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下定决心
自从废后那日起,延禧宫就被禁卫军重重包围,对外宣称延禧宫中有人感染恶疾,需隔离防治。消息一出,后宫众人顿时避之不及,只派人远远的探看,眼见太医和医女进进出出,正在为延禧宫的所有人进行详细检查,听说无论所宫女太监都必须当场更衣检查,甚至所有可能沾染病灶的物件全部集中焚毁。
至于那些失宠已久的小主们,好歹也算是伺候过康熙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倒也不曾被薄待,特地指派了有经验的嬷嬷服侍她们更衣洗漱,再由医女为其作全身检查,并饮用太医特制的专为预防恶疾的汤药。
延禧宫上下本以为只能闭宫等死,如今竟然能得到预防和医治,自然配合得不得了,即使服用汤药后身体微有不适,竟也都生生咬牙忍了,不敢露出丝毫异样,生怕因此被认定沾染恶疾,一旦被丢进永巷那才是真正的再无生机。
整个后宫虽不至于人心惶惶,各宫主位却也丝毫不敢往延禧宫凑,都是急忙下令紧闭宫门,除非传召绝不出门,也没有哪个奴才敢去打探消息,小命只有一条,谁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谁知道那恶疾是不是天花之类可传染的可怕东西
至于钟粹宫早在风声传出的第一时间就下令闭宫,甚至派出去传达谕令的奴才也不再回延禧宫,而是直接去往内务府专门辟出的隔离之所静候,这等谨慎的做派更是让后宫众人不明觉厉,更是老老实实缩在自己屋里不敢冒头。
当然钟粹宫不过是外紧内松,内里完全是一派风平浪静,奴才们各司其责,并未有丝毫慌乱,毕竟整个后宫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乾清宫之外,就属钟粹宫了。
毕竟皇上最为重视的几位主子,如今可都在这座宫殿里头呢,主子都没慌,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当奴才操心吧只要皇贵妃主子还安稳的在主殿里坐镇,他们就有了主心骨,一切高枕无忧,所以钟粹宫众人一个个极为淡定,一副天塌不下来的模样。
康熙虽然罕见地数日没有前来钟粹宫,却派了李德全送了不少今年新进的贡品过来任由宜敏挑选。这其中所隐含的意思,宜敏自然心领神会,康熙在这节骨眼上还有心思给她送礼,就意味着所谓的恶疾也就那么回事儿,没准就是个噱头而已。
宜敏手上的耳目众多,本该第一时间得知真相,可惜梁九宫这奴才怕死,在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之后,立刻将整个延禧宫都封锁了起来,所有奴才许进不许出。
等康熙得到梁九宫的回禀之后,封锁就更严密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随着康熙确认赫舍里确实做出了丑事之后,雷霆震怒之下,当日在场的奴才不论是否知情,统统因感染恶疾被毁尸灭迹了。自此赫舍里的事情除了梁九宫和康熙之外,再无人知晓。
宜敏对此若有所觉,却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延禧宫值得康熙这般大动干戈,除了那位时不时闹些幺蛾子的赫舍里之外,还能有谁自从康熙授意宜敏解除对皇后的保护之后,她就已经猜到赫舍里的好日子没几天了,这后宫自古以来就是个吃人的地儿,一个不得宠爱、失子失势的皇后,不知道多少女人想要将她拉下马,好发泄一番满腔妒恨,至不济能作贱一下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那卑微惯了的虚荣心可不就膨胀起来了。
后宫的女人狠起来可比男人可怕多了,她们能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情来,宜敏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前世的她也是这样一日一日在她人的作践中熬过来的,如今也该让赫舍里尝尝这等滋味了,就是不知一辈子养尊处优,心高气傲的前皇后能不能受得住呐
这大半年来延禧宫里发生的事儿,一丝一毫都瞒不过宜敏的耳目,赫舍里所在的偏殿日日都如同唱大戏一般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女人作践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尤其是惠嫔那拉氏更是推陈出新,叫宜敏叹为观止,心中止不住有些欣赏那拉氏了,
宜敏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快意恩仇,叫前世的仇人生不如死,偏偏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忍了赫舍里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她也是憋屈的够呛,好不容易康熙下定决心彻底舍弃了赫舍里,她当然不会客气,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些女人替他做了她想做却不适合做的事,甚至都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自然有人替她出气。
这大半年来宜敏已经看够了大戏,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痛快酣畅,淤积了两辈子的恨意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她正等着有谁鼓起勇气给赫舍里来一记狠的,彻底将之打入无间地狱。等啊等啊,等得她都有些不耐烦了。
结果康熙回来没多久呢,立刻就事发了,这些女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呢,或许应该说惠嫔还真是一刻都不想等,毕竟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那种剜心之痛她深有体会,面对仇人每多忍耐一日都叫人痛不欲生。若非宜敏知道惠嫔的报复手段只会比自己更毒更狠,她大概就要忍不住亲自动手了。
宜敏靠在窗边仰望夜空,那轮圆盘一般的明月亮得刺目,几乎叫她落下泪来,举杯向月遥敬,然后缓缓倾倒,将酒水洒在窗外,眼角清泪滑落,前世吾儿已矣,母子缘浅,即便今生大仇得报,孩儿们又如何能够知晓前世今生何等玄奇,说到底安慰的不过是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罢了。
“额娘,您怎么不掌灯呢”承瑞推开了书房虚掩的门,一眼看见窗边的宜敏,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唤道。不等宜敏回答,赛音察浑也抱着阿鲁玳跟了进来,小娃娃一见到宜敏顿时兴奋起来,挥舞着小手往前扑,“啊~额、额娘——”。
宜敏面色瞬间柔和了下来,转身微笑着招手示意他们坐到自己身边,故意不理会阿鲁玳伸手要抱的小模样,眼见额娘不理会,小娃娃不由得小嘴一瘪就要嚎,赛音察浑连忙使劲浑身解数哄着妹妹把注意力转移回自己身上看那熟练程度,明显这些日子没少下功夫。
平日里脾气极大的阿鲁玳肉眼可见地被哄住了,很快就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乖巧的呆在赛音察浑怀里,兴致勃勃地把玩着颜色鲜艳的小球,时不时还塞到嘴里啃咬,口水弄得胸襟上一片濡湿,平日里爱洁如命的赛音察浑却一次次地帮她擦着小脸上的口水,毫无半点不耐烦的模样。
承瑞眼见弟妹二人自得其乐,不由得脸上带着一抹郁闷,明显是妹妹争夺战中没有赢过赛音察浑,自从草原上回来后,兄弟俩每日到钟粹宫都要争夺一番妹妹的所有权,各种比试方法天天花样翻新,当真叫宜敏大开眼界,今日明显是赛音察浑以新玩具获得了胜利,叫阿鲁玳乖乖投入他的怀抱。
宜敏笑着摇了摇头,和煦的目光落在承瑞身上:“这些日子宫里风声紧,你们上下学途中莫要乱走,专心跟着你们的师傅谙达好好读书习武,其他闲杂人等莫要多加理会。”宜敏声音温柔婉转,想了想又道,“切记,若非你们皇阿玛的召唤,千万莫要去乾清宫叨扰。可记下了”
承瑞闻言眼神不由得深邃了几分,仔细分辨着宜敏面上的神情,却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母子连心,他能感觉到自家额娘的心情似乎极好,不由得放松的笑了起来:“额娘放心,儿子自是晓得轻重,也会看着点二弟,不叫他随意闯祸。”
赛音察浑闻言立刻不满的叫嚷了起来:“大哥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哪有到处闯祸。”声量比平时小了不少,手上也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小娃娃,不敢像往常那般跳起来抗议。
“你是没有到处闯祸,都是别人自己找上门来让你收拾,行了吧”承瑞伸手扶额,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是个什么德性,他难道还不清楚吗论聪明机智,一般的阴谋诡计都难不倒他,可惜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火爆性子,宫里头上到妃嫔小主,下到太监宫女,几乎没有他不敢收拾的。
偏偏赛音察浑是皇贵妃之子,论身份是阿哥格格里最贵重的,又得康熙和太后纵容宠溺,自小就是宫中一霸,那些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几乎个个避他如蛇蝎,就怕落在这祖宗手里,被收拾一顿不说,还得吃一串的挂落。
宜敏看着兄弟俩拌嘴,不由得心中温暖,她的珍宝一直都在,前世的孩子们一直活在她心中,今生的他们也许不同于前世,但都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她会用自己的一切去爱他们、保护他们,直到雏鹰展翅翱翔天际之日的到来。
康熙一脚迈入钟翠宫偏殿,抬眼就看见沐浴在月光下的宜敏,她靠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面色安宁慈和,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宛若披上羽衣的神女一般飘渺。当她抬眼望来缓缓绽开了一抹笑,竟叫康熙定在了当场。
那般明月为妆的美人浓艳昳丽,一身雪缎织锦的纯白宫装,一株血色梅枝攀着婀娜玲珑的娇躯蜿蜒而上,嫣红的落梅点点,配上那天下无双的容颜,当真浓极!艳极!那般肆无忌惮地烙印在他人眼底深处。
康熙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破坏了眼前这绝美的一幕,他已然忘记深夜来钟粹宫的目的,也想不起自己打了半天腹稿的说辞。他只是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任何言语在她面前都是一种亵渎,竟然好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般心跳加速,汹涌澎湃得几乎令他窒息。
直到耳边传来儿子们的声音,康熙猛然从那宛如幻境的瑰丽中惊醒过来,用力眨了眨,定睛看去发现母子四人围坐在窗边,正其乐融融地说着话,中间夹杂着阿鲁玳咿咿呀呀的童音,充满着母慈子孝的温馨氛围。
康熙不由得耳根红了红,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呢莫不是多日不曾亲近宜敏,这才出现了幻觉只是那惊鸿一瞥的震撼依然久久留存在心底,宛若涟漪换换扩散,微小却不容忽视。似乎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康熙忍不住握拳抵唇清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