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自家亲戚

接下来的日子,周辰几乎成了阮家别墅门口的常客。

每天清晨,他会提着保温桶来到门口,里面是酒店刚熬好的小米粥——优优胃不好,早上得吃点暖的。

中午是她爱吃的糖醋排骨,等等都是优优爱吃的菜。晚上有时是一碗馄饨,有时是几块刚出炉的桂花糕,全是他凭着记忆里优优提过的喜好订的。

头三天,保镖每次接到东西,都面无表情地扔进门口的垃圾桶。周辰从不争辩,第二天照旧提着新的来,保温桶擦得锃亮,像是从没被辜负过。

第四天中午,保镖正准备把那盒松鼠鳜鱼丢进垃圾桶,被出来透气的阮母撞见了。她瞥了眼餐盒上印着的老字号logo——那是优优小时候最爱的馆子,后来搬了家,找了好几年都没寻到。

“等等。”阮母皱了皱眉,“打开看看。”

保镖愣了下,依言掀开盖子。金黄的鱼肉裹着茄汁,上面撒着松仁,热气里飘着熟悉的甜香。

阮母的眼神暗了暗——昨天佣人说,优优一天没碰碗筷,就对着窗户发呆。

“……拿上去吧。”她别过脸,声音有点硬,“告诉她,别拿身体赌气。”

保镖把鱼端上楼时,阮优优正坐在飘窗上数雨滴。

那天中午,她吃掉了整整半条鱼,连汤汁都拌了米饭。

阮父晚上听说这事,把茶杯往桌上一墩:“惯的!像什么样子!不吃就饿!”

嘴上骂着,却没再阻止保镖将周辰买的东西给优优送去。

往后,周辰送来的东西总能顺利到优优手里。有时是她念叨了很久的城南糖糕,有时是用保温桶装着的热汤面,甚至有一次,他不知从哪淘来一袋绝版的橘子味硬糖——那是她小学时最爱吃的,早就停产了。

阮母看着女儿捧着糖纸笑出眼泪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她开始留意那个总在凌晨或深夜出现在后墙的身影,看他单手提着重物,攀墙时左手青筋暴起,却从没一次失手。

这天晚上,阮母敲开了女儿的房门。

“还没睡?”阮母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糖纸上。

半晌才开口,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平静:“明天下午,你张阿姨的儿子从国外回来,约了在茶馆见一面,一起去见见。”

阮优优捏着糖纸的手猛地收紧,橘子味的甜香仿佛一下子涩了起来。

她抬起头,眼里的光倏地暗下去,却没像往常那样赌气反驳,只是轻声问:“妈,您是觉得……我跟周辰,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阮母被问得一怔,没想到女儿会这么直接。

她转回头,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心里那点刚硬的念头忽然松动了些,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优优,张阿姨的儿子知根知底,留过学,在设计院工作,跟咱们家……”

“妈!”阮优优打断她,声音发颤,“我不在乎他留过学还是在设计院!

我只知道,在雪山,是周辰背着我从雪堆里爬出来的;我胃不舒服的那些日子,是他每天变着法子给我做热粥;我随口说一句喜欢什么,他能跑遍大半个城去找……”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掉了下来:“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他没碰过我半分,他说要等您和爸点头,要我心甘情愿。这样的人,您还要我怎么推开他?”

阮母看着女儿哭红的脸,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她原本想说的“门当户对”“安稳日子”,此刻全堵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

房间里静了很久,只有优优压抑的抽泣声。

阮母终于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行了,别哭了。明天……我跟张阿姨说一声,先不去了。”

优优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别高兴得太早。”阮母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软了却依旧带着底线,“我只是说不去相亲,没说……同意你们的事。”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清楚,那道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坎,似乎真的被女儿的眼泪泡软了一角。

……

阮父正在办公室核对季度报表,钢笔尖在数字上悬着,眉头还锁着上个月那个流标的项目。

那可是公司今年最大的一块蛋糕,没拿到手,连带着下午茶的龙井都喝出了苦涩味。

“阮总,有好事!”助理小吴推开门,脸上的笑像贴了层暖膜,“上个月那个智能家居园区的标,中标的那家企业资质出了问题,刚被废标了!陆氏集团那边刚发函,说这个项目转由我们公司接手!”

钢笔“啪”地落在桌上,阮父猛地抬头:“你说什么?陆氏主动给我们的?”

“千真万确!”小吴把函件递过来,“陆氏的人说,之前评审时没注意到我们的技术优势,现在重新评估,觉得咱们的方案最贴合需求。”

阮父捏着函件的手指都在发颤。陆家在商界的地位在国内,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不为过,他们阮家虽然也算富裕,但在陆氏这种世代经商的庞然大物面前,顶多算个“有点家底”的小辈。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就砸到自己头上了?

正琢磨着,办公桌上的专线电话响了,阮父朝助理挥了挥手,随后接起电话,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你好!我是阮……”

“阮总,恭喜中标。”听筒里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我是陆明鸣野,陆淮远的儿子。”

阮父心里猛地一震——陆淮远的独子?那个在商界横冲直撞、年纪轻轻就掌着智能科技半壁江山的陆鸣野?

他赶紧调整语气:“原来是陆公子,失敬失敬。这次的事,真是多谢陆氏关照……”

“关照是应该的。”陆鸣野打断他,语气里的笑意更明显了,“毕竟那会儿还不知道,您是我大舅子的老丈人。”

阮父懵了:“大舅子?陆公子您这话……我没听懂啊。”

“周辰。”陆鸣野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天气,“他是我老婆亲哥,您说您是不是我大舅子的老丈人?自家亲戚,生意上总得关照关照。”

“周……周辰?”阮父手里的听筒差点滑下去,“您说的周辰,是……是优优处的那个对象?”

“不然还有哪个周辰?”陆鸣野笑了,“我哥也真是,早说您是自家人,这标哪用得着等废标,第一轮就该给您。”

挂了电话,阮父瘫坐在老板椅上,半天没回过神。他一直以为周辰就是个没背景的退役警察,顶多有点身手,配不上优优的家世——可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是陆淮远儿子的哥?

这身份砸下来,比中了项目的喜悦更让他心惊。

桌上的中标函还泛着油墨香,可阮父看着那行“陆氏集团”的落款,突然觉得这项目像块烧红的烙铁。

他想要的是女儿平平安安的日子,不是攀附谁的关系,更不是被卷进那些看不见的漩涡里。

他得再想想。

不是想周辰会给阮家带来多少好处,而是想,那个愿意为优优洗手作羹汤、却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敢全盘托出的男人,能不能真的护她一辈子周全。

那些藏在“退役”背后的伤疤,到底是已经结痂的过往,还是随时会裂开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