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尾声
维塔莉娜收起暗紫色的能量兵器，她的目光投向被卡特斯少女紧紧搂住的博士。
虽然虚无的黑暗依旧占据着她的全部右眼，但此刻左眼中黯淡的菱形竖环却微微旋转。
不多不少，恰好将博士的身影填满在竖环中心的黑暗区域。
内卫已经撤退，暂时也没发现新的威胁，维塔莉娜解除了天灾武器‘炼狱’，刚刚围绕黑马小姐周身的暗紫色光芒迅速收敛，身上构成晶铠的源石结晶分解为粒子，消散在空气中，露出底下破损焦黑的作战服，以及遍布细密伤痕的皮肤。
右眼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逐渐褪去，重新恢复了那如紫水晶般剔透的色泽。
可让所有人惊讶的是，维塔莉娜左眼中旋转的菱形竖环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光芒黯淡许多，如同不灭的余烬，固执地留存着。
这个发现让博士心头一震。
可维塔莉娜没有任何察觉，当她重新用自己的双脚踏上这片大地，身体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好在她立即稳住了身形，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她身前不远处的空间发生一阵扭曲。
幽蓝色的光粒凭空涌现，又骤然凝聚成形。
维莉娅娇小的身躯从空洞中落下，此刻的小库兰塔双眼紧闭，脸上挂着婴儿般安详的睡眠，发梢原本跃动的幽蓝火焰已然熄灭。
维塔莉娜伸出手，将维莉娅抱在怀里。
怀中的库兰塔女孩身体冰冷，几乎感受不到重量，只有那均匀起伏的微弱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不远处的兜帽人静静站着，面罩正对这边。
旁边的阿米娅抓住了博士的手臂。
“博士……”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试图用力将博士往后拉，试图将他完全挡在自己身后。
“别过去……”
阿米娅仰起头，那双蕴含着担忧、恐惧与一丝恳求的眼睛，紧紧对上了兜帽下的双眼。
“不要……不要走。”
博士的身形顿了顿，接着停下了脚步。
兜帽下的阴影里，无人能看清他的神情，只有身体那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僵硬，显示出她并非毫无触动。
片刻的沉默后。
博士抬手，轻轻覆在阿米娅紧抓着自己的手上。
“我在这里，阿米娅，那里也不会去，但维塔莉娜刚刚帮了我们，我们也要帮她。”
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带着安抚的意味，驱散了卡斯特心中的些许紧张。
她也如同自己所说的那般，没有再尝试向前靠近维塔莉娜和维莉娅，哪怕不久之前双方一同在切尔诺伯格这座城市和乌萨斯人进行过激烈的追逐战。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将复杂的情绪化一道无形的视线，越过几步的距离，牢牢锁在维塔莉娜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那只她没有丝毫恢复迹象的左眼上。
那只残留着黯淡菱形竖环的眼睛……
她觉得很眼熟，一定和那个出现在自己心头的名字有关。
……‘普瑞塞斯’……
维塔莉娜察觉到了博士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证明自己此刻并没有要和罗德岛交恶的打算，接着不管对方有没有捕捉到自己的善意，自顾自的坐倒在地上，喘着粗气，随后忍着浑身的酸痛和脱力感，缓缓将维莉娅放在身边的地面上。
汗水混着战斗留下的烟尘，沿着额角蜿蜒而下，汗盐蜇得皮肤上残留的伤口微微刺痛。
她迎上那道来自兜帽阴影下的注视，没有回避，左眼的菱形竖环似乎对博士的视线有所感应，黯淡的光芒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她看了看紧紧护着博士的阿米娅，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博士。
她对那个名为“普瑞塞斯”的名字毫无头绪，身体深处被触动的异样感让她不适，但此刻，耗尽力量的疲惫感压倒了一切。
她没有精力去探究这突如其来的联系，更没兴趣介入罗德岛领袖之间的关系。
她抱着维莉娅，另一只手极其缓慢地抬起，示意她们退后。
“我们…暂时不是敌人。”
维塔莉娜的声音像是两块锈蚀的金属片在摩擦，完全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但却能从中听到些许熟悉的音色。
“先离开这里吧。”
阿米娅盯着她，像是要确定她说的话是否属实，过了一会，源石技艺传回信息让她做出了认同她的判断，但握着博士手臂的力道还是没有松懈。
“阿米娅，去看看那个小女孩的状态吧。”博士将手搭在阿米娅的手背上，小兔子抬头看了一眼博士，随后点了点头。
她快步跑过去，蹲下身仔细检查维莉娅的状况。
博士则是退回到罗德岛的阵列之中。
卡特斯的指尖探上女孩冰凉的颈侧，指环上闪烁起光芒，维塔莉娜看着阿米娅通过法术确认了维莉娅微弱但还算平稳的脉搏。
阿米娅眉头紧锁，医疗者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维塔莉娜小姐，她……是不是不是常理概念下的……人？”
博士的视线不再聚焦于维塔莉娜和阿米娅，转而投向广场另一侧，落在一直沉默的塔露拉身上。
龙女大半张脸隐没在建筑投下的阴影里，她身边围绕着那些穿着整合运动制服但身形尚显单薄的孩子们，此刻孩子们正瑟缩着，方才骤然爆发又以摧枯拉朽的诡异姿态平息下来的冲突，显然冲击了他们的世界观。
毕竟内卫对他们来说，是比那些黑皮官老爷更恐怖的存在。
就在这时，坚雷迈着沉稳迅捷的步伐靠了过来。
“博士，收到莱茵生命的通讯。”
她的声音控制得很好，清晰，但又不足以传到太远的地方惊扰旁人。
“是金特级发来的消息，她们已经和Ace他们会合，目前在临时营地等我们过去。”
这消息让空气中紧绷的气氛稍稍松动。
Ace他们也安全了，这意味着整合运动的计划彻底失败。
博士紧绷的肩膀在那一瞬间不易察觉地松弛下来，连带着兜帽的边缘都似乎都柔和了些许。
阿米娅直起身，看了一眼维塔莉娜的方向。
卡特斯少女脸上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但属于罗德岛领导者的责任感让她重新镇定下来。
她向维塔莉娜走近了几步，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维塔莉娜小姐。”
阿米娅的声音清澈，带着不容错辩的真诚。
“切尔诺伯格现在很危险，如果你需要帮助，罗德岛可以护送你们离开。”
这既是出于基本的道义，也是一种谨慎的姿态，更是对刚才那份“援手”的回应。
维塔莉娜靠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维莉娅，疲惫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抬起头，黯淡的左眼对上阿米娅的视线。
片刻的沉默，空气中只剩下微弱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混乱。
“好。”
维塔莉娜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猜测罗德岛的意图，阿米娅对她的态度她也可以理解，毕竟天灾武装的确拥有能让泰拉上任何一个人害怕的能力。
阿米娅轻轻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转身快步跑回到博士身边，再次握住了博士的手指，仿佛这样才能安心。
博士能感觉到她指尖残留的凉意和微微的颤抖。
另一边，塔露拉沉默地注视着维塔莉娜挣扎着想要站起的背影。
龙女的眼神复杂难明，有警惕，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同为挣扎者的共鸣。
她轻轻拢了拢身边的孩子们，低声安抚了几句。
那些孩子依旧惊魂未定，紧紧依偎着她。
随后，塔露拉不再停留，带着孩子们，跟随着维塔莉娜离去的方向，身影很快消失在建筑的拐角。
博士的目光追随着塔露拉，直到那抹赤红彻底隐没。
兜帽下的阴影里，无人能看清他的神情。
唯有那只被阿米娅握着的手，几不可察地回握了一下。
‘普瑞塞斯。’
这个名字又一次在心底无声地响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
它像是一把钥匙，指向某个被遗忘的过去，却又牵扯出更多缠绕的线团。
维塔莉娜的眼睛，阿米娅的反应，塔露拉的出现……这一切似乎都被这个名字串联起来。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博士收回思绪，侧过头，声音透过面罩传出“阿米娅，我们去和Ace他们会合。”
转向坚雷吩咐道“通知所有干员，收拢阵型，准备转移。”
命令清晰、简洁，驱散了罗德岛干员们残余的迷茫和紧张。
“是，博士！”
阿米娅紧握的手指松开了些许。
罗德岛的干员们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紧张而有序的氛围重新笼罩了这片刚刚经历过激战的广场。
焦土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像一道正在愈合的伤疤。切尔诺伯格的街道支离破碎，混凝土碎块如同天灾后遗留在大地上的金属巨兽躯体，裸露的钢筋则是它断裂的肋骨。
空气中漂浮着源石粉尘与灰烬混合的颗粒，在夜光下折射出病态的光晕。
维塔莉娜走在队伍最前方，靴底碾过碎玻璃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博士的状态很不对劲。她的步伐有些摇晃，不长的路途上她的手指却频繁的触碰面罩，就好像对这个东西非常的不习惯，又或者是……她的心情非常烦躁。
……普瑞塞斯……
这个名字在博士心头回荡，像一颗卡在齿轮间的砂砾。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维塔莉娜左眼的异样——那里残留着菱形竖瞳的印记，非常眼熟，仿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和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烙印。
路程不长，领路的罗德岛先锋很快将众人带回到了临时营地，灯光刺破切城的黑暗。
在营地门口的金时月龙尾上的鳞片反射着冷光，当她快步迎上前时，作战服上的源石监测仪还在发出规律闪烁。
\"小娜，\"她的龙瞳收缩成细线，\"维莉娅这是？\"
\"正常现象。\"维塔莉娜简短回应。她能感觉到体内那条无形的\"连线\"，正随着维莉娅的呼吸频率微微脉动。
touch的医疗手套沾着新鲜血迹：\"阿米娅，伤员们的伤口需要处理。\"
她转向博士时语气微妙地软化，\"博士，我需要对你进行全方位的检查，刃骑士小姐最好也来一次。\"
“我就不必了。”维塔莉娜婉拒。
迟来一步的Ace扛着盾牌插入对话：\"所以那些内卫们？\"
\"撤退了。\"阿米娅回答。
“嚯，莱茵生命……真厉害啊。”Ace明白罗德岛是无法逼退那一整队内卫的，所以让内卫们撤退的自然是维塔莉娜和金时月所属的莱茵生命。
当罗德岛的医疗干员为她处理左臂上内卫留下的伤口时，维塔莉娜才注意到塔露拉也在这里，龙女正被孩子们环绕。昔日的暴君此刻安静得像尊雕像，只有当她抚摸某个孩子头发时，指关节才会泄露一丝颤抖。
\"莱茵生命可以提供……\"旁边，金时月还在和阿米娅商议着什么，小兔子的耳朵一直保持着绷直的样子，仔细听着金时月的每一条建议。
医疗干员处理完伤势后，维塔莉娜靠向墙壁，让阴影笼罩自己半张脸——冷静下来后，她思考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先祖有关克雷松的警告、普瑞赛斯的谜题，以及，塔露拉的未来？
维塔莉娜靠在墙角的阴影里，冷眼旁观罗德岛和莱茵生命为塔露拉的未来做出决定。
金时月和阿米娅的低声商议断断续续传来，似乎涉及那些惊魂未定的孩子。
“……我们可以确保他们的安全，但塔露拉必须……”
金时月的声音冷静客观，带着一种研究者特有的条理。
阿米娅的兔耳微微颤动，显然在仔细权衡。
“不，罗德岛也有充分照顾孩子的经验，我们不认为将塔露拉交给莱茵生命是个……”
角落里，被讨论的主角一直沉默着，像一座被众人遗忘的雕像。
忽然，塔露拉动了。
她轻轻拨开身边一个孩子抓着她衣角的手。
外面似乎也提到了塔露拉的未来，维塔莉娜听到了龙女不卑不亢的声音。
“审判我，可以。”
塔露拉的声音切开凝重的空气，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
“带走这些孩子，也可以。”
她的话语顿了顿，目光扫过金时月和阿米娅。
“我愿意为我所做的一切赎罪。”
塔露拉向前一步，走出了墙角的阴影，站在营地灯光之下。
残破的作战服贴在她身上，勾勒出依然挺拔的身形。
“但感染者不应该再被欺压。”
她的眼神锐利，扫过在场的罗德岛干员，最后落在阿米娅身上。
昔日整合运动领袖的气势，在这一刻悄然回归，却不再是毁灭，而是某种沉淀后的坚持。
Ace扛着盾牌，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发出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金时月的龙瞳微微眯起。
阿米娅抿紧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