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怪村
闻朝意被奚醉撩得面红耳赤,不得不将话题又换回了之前那个。
“不穿婚服没关系吗?初九说,我们在扮演境中残念里的某个角色,最好不要做出过于违背该角色的举动,或是言谈。”
奚醉不答只问:“初九人呢?”
身为魔君,这么问自然不是为了得到对方在院外的答案,而是希望初九能自己乖乖进来。
没能力也没胆量逃跑的初九,磨磨蹭蹭从院外走了进来,垂着脑袋,一副等待挨训的模样。
果不其然,奚醉问:“朝意手腕上的淤青谁干的?”
闻朝意愣了一下,除去伸手拉奚醉出花轿的那一会儿工夫,他的手腕应该都被臃肿厚重的丧服遮挡着。
“是我干的,”初九闷声闷气道,“我没想到这个境如此特殊,大意遭了共情,没能依尊上所托照顾您的客人,还被他所救,甘愿受罚。”
奚醉轻点了一下头,也不多言,将手中的婚服递了过去:“捧着,拿好,不能弄丢,也不能弄脏。”
初九有些困惑,但这惩罚轻得仿佛走个过场,他也不敢再问,乖乖将婚服接过去叠好,毕恭毕敬的双手捧于胸前。
奚醉这才和闻朝意解释说:“初九所言大致没什么问题,的确是我判断有误,认为此处怨气冲天,满村惨死,甚至暴尸荒野,应是个魔境,才吩咐他们以抵御低等邪魔的方式来应对,没曾想,会出现如此奇特得关卡。”
“这种情况非常少见?”闻朝意小声问,“那些纸人究竟是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奚醉说,“关卡、扮演、共情,单拎出来都不算太少见,虽通常是秘境中才会出现,我亦无缘得见,但不少古籍之中皆有记载,只是出现在同一境中,且有一群闻所未闻的纸人,着实罕见。”
非衣也从院外走了进来,见到一地灰烬,笑说:“但殿下还是做了尝试,在下斗胆猜测一下,原本去接我和孤鹰大人的,应也是两个纸人?”
“是,被我连带着擡轿的纸人,一起烧了,”奚醉承认得相当干脆,“我想试探一下它们究竟是什么,以及是否是我的对手。”
答案很明显,魔君大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纸人们烧成了灰烬。
“关于纸人,我倒是听说过一点,”非衣说,“不保真,诸位要当个线索听听吗?”
奚醉道:“但说无妨。”
非衣点了点头:“与境无关,和裴家到有些关联,是我幼时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据传,裴家与那位青宿上仙有些血缘,我祖上最出名的一任家主,曾受上仙点拨,在原有的傀儡秘法之上,又独创了一种全新的术法,役纸。”
“是指以术法操控我们所见到的那些纸人?”闻朝意好奇。
“大抵是的,但役纸远不如傀儡秘法厉害,唯一的优点是,此术无需天赋和体质,任何略有修为的人皆可修习,”非衣道,“当然,如此操控的纸人能力很弱,只能替主人打扫卫生、拿拿东西、喂喂宠物,甚至因其怕火,而不可下厨,心智上,就更是愚钝木讷,只能服从简单的指令。”
“裴家的术法,”奚醉沉吟,“小桃会吗?”
非衣答曰:“恐怕不会,父亲说他出生时,此术就已面临失传,毕竟比起费心费力施术,不如请个仆从方便,大概就只有一些家境不太好的旁系,和真正对其感兴趣的人会继续修习。”
线索到这里似乎再一次断了,此种自青宿上仙手记衍生出的鸡肋术法,在大苍可以说数不胜数,许多还没有为世人所知,便因其太过无用,或成本太高而销声匿迹。
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出鸡肋术法的修道者无聊,还是留下灵感的上仙本人无聊。
奚醉直言道:“我尝试烧它们,的确是觉得它们很弱,也很不聪明,也许这么说会显得有点狂妄,但我直觉,这整个境都能被我轻而易举地烧掉。”
但他不仅不能烧,还要十分小心地“控制火候”。
毕竟入此境中的目的,是为了找寻有关扶摇玉露的线索,而非让世间少去一个特殊的境。
非衣说:“据我了解,纸人只能和人进行简单交流,通常是向他人告知主人的要求,或许在这个境中,它们扮演的是留境者残魂的下属,向我们发布关卡相关的指令,以及,没记错的话,纸人只有在正面直视生人时,才能‘听到’对方所说的话。”
初九没忍住插嘴:“也就是说咱们在背后蛐蛐它们,它们是一概都不知道的?”
“是,”已经尝试过这么做的孤鹰应声道,“它们很傻,这术法也的确鸡肋。”
“那咱们还去村中转一圈吗?”初九傻兮兮地问。
“自然还是要转的,傻的是纸人,而非设计关卡的留境者,”奚醉道,“村中应是藏着不少线索或回忆,等待我们去解开。”闻朝意和他持着相同看法,不过多问了一句:“二爷脱了婚服,是想试试这衣服是否非穿不可?”
“嗯,大不了一会儿村民若是不认,再穿上,”奚醉笑了一声,“我对穿婚服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实在过于限制活动了。”
初九受着罚也不安分,超小声嘀咕了一句:“是谁曾说绝无可能再穿红衣,也绝不会成亲的?”
奚醉瞥了他一眼,同样悄声道:“那得看和谁,若是朝意,就算这是身霞帔凤冠,我也不会生气。”
奈何小仙修耳朵灵,全都听了去,红着脸轻咳了两声,故作镇定道:“那我能把这身丧服脱了吗?晦不晦气倒是其次,修道者也不讲究这个,但穿这么多真的好热,而且迈不开腿。”
初九心说,迈不开腿就对了,丧服设计之初就没考虑过方便活动,真迈开腿岂不是要尸变。
他没胆量说出去,奚醉也没兴趣贫这一嘴,只道:“脱吧,脱了让初九一起拿着。”
有他这句话,不止闻朝意和初九,就连孤鹰和非衣都脱去了套在外面的厚重衣物。
孤鹰还特地解释了一句,不是他要占小仙修的便宜,实在是关卡安排的身份表示如此,他没有当别人,尤其是魔君大人舅舅的爱好。
“无妨,比起你坐在花轿里,我当你舅舅,还是这样的安排符合我心意些,”奚醉无所谓道,“走吧,既然要求是问问村民的意见,那就但凡亮着灯的,都挨家挨户敲敲门。”
***
村中房屋并不多,目测不足百户,占地面积却并不小,不知为何,每户与每户之间都隔开了一段距离,中间是大片空地,十分松散。
“难道说,这些村民的关系不好?”初九疑惑道,“隔这么开,很容易闯入歹人或野兽时,喊不到人帮忙吧?”
“应该不是关系的问题,”闻朝意推测说,“村子位于京城外,其中村民说不上富裕,应该也不至于穷得叮当响,这些房子看上去才没盖几年,不太可能是祖宅,若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何不换一处生活?”
孤鹰依照奚醉的意思,随意寻了户亮灯的人家敲门,叩了约有二十来声,依旧无人应答,只好退了回来。
“尊上,没人开门,您看是破门还是?”
奚醉摆了摆手:“记住此户,换下一户再试,别贸然破坏这个村子。”
孤鹰应了一声,众人便继续朝前走。
初九也继续问道:“这么大片地方,不种田不放羊,空着干嘛?总不会是用来看大戏跳大神的吧?”
这倒是给了闻朝意一些启发,他猜测说:“或许这些地方之前并非是空着的,屋檐上悬着的那些灯笼里所藏的符,足以证明这个村并不简单,至少居住有修道者或精通某些术法之人,而许多术法的修习,都是需要场所和空间的,如刀剑、御气、引雷等,都不适合在屋内进行。”
“的确,”非衣表示认同,“毒修和傀修也需要场所,而且外人不可轻易闯入。”
初九闻言来了兴趣,捧着一摞衣服,在空地上好一顿寻找,可惜一无所获,只能起身追上渐行渐远的四人。
如是又向前走了片刻,期间孤鹰敲了三户人家,通通无人回应。
直到第五户时,屋中终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等待了好一会儿后,跑来打开院门的,却是个目测仅有七八岁的小姑娘。
挺矮的一个小姑娘,身材瘦小,艰难地推开了沉重的院门,见到外面站着五个大男人后,又立刻怯生生的将门关上了。
孤鹰在魔界待久了,下意识想硬闯。
奚醉将其拉了回来,低声道:“别吓她。”
孤鹰委屈:“那怎么办?”
五个人里,孤鹰生得健壮高大;初九的发色与相貌一眼便认得出是外族;非衣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像个阴暗的变态杀人狂。
魔君大人则更不必说,即便他什么也不做,就单单站在那里,周身的肃杀与威压,也足以令寻常凡俗不敢靠近。
也就只有闻朝意温文尔雅君子谦谦地模样,像个好人了。
“那,就我去吧。”小仙修认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