乱想着,谢皖南不知何时走到床边,伸手要取她额上的帕子。他动作突然,指尖擦过鬓角时,比帕子更凉些,云裳猛地缩了缩脖子,避开了。


    谢皖南的动作顿在半空,声音听不出情绪:“帕子该换了。”


    “哦。”云裳呆呆点了下头,也没多想便伸手取下递给他。见谢皖南正要去打水时,一旁看愣了的赤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他手里抢过帕子,“大人!您放着,我来我来!”


    说罢,火急火燎便往院外冲,临出门时,嘴边还小声嘀咕了句:“真是活久见了,都能看到大人伺候人了……”


    他这一走,云裳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竟然胆大到差点使唤了谢皖南!


    她咳了一声,正想说些话圆回来,就见谢皖南突然转过身,往四周看了看:“你来府里这些天,可还住得惯?”


    云裳下意识跟着他的视线扫了圈屋内。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几件旧衣收在柜中,梳妆台上干干净净,只有墙边悬挂的验尸包透着几分专属她的痕迹,其余倒是与寻常男子的住处并无二致。


    她这才放心道:“劳大人挂心,一切都好。”


    谢皖南“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似乎只是随口问问手下人的生活。


    赤峰很快端着水盆回来,将拧好的冷帕子递给云裳。她重新敷上,终于冷静了下来。


    “方子写好了。”就在这时,苏清越摇着折扇进来,指了指方子,“按这个抓药,一日两次,早晚温服,不出三日定药到病除。”


    阿福将方子妥贴叠好,马不停蹄就要去抓药。


    赤峰见状,立马紧随其后,识趣道:“我同阿福一起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苏清越笑着点头,转头看向谢皖南,“既然无事了,在下找大人的事,不知此刻可方便说?”


    谢皖南没立刻回应,侧头看了眼床上的云裳,她精神瞧着依旧不大好,眉头蹙着,像是并不好受。


    “你且好好歇着,其余事不必忧心。”


    “多谢大人关怀。”云裳没想到他此刻还能顾及到自己,低声应道。


    谢皖南似乎这才放心,朝苏清越一颔首:“苏公子,去书房说。”


    临走时,苏清越淡淡扫了眼云裳,关切道:“云仵作好生休养,在下就不打扰了。”


    “有劳苏公子跑一趟。”云裳勉强提了提嘴角,直到外室的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她才缓缓松口气,重重靠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