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昌平帮?主观上是没有的!【尾声4】
所谓前据而后恭。
因为严绍庭抛出的勋臣亲贵罪证,以及海外的利益,被德平伯这些人表现的淋漓尽致。
人群中,更是有一名穿着文官圆领袍常服的官员,也从边缘挤了过来。
“元辅,我等文官人家也能参与此事”
严绍庭循声看了过去,面上先是露出一抹恍惚。
张居正倒是在旁小声解释:“詹事府张四维。”
听到这等解释,严绍庭脸上露出了然。
原来是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瘪三。
不过眼下议的不是内通于外的事情,而是议论开拓海疆利益。
严绍庭当即点头:“寰宇之内,中原汉地自有体统法理,当循规蹈矩。然四合八荒之外,皆为蛮夷,法理不通,当以王道教之。我朝文脉昌盛,列圣教化当泽被域外,今自需仰天下文卿之力。”
该怎么弄死这个小瘪三
面上严绍庭给张四维解释了一番,心里却已经在想着怎么弄死这厮。
张四维在得了回答之后,随意一礼。
他比之严绍庭的年纪要大,如今已经四十有余,却只是詹事府詹事,官阶天差地别,心中自是愤愤。
且又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当年高中进士,入翰林院为馆选第一名庶吉士。
更加之他乃是晋党眼下最火热的新一代接班人。
常闻晋人有言,四维乃晋太子。
这等身份,这等名望。
自是让他觉着不同于旁人。
随意一礼之后,张四维却是又问:“若以出海,是论亲族或仆从之名,或直名乎”
此言一出,严绍庭眉头微微一凝。
在他身边的张居正则是目光看向杨博,这位朝中晋党第一人。
这个张四维,虽然已经在朝为官多年,竟然还如此商贾本性,当真不可取。
穷于锱铢。
杨博感受到眼神注视,当即看向张四维:“中枢既然已有定论,自是按章办事。出了海,论甚名或利”
他说的简短。
可那份不悦也稍稍显露。
你这晋太子想要名,就别想着拿自己名头去换利。便是出海,也找个名头遮掩。
张四维却是神色从容,拱了拱手。
“下官晓得了。”
言毕,这才退下。
心里却是自有一份算计。
如今杨博年事愈发大了,自己舅舅王崇古在九边操持马政,因援宣大、山西,这便是将在外,而自己只需要等杨博退下来后,好生谋划一番,早日借着晋党的地位入阁。
阁臣之名便有了。
九边之重也在手上。
合该得一份海外之利。
朝廷也不想断了晋党在海外的利钱导致他们沟通关外去赚过去那等辛苦钱吧。
张四维默默的想着。
却也不知严绍庭算是因为他这一次锱铢必较的举动站出来,而将其重新记上心头。
不过此间会极门的闹剧,也算是平息了下来。
至于说严绍庭踢翻的那些账簿。
总之在勋臣亲贵们要离开的时候,在午门后也是见着了内阁方向升起了一道浓烟。
是夜。
凡京中勋臣亲贵人家,几乎都在奔走沟通。
翌日。
中枢内阁便再一次行文重申整顿京营的事情。
这一次再无阻拦。
公文即下,京营之中便有数十名勋臣亲贵和上百名相关人员,向五军都督府、兵部、内阁提交了辞呈。
或言年老,或言多伤。
总之,他们是很想继续披甲持刀为大明效力,但却不敢怠慢耽搁国事,所以忍痛请辞,以缓朝廷选贤任能。
话说的漂亮。
内阁便也给了足够的体面。
行文下兵部会五军都督府审议三日,方才同意了这些人的请辞。
礼数和体面算是做足了。
随即便是在顾寰这位老侯爷气力全开的状态下,掀起了京营轰轰烈烈的大整顿时期。
清查京营老幼士卒,清除京营序列,安置别处。
自河南、山东、河北拣选卫所精壮士卒,充实京营兵马,推动中枢兵马主干强盛之势,借以压制地方势力。
林林总总,依着内阁的估算,怎么也得上一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将京营缺额补齐。
至于战力,则需要在此期间慢慢操练打磨了。
这事急不得。
毕竟练兵千日才能用兵一时。
而工部那边也领了内阁的行文,在清江浦、龙江两处造船厂开始大力建造海船、战船。
朝廷总算是将各项新政具体措施推行开来。
事情都交代下来了。
严绍庭便开始偷懒了起来。
事情交给次辅张居正去操办,本着用不死张太岳,就将张太岳往死里用的念头,严绍庭可以说是将大多数的事务都压在了前者身上。
张居正虽然心中愤愤,却又甘之若饴。
人啊。
便是如此。
而远在九边巡边清军的海瑞,也终于是等到了进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旨意。
正式成为大明公检法系统扛把子第一人。
又是一日艳阳天。
昌平。
如今的昌平,没有城墙。
只在居庸关方向近处,建有一座兵城用于驻兵伺机策应支援居庸关。
昌平的建筑面积更大了一些。
街巷宽阔,一座座院落像饼一样摊开。
这些年下来,昌平百姓愈发的有钱了,家资丰盈,闲来无事爷们娘们便喜欢在被褥里头打牌。
加之昌平人有钱,外县的女子自然更加中意。
嫁过来的不知几何。
家家户户兜里有钱,不分家分宅子的比比皆是。
人多了。
生意便愈发的红火起来,又带动了旅游产业的发展。
昌平。
如今已经是京畿地区,乃至于整个河北地区最火热的大明旅游目的地。
天知道哪个大聪明,更是借着昌平报为昌平旅游行业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号。
这么近,那么美。
闲暇到昌平。
口号一出,游人如潮。
商业街从一条变成了四条,美食区更是足足翻建了好几倍。
乐的终于升任昌平治安司司正的肖俊鹏,每日都抱着税收账本而踢开自家婆娘睡觉。
朝廷里,尤其是户部更是接连好几年屡次上奏,要求天下两京一十三省学习昌平经验。在户部看来,若是天下皆如昌平一样。
那大明必然是能如文景之治时期一般仓禀实,在外兵马皆配甲。
户部一次次喊着要推行昌平经验。
各部司衙门自然也没有落下,时不时便派人来昌平探访。
吏部考察昌平官吏治理水平和经验。
三法司观察昌平民风官态如何维持。
工部则是忙着偷偷记录昌平建筑群和基础设施建设规范。
国子监更是借着联学的名头,派了半数的五经博士轮番前来昌平驻学驻教,实际完全就是奔着偷学先进经验来的。
对此。
昌平永远都是保持着开放的态度。
而在昌平书院内,新学更是悄然如春风一般沐浴着一批批学子。
四年时间。
昌平书院再一次在教学体制上发生了改革。
经学院依旧在,这是大明科举为官的根本,目前还改不得。
而医学院则开始分设具体科目,如妇科、男科、儿科、外科等。
工学院则分设如冶炼系、矿业系、锻造系、工器系等。
其中改变最大的还是以帅嘉谟为院长的数算院。
正式改名昌平书院科学院。
下设数学系、物理系、化学系、生物系。
当年严绍庭提出的五个猜想,也基本都被破解了。
昌平书院科学院的师生们,在这五年里基本完成了对引力、矿石熔点、金属分类以及蒸汽动力的初步探索和总结,倒是空气成分因为探索方式的落后一直没有取得有效进展。
虽然当年草草提出的五个猜想是基础问题,也没有完全解决。
但严绍庭还是陆续提出了新的猜想和悬赏。
这一日。
趁着艳阳天,朝中无有朝会,严绍庭早早就来到书院。
科学院院长帅嘉谟,小心翼翼的陪侍在一旁,微微躬着身子,颔首低头抱着双手,额头带着几滴渗出的汗水,脸上也尽是紧张神色。
“如……如今……生物系那边已经开始和……和医学院合作,主要……主要是有些解剖……需……需要医学院那边提供……提供……”
这位拿着月薪十两银子,有着一系列福利待遇,诸如独立住房的科学院院长帅嘉谟,几乎是说几个字就会停顿一下。
严绍庭停下了脚步,视线从前方的几名学生身上挪回到帅嘉谟身上。
他无奈的耸耸肩:“帅院长,我又不吃人,皇上来书院也还是学生的身份,不必如此惊慌失措。如今书院没有品级,若是当真奏议此事,你也能拿个六七品的官身,莫要如此小心谨慎过了头。”
今日没有经筵和日讲的小皇帝朱翊钧,跟在严绍庭身边,歪着头看向帅嘉谟这位数学院院长,瞪着大眼睛,脸上带着兴奋。
相比较于在宫里整日参加经筵和日讲,他更喜欢在昌平书院学习。
见先生如此说。
朱翊钧也适时开口:“当下朝中革新之法如雨后春笋,书院授官……朕是有考虑过的,只是此事不宜轻动,但帅院长的功绩,朕和先生都不会忘。科学院也离不开你,院长疑惑官身,都是以学问立足,朕在院长面前,那也只是个还需学习的学生罢了。”
内阁首辅和皇帝虽然都如此说了。
但帅嘉谟还是带着些紧张。
但话总算是能说通顺了。
“数学系如今一切都按照教学大纲授业,此处初学简单,越是往后越高深,非时间不可深究。倒是物理系和化学系,近年多有收获。”
提到物理系和化学系,帅嘉谟的脸上也终于是露出了一抹骄傲。
在严绍庭和朱翊钧的注视下。
帅嘉谟说道:“元辅当年提出的蒸汽一事,如今物理系正在针对此项研制转化蒸汽为力的器械,已经和工学院那边的工器系、锻造系共同研究,冶炼系也在提供支持,找寻合适的合金金属用于制造。若是此事办成,那么朝廷在山西那边的煤矿产业,想来会有一次大发展,浅层煤矿会更容易大规模大量开采,深层矿脉也能相对缓解下矿工人的辛苦。”
“化学系那边则是在尝试弄出元辅提出的三酸两碱,只是纯度还是欠缺,事故也多,不少师生都屡屡受伤。此事……我以为还是要放缓一些,留待新学进一步发展才好着手大力推进。倒是火药方面有了长足发展,当年元辅提出的新式火器,化学系那边提出了不少新论点,也获得了不少新成果。”
朱翊钧当即来了兴趣:“有何新成果”
他时常想到当年皇祖父在昌平御驾亲征,更是常常翻阅成祖皇帝亲征关外的旧事。
还有宪宗犁庭扫穴,武宗自封镇国公大将军的事情。
帅嘉谟看了眼小皇帝,而后躬身作揖:“回皇上,化学系那边已经初步制造出元辅提出的有关火铳装填应当用定装药包的技术难题。且已经在三眼铳、鸟铳等基础上,研制出新式燧发枪,以火石点燃定装药包,发射击伤敌人。这其间,工学院那边也是出力不少,甚为辛苦。”
燧发枪是严绍庭四年前离朝的时候,在书院提出的。
如今大明的火器发展已经停滞了近二百年。
该是时候将火铳等推进到燧发枪时代了。
而且这里面并没有太大的技术难题,无非是技术眼界的限制。
借用后世的话。
又不是造原子弹,哪用的上那么精细。
能用火石撞击点燃,能填充定装药包,就足够了。
不是在造原子弹,就连撞针击发金属弹的技术程度也够不上。
朱翊钧立马抬头看向严绍庭:“先生……”
严绍庭低头看去,暗暗瞪了一眼:“火器凶险,等陛下再打磨几年身子,控力更为轻便,臣到时候亲奏陛下试枪炮。”
此时。
三人已经走出了科学院。
到了书院山下一片绿荫环绕的地方。
左右又有沟渠水榭。
亭台楼阁。
因此每日都会有不少人聚集此处。
今日却又有不少身着常服亦或儒服的人聚在一处。
帅嘉谟快速的看了一眼,而后连忙偷偷看向一旁的严绍庭,最后才目光紧张的看向小皇帝。
正当他还在如何解释,这些朝中官员会聚集在书院里的时候。
小皇帝已经是笑着开口都道:“这都是咱们昌平帮的人!”
好不容易想到由头,正要借口这些人是来向聂老夫子等人请教经学学问的帅嘉谟,刚张开嘴,就被皇帝的话堵住了嘴。
而后呆呆的看向严绍庭。
这昌平帮的话,岂能从皇帝嘴里说出来。
这不是敲定了昌平在结党营私
他倒是没注意到皇帝话里的咱们二字。
严绍庭也是有些无奈,脸上微微正色。
“陛下,主观上昌平帮是没有的。”
朱翊钧歪着头,笑着脸眯着眼,回话道:“学生懂!学生明白!学生可是先生的新学大弟子,懂辩证唯物论。”
“辩证的来看……咱们昌平帮,主观上是没有的。”
“但客观上是可以存在的!”
这孩子已经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严绍庭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陛下,君子群而不党,皆为国事效力,不分你我,此言若是传出,却是要寒了朝中的臣子们。”
朱翊钧点点头,随后却又说:“学生明白,学生也知道这些道理。也清楚外头有人时常说先生,是在以咱们昌平书院结党营私,窃夺朝中权柄,是要架空朕。可朕又岂会信朕恨不得咱们昌平帮愈发强盛,好革了朝中那帮顽固派,早早的让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真正做到上下政通人和。”
这孩子怎么忽然就上头了
严绍庭皱起眉头,深深的看着小皇帝。
朱翊钧却忽然又笑着说:“先生莫担心,学生也就是说说,朝中自有先生在,学生如今就好生学着,等亲政了再来帮先生一起操办国事。”
“是臣奉旨领恩,效力朝廷,辅佐陛下。”
严绍庭赶忙纠错。
朱翊钧无所谓的摆着手:“没人能离间先生与我,便是我也不能。”
说完后。
朱翊钧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那些聚集在书院里,讨论着朝中新政的官员们。
眼里深深的藏着喜悦和期待。
心中默默的念道着。
昌平帮
咱可不就是帮派扛把子!
…………
月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