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宰相的“寿礼”
晋王李治，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
在向高阳公主，释放了那，充满了“善意”的信号之后。
他并没有立刻采取任何进一步的行动。
只是像往常一样，每日闭门读书，不问世事。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希望，能与兄长和解的“仁孝”弟弟。
甚至他还真的，通过贵妃的渠道，向李承乾，送去了几份，自己“亲笔”抄写的佛经，以示“悔过”与“亲近”。
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无声的渗透，让即便是一向多疑的李承乾，在收到了高阳，那转达的“善意”之后，也暂时地，放松了，对这个弟弟的警惕。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兄弟之争，即将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落下帷幕之时。
李治，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第二步棋，终于，悄然，落下了。
而他选择的，引爆矛盾的“棋盘”，则更加的，出人意料。
——当朝宰相，梁国公，房玄龄的……六十大寿。
房玄龄，乃是贞观朝，无可争议的“百官之首”。
他的寿宴，自然是，盛况空前。
长安城内，有头有脸的王公大臣，几乎都悉数到场。
太子李承乾，更是亲自前来拜寿，给足了这位天大的面子。
一时间，宰相府内，宾客盈门，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然而，就在寿宴进行到最高潮的“献礼”环节时。
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
在，无数珍贵的贺礼之中。
一份没有任何署名，只写着“贺梁国公寿比南山”的“匿名”贺礼，被呈送了上来。
那是一个，用上好的蜀锦包裹的，长长的画卷。
房玄龄本以为，是哪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同僚，送来的贺礼，并未在意。
只是笑着命下人，将画卷，当众展开，与众人一同欣赏。
然而，当那幅画卷，被缓缓地，在所有人面前，展开时！
整个原本还喧闹不已的寿宴大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地，看着那幅画。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错愕、不敢置信，和一种，极其古怪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幅画，画工，极其精湛，笔触极其细腻。
画的是，一座云雾缭绕的，深山古刹。
古刹的禅房之内，一个身披袈裟，面容却英俊得，有些妖异的年轻和尚，正与一个身着华丽宫装，容貌更是绝代风华的……年轻女子，相对而坐，品茶论道。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但那女子，看向和尚时，那充满了，爱慕与崇拜的眼神。
那和尚，看向女子时，同样充满了，欣赏与温柔的目光。
以及，整个画面，所营造出的一种，极其暧昧，极其“知己”的氛围。
无一不在，向所有人诉说着一个，足以让整个大唐，都为之天翻地覆的……惊天丑闻！
因为，那个女子，虽只是一个侧脸。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正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女儿，也正是他们今日，这位“寿星”房玄龄，那即将过门的儿媳妇！
——高阳公主！
而，那个和尚……
虽然，面容有些陌生。
但，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既有佛门之清净，又有文人之风雅的气质。
也让一些见多识广的朝臣，瞬间就想起了一个，近来在长安城，声名鹊起的，年轻的“佛门才子”。
——玄奘法师的亲传弟子，辩机！
公主，与和尚私会于禅房？！
这个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脑宕机！
“——放肆！”
房玄龄，在经历了，最初的巨大的震惊之后，猛地反应过来！
他那张，本还充满了寿星喜气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是哪个混账东西！敢用此等，污秽之物，来羞辱老夫！来污蔑公主殿下的清誉！给老夫，站出来！”
宰相之怒，如同雷霆，震得，整个大堂，都，嗡嗡作响！
然而，没有人站出来。
送礼之人，是“匿名”的。
死无对证！
而在场的宾客们，早已炸开了锅！
他们看着那幅，充满了“故事性”的画卷，又看了看，主位之上，那个同样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的……太子李承乾。
他们的眼中，都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幸灾乐祸的眼神！
瞬间就“脑补”出了一出，极其精彩的“真相”！
肯定是，太子殿下，为了阻止高阳公主，嫁入房家，而故意设下了此等，恶毒的计策！
他，先是，将高阳公主，骗入格物院，控制起来！
然后，再找人画了这么一幅，足以毁掉公主和房家名誉的画！
其目的，就是要逼迫房玄龄，主动向陛下，退掉这门婚事！
这个“真相”，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那么的符合太子殿下，那一贯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
一时间，所有的人，看向李承乾的眼神都变了。
变得，充满了，鄙夷、不屑，与……深深的忌惮。
而李承乾，看着那幅，突然冒出来的，仿佛就是为了专门来陷害自己的画。
又看着，周围那些充满了“恶意”的揣测的眼神。
他那本已因为妹妹的“新生”，而感到欣慰的心，在这一刻，瞬间沉入了冰冷的谷底。
他知道。
又一次掉进了一个由他那个“好弟弟”李治，为他精心编织的……陷阱之中！
这一招，太毒了！
不仅将自己置于了，“构陷妹妹，逼迫宰相”的，不仁不义的境地！
更是狠狠地离间了自己，与房玄龄，这个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最重要的“盟友”之间的信任！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
明日，朝堂之上，那些早就看自己不顺眼的言官御史们，将会如何，用最恶毒的言语，来弹劾自己！
而他，能辩解吗？
他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总不能说这画，是那个远在晋王府，“闭门读书”的，仁孝的九弟，让人画的吧？
谁会信？
好一个，李治！
能想出如此将“人心”、“时机”、“人性”，都，算计到了极致的毒计。
绝非李治一人，所能为。
“……大哥。”
就在此时，一个充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的声音，从李承乾的身后传来。
是，高阳公主。
她，也看到了那幅画。
她，那张本还充满了，对“新世界”向往的，神采飞扬的俏脸，在这一刻，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看着画上那个与“自己”，品茶论道的，英俊的和尚。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因为，别人或许不认识那个和尚。
但，她认得！
她，在入格物院之前，因为心中苦闷，曾多次前往长安城外的弘福寺，听高僧，讲经！
而那个，每一次都会陪在她身边，用最温柔的言语，来开解她，安慰她的，年轻的僧人，正是……
——辩机！
她，与辩机之间，清清白白，只是纯粹的知己之情！
但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和她最贴身的几个宫女，根本就无人知晓！
为何……为何，会，出现在这幅画上？！
是谁？！
到底是谁？！
在用这种最恶毒的方式，来毁掉她？！也毁掉她刚刚才看到一丝光芒的……新生？！
高阳，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她如今，唯一的依靠。
——太子大哥，李承乾。
而李承乾，在看到，高阳那充满了恐惧、屈辱、与无助的眼神时。
那颗本已，冰冷如铁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刺痛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退了。
李承乾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整个大堂，所有充满了“恶意”的目光注视之下。
径直走到了那幅，充满了“污秽”的画卷之前。
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平静地对着，早已气得浑身发抖的“寿星”房玄龄，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充满了，兄长般“担当”的，强大的语气，缓缓说道：
“房相。”
“此事，是孤，管教不严，识人不明。”
“与，高阳，无关。”
“所有的责任，由，孤，一人，承担。”
“这门婚事，”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芒！
“我东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