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帝王的“枷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对，正在无声对峙的父子身上。
一个，是，掌控着大唐现在，猜忌深沉的至高君主。
一个，是，代表着大唐未来，锋芒毕露的储君。
而他们博弈的中心，则是那支，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尚未诞生的“神机营”的最高统帅权。
程咬金和尉迟恭，这些纯粹的武将，已经急不可耐了。
在他们看来，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太子殿下，既发明了此等神器，又通晓其运用之法，这“神机营”的统帅，除了他，还能有谁？
然而，李靖、李勣、以及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些，真正的“人精”，却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问题了。
这，是“兵权”的问题！
是自古以来，任何一个帝王，都绝不可能，轻易让渡的……核心权力！
太子，掌管“政务”，已是陛下能容忍的极限。
若再让他，染指这支足以“焚城灭国”的“新式军队”。
那太子与皇帝，还有何区别？
届时，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李世民，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他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极其痛苦的挣扎。
理智，在疯狂地警告他：不能给！绝不能给！
一旦，将这支“魔鬼军队”，交到承乾的手中。那就等于是亲手，为自己养出了一头再也无法被关进笼子的……猛虎！
届时，他这个皇帝，将夜不能寐！
但是……
情感与那作为“千古一帝”的雄心，却又在，疯狂地，诱惑着他。
——他，想赢！
他想看到，他和大唐的军队，能像承乾描绘的那样，领先于这个世界……五百年！
他想亲手缔造一个，远超秦皇汉武的，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而，要实现这一切。
他又，不得不依靠眼前这个，唯一懂得如何“驾驭”这头“猛虎”的……儿子。
给，还是不给？
这个选择题，像两块烧红的烙铁，反复地炙烤着李世民的帝王之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那个，一直等待着“审判”的李承乾，却忽然再次开口了。
他，没有再去强调“神机营”的重要性。
也没有，去为自己，争取任何权力。
他对着李世民，躬身一拜，然后说出了一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父皇，”李承乾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真诚”，“……儿臣知道，您在担忧什么。”
“‘神机营’，国之重器，其统帅人选，确实干系重大。儿臣，人微言轻，德行浅薄，恐难当此任。”
“所以，儿臣以为‘神机营’之统帅，当另择贤能。”
什么？！
太子竟然，主动放弃了？！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就连李世民，也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错愕！
而李承乾，则继续，用他那，不紧不慢的语气，抛出了他真正的“阳谋”！
“……儿臣，斗胆向父皇举荐一人。”
李承乾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帐下诸将，最终定格在了，那个刚刚才被他亲手，从天牢里，“捞”出来的前陈国公，现卢国公，左卫大将军。
——侯！君！集！
“——儿臣，举荐卢国公侯君集，为，我‘神机营’第一任大都督！”
轰！！！
如果说，刚才李承乾的“放弃”，是惊雷。
那么，此刻他这个“举荐”，就是，足以，将整个甘露殿，都掀翻的……宇宙大爆炸！
所有的人，都，彻底傻了！
长孙无忌，惊得，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房玄龄，惊得，手中的笏板，都差点掉在地上！
而，当事人，侯君集本人，更是，如同被雷击一般，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
太子殿下，这个，被他，刺杀过，构陷过，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生死大仇！
竟然，会，在，这个，决定未来数百年军运的，最关键的时刻，将，这个，天大的“馅饼”，砸到，他这个“戴罪之身”的……头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李承乾，则无视了所有人的震惊。
他，只是，平静地，对着龙椅之上，那个同样，被他这手“神仙棋”，给彻底搞懵了的父皇，缓缓地，陈述着他的“理由”。
“父皇，儿臣举荐侯将军有三。”
“其一，论‘知兵’。侯将军，随父皇您，征战天下，身经百战，乃是我大唐，数一数二的宿将。由他，来统领新军，足以服众。”
“其二，论‘戴罪立功’。侯将军前番，虽有大过。但，亦于西域，立下奇功。陛下既已赦其死罪。正当给予其一个，将功赎罪，为国尽忠的机会。如此，方能彰显陛下您，不计前嫌，唯才是举的……圣君胸怀。”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最极致的，算计的光芒！
“论‘忠心’！”
“侯将军，在经历了，那番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重返人间的‘再造之恩’后。”
“儿臣相信，他对陛下您，对我大唐的忠心，将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坚定！”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谁赐予的。”
“也更清楚，一旦他再有半分不臣之心，等待他的，又将是，何等，万劫不复的……深渊！”
诛心！
杀人，还要，诛心！
李承乾的这番话，看似，是在“褒奖”侯君集。
实则是在当着满朝文武，尤其是李世民的面，将一道无形的，却又最坚固的……思想枷锁，死死地，套在了，侯君集的脖子上！
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
侯君集，是我，李承乾，从天牢里，捞出来的！
他，这条命，这身官服，都是我，给的！
他，以后，就是，我东宫的人！
他，敢不忠吗？
侯君集，听着太子这番话，只觉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
侯君集知道，太子这不是在信任他。
太子，这是在奴役他！
是在用他最不堪的过去，来换取，他未来，绝对的忠诚！
他，还有得选吗？
没有了。
只能立刻出列，跪倒在地，对着李承乾，也对着李世民，感激涕零地，叩首谢恩！
“……臣……臣，侯君集……谢，太子殿下！谢陛下，天恩浩荡！”
“……臣，愿为殿下，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而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君臣大戏”。
看着那个，被自己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侯君集。
他心中，那所有的，猜忌与防备，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布局，怎么设限。
最终，似乎都逃不过，被自己这个儿子，“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的……命运。
“……好。”
良久，李世民，才从他的口中，缓缓地，吐出了这个字。
“……就依，太子所奏。”
“……‘神机营’，便由，卢国公侯君集，暂领其事。”
“但是……”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落下了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闲棋”。
“……朕，还有一个条件。”
“——‘格物院’，必须派一位，真正的‘技术总管’，入驻‘神机营’。”
“凡，涉及火药之配比，武器之督造，战术之演练。侯君集，都必须先征得这位‘技术总管’的同意。”
“而这位‘总管’的人选……”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玩味的神色。
“……就由，太子你，亲自来定吧。”
好一个，李世民！
他，在最后关头，还是，为这支“魔鬼军队”，戴上了一道，最关键的……枷锁！
他将“军事指挥权”，交给了，那个看似被太子“收服”的侯君集。
却将，最核心的“技术解释权”，留给了太子自己！
他要让这两个人，互相制衡，互相牵制！
谁，也，离不开谁！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而李承乾，在听到父皇这个“条件”时。
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他，对着李世民，深深一拜。
“——父皇，圣明。”
一场，关于“神机营”归属的，惊天对弈，至此，尘埃落定。
太子，赢了里子。
皇帝，保住了面子。
而侯君集，则成了那个，被双方同时戴上项圈的……“幸运儿”。
大唐的战争机器，即将因为“火药”的诞生，而开始轰然转动。
而第一个，要被这台崭新的恐怖的机器，所碾碎的……
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