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备战

第一百四十一章·备战

送走萧辅等人后,避难所中,便只留下了奚醉闻朝意,与包括兰露在内的二十余位亡魂。

对于这二十多人,兰露解释说:“他们的魂相在遇害过程中,受到了损伤,相较于寻常亡魂来说,更为虚弱,甚至不完整,无法远离地牢。”

确是此处能量最为充沛,或者说,越接近相连的鬼境,就越能感受到泉水般滋润的能量,在源源不绝地上涌。

闻朝意不禁有些好奇:“鬼境中究竟有什么?您能否感知些许?”

按理来说,每一个境,都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即便以奚醉的修为,也无法感知其他境中的情况。

但兰露较为特殊,她除了服下八重骨香,拥有强大修为外,还被困于奚府境群中二十七年,每次运功,每次修炼,都受鬼境能量的滋养。

可以说,有一部分鬼境能量,早已汇入了她的魂相之中。

兰露道:“我幼时虽习过武,修过术,却并不精通。成了亡魂后,倒是同地牢中的诸位越过些招式,但大多时候,仍旧是自己瞎琢磨。我的感知,只能作为参考来听听,不可尽信。”

正巧奚醉从入口处回来,听清了二人的交谈,接话道:“无妨,您说。”

兰露轻点了一下头,道:“我觉得鬼境里是空的。”

“空的?”闻朝意不解,“那蔺泠要找的判官笔和这些磅礴的能量……”

他边说着边下意识地望了蔺泠一眼。

这位曾经的大师兄,被来自魔君大人的近十道禁制缚着,五感全无,不能出声,不能动弹,不能运功,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清楚,就更不必说偷听谈话了。

“怪就怪在这里,”兰露说,“古籍上说,境为生灵不舍之残念,故而,境不可能是空的,心中若无牵挂,就不可能留境。”

闻朝意默了片刻,不好说究竟是兰露的感知有问题,还是鬼境的特殊无法用古籍来解释。

在离开问君境前的那场大梦中,他见到过前世做生判时,回忆中数不清的画面与片段。

平心而论,其中并无任何令他无法放下的残念。

那一世里,他始终都像是过客一般,冷静淡漠地审判着他人的一生。

听到蔺泠说出鬼境时,闻朝意的第一反应,是蜃窟悬崖下方,那片原属妖族的森林中,燃起的不熄业火。

和那最后一笔,落在小将军心口的“生”字。

他想,这可能是令前世的自己,最难以释怀的一幕。

但他不曾后悔落下被天道认定为徇私的一笔,故而也不觉得这段回忆过不去,放不下。

“也不是所有的境里都必须有残念,”奚醉说,“还记得我说过的,九岁那年的奇遇吗?”

那年奚醉堕道为魔,浑浑噩噩,误打误撞入了蜃窟之中。

依他回忆,入窟后,面前仅有一条并无分岔的路可走,径直向前,走入了一个温暖的洞xue。

洞中有桌有榻有清水,甚至能悟透红莲业火,却唯独没有任何人的残念。

“听没听说过对立封印?”奚醉问,“源于太极阴阳之术,最初用于封印巨大到容易引来天灾的能量,后也有人改良来封存法器。”

这与闻朝意之前被打断的思路不谋而合。

他道:“你认为,鬼境和当年那个奇遇之境,是用对立封印之术,封存在蜃窟之中的?”

奚醉道:“蜃窟千变万化,永不休止,想要长久地留住某个境,不被更为强大的境吞噬、合并、击溃,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对立封印。”

书上说,对立封印,就像是一杆无形的天平。

只有两段放上属性完全对立,但能量基本等同的东西时,术法才会生效。

这类封印能够指定归谁所有,或是什么人才能将其中宝物取走。

假设鬼境真是那个奚醉所遇奇境地对立方,它其中就必须封存着,与红莲业火等同的能量。

“判官笔吗?”奚醉忍不住笑了一声,“就为了留下红莲业火,不惜用判官笔作为天生的配重?生判大人,您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

前世他与生判素不相识,只不过是悬崖谷底,遥遥相望的那一眼,让对方情愿耗尽修为,遣入轮回不论,甚至抵上了用以傍身的法器。

闻朝意对此很是无辜:“我想不起来了,不过假如推论属实,大概是因为,比起被收回至冥府中,判官笔还是用来做配重比较划算。”

蜃窟处在尘世与冥府的交界处,不由其中任何一方管治,冥府确也无法回收遗落在窟中的法器。

但执法者遗落法器并非小事,奚醉无可奈何道:“即便遣入轮回,遗失法器的惩罚同样也会算到你头上,花了四百余年才转世,真的划算吗?”

“能再次遇到你,怎么不划算?”闻朝意笑说,“反正那些惩罚,我也都已经不记得了。”

奚醉无言,只垂眸看着对方。

他大抵是想俯身亲吻闻朝意的,但碍于还在谈正事,也碍于母亲在场,只能生生忍住。

转而简单和兰露讲了两人前世的过往,以及对于鬼境的猜测。

兰露很认真地听他说完,才分析道:“依我所学,判官笔若是作为天平的配重,支撑着整个鬼境,即便是再厉害的邪术与变阵,也不可能将它带入尘世中。”

奚醉持同样意见:“作为支撑,判官笔应是已融入境中才对,何况强行被奚府境群缠上,作为涡旋核心,向两百多个境中输送了数十年的能量,早已无法像寻常法器那般,剥离出去了。”

判官笔代替残念,成为了鬼境的内核,只为将红莲业火留于世间。

这或许就是那位年轻判官的期盼,妖族虽亡,但妖族之火,终有一日能焚尽罪孽。

出于这种想法,他做了这辈子最不理智,也最胆大妄为的事情。

被遣入轮回的前一刻,留下了两个全然对立的境,藏在蜃窟之中。

等待着也许数十年,也许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后,红莲业火,会再次点亮世间。

判官手中的笔,若不能作为天平的秤杆,那作为配重,倒也不错。

反正境的内核,绝无可能被歹人取走。

“但现在的问题是,歹人想将它取走,”闻朝意说,“难道说,越空山和三个长老并不清楚,判官笔究竟是以何种形态封存于鬼境中的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兰露说,“我被困境中二十七年,从未见过有谁入过鬼境。”

柯珂作为医修,需照顾小乌,便也没有跟去主宅,默默听了许久三人的交谈,终于忍不住了。

“这些人有病吗?都没确定宝物究竟能不能取走,就弄出这么大阵仗,害死这么多人?”

“可能是进入鬼境需要极度苛刻的条件,就行问君境那般?”闻朝意分析道,“说不准登傲等人年轻时,机缘巧合下误入过,学艺不精,不知判官笔为鬼境内核,依照‘蜃窟中有稀世宝物’的传闻,先入为主的认定,判官笔可以被取出?”

“确有可能,”奚醉说,“江湖上并无法器能代替残念做为境核的说法,如果不是这般推测下来,我可能也无法确定,如判官笔这般特殊的法器,究竟能不能取走。”

自无恶扰乱蜃窟,青宿上仙不得已派妖族看守入口后,蜃窟中有稀世宝物的传闻,便于江湖上经久不衰。

年轻的登傲等人,许是抱着寻宝的念头,进入蜃窟,并寻得了鬼境。

那境中可能真如兰露所感知,什么东西都没有,仅有一支用于支撑内核的判官笔。

由于先入为主的寻宝认知,登傲等人很可能认为,取不走判官笔,并非是因为它本身就无法取走,而是自己太过年轻,能力不足。

当然,投机取巧者绝无可能认真修行,几人一商量,就打起了奚家的主意。

“他们害死这么多人,不全是为了不一定能被取走的法器,”兰露说,“伙同奚家炼香,使他们敛入了大量金银,即使没有鬼境,他们也会这么做。”

鬼境宝物只不过是一个契机,无论有没有这个契机,登傲也迟早会和奚家合作。

无论有没有鬼境,奚骛也都会因害怕遭亡魂报复,而将他们的骨血掺入符水中,拘禁于奚府境群中。

鬼境不过只是登傲炼九重骨香不成后,另一个选择,并不是一切恶行的根源。

歹人作恶的本质终是利己,兰露想要借此告诉闻朝意,无需因前世留下鬼境,而感到自责。

“如果能将鬼境毁掉或破除就好了,”闻朝意说,“反正,阿醉已经习得了红莲业火。”

“待到解决了这群歹人,再想办法,”奚醉道,“萧护法等人已成功潜入主宅,母亲,越空山与三个长老那边如何了?”

兰露没法像他这般一心二用,阖眼感知了片刻后,才诧异道:“越空山偷袭成功,重创了因开启邪阵而修为并未彻底恢复的莫生,致命伤,眼看是要不行了,登傲和迟天也不打算救他。”

这三人本就离心离德,见死不救倒也不奇怪。

奚醉听罢起身,朗声朝庇护所中二十多位亡魂道:“魂相残缺虚弱者,退至最后方,越空山那厮偷袭成功,很可能立刻逃走,最有可能的,便是逃入此境中来。”

越空山不是登傲和迟天的对手,刺杀修为最弱的莫生已是他的极限。

比起活活耗死在两人手中,不如即刻逃走,赌一把能救出蔺泠,还能联手一同对付奚醉。

所有亡魂立刻行动起来,柯珂也帮忙收拾起了散落的杂物。

没人发觉,蜷身侧躺的小乌,盖于毛毯下方的脚踝,极小幅度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