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幽影裂隙
潜航器金属舱壁传来规律的震颤，顾舟垂眸盯着掌心里的菱形钥匙，暗金纹路与岩礁共鸣的余温仍在灼烧皮肤。
识海里虚影的话像根细针，正缓缓挑开他这半年来所有的疑惑：“真正的敌人，是当年背叛我的...他们。“
海皇残影消失前那句“共鸣者“还在耳畔回响，他想起三日前潜入幽影会大祭司密室时，青铜镜背面那对幽绿刻痕——与深海中凝视他的眼睛，分毫不差。
喉间腥甜翻涌，他猛地抹开观察窗的白雾，正看见那枚青铜耳坠被暗流卷着打旋，新月刻痕与红衣女子耳后那道月牙状疤痕，像被同一把刻刀雕出来的。
“顾兄弟！“林娜的声音炸响在通讯器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漩涡缩到三十丈了！
封印稳住了！“
顾舟指节叩了叩操作面板，潜航器开始上浮。
舱门打开瞬间，咸涩海风裹着血锈味灌进来，小刀的鱼叉还滴着黑血，正拍得张浩肩膀直晃：“你小子刚才那下够狠，戳穿触须时那声响，比炸鱼雷还脆！“张浩脖颈上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渗着血，却咧开嘴笑：“那怪物味儿太冲，跟烂了半年的海胆似的！“
林娜快步过来，指尖不动声色按了按他手腕——这是他们约定的“是否受伤“暗号。
顾舟摇头，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十米外的小艇上。
红衣女子倚着船舷，猩红斗篷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镶嵌珍珠的匕首。
她耳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见他望来，唇角勾起半分笑意，踩着浪头跃上警戒艇，发间茉莉香混着海水味：“顾先生好手段，连堕落海皇的残影都能封印。“她指尖掠过他掌中的钥匙，“不过您该清楚，裂隙底下压着的，远不止一具残魂。“
顾舟垂眸掩住眼底锐光。
三天前在黑市，这女人用半箱星芒珍珠换他一剂“稳定魔药“，现在却主动递橄榄枝——幽影会的触手，果然缠到他脚边了。
他想起虚影说的“他们“，喉间溢出低笑：“所以呢？
幽影会打算卖我情报？“
“借。“红衣女子退后半步，斗篷下的手抚过耳坠，“我们掌握的深渊资料，足够让您少走十年弯路。
但作为交换...“她顿了顿，眼尾微挑，“您得承认自己是'共鸣者'。“
共鸣者。
这三个字像重锤砸在顾舟心口。
海皇残影消失前的呢喃、虚影凝实前的目光、老渔夫曾说的“上古共鸣者能沟通深渊“——所有碎片突然串成线。
他想起采珠时见过的珍珠贝，越是痛苦的挤压，越能孕育最亮的珠核。
现在，该他做那枚扎进幽影会壳里的沙粒了。
“成交。“他伸出手，掌心钥匙还带着岩礁的温度，“但我要先看你们的资料。“
红衣女子瞳孔微缩，很快恢复冷艳：“今夜子时，珊瑚巷13号。“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记得带上钥匙——他们会认这个。“
“顾老板！“李姐的声音从舱室传来，“渔伯说有发现！“
顾舟跟着钻进舱室，老渔夫正佝偻在煤油灯下，布满老茧的手指压着卷泛黄羊皮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我翻了半宿幽影会密卷，这页被撕过，好在用显影粉泡开了...“他指着纸上模糊字迹，“初代共鸣者...三把封印之钥...裂隙之眼、深渊回廊、沉眠之塔...“
顾舟呼吸一滞。
他刚插入岩礁的，不过是修复第一道屏障的“钥匙“，真正的封印，需要三把钥匙同时启动。
而幽影会，极可能知道另外两把的下落。
“所以那女人让我带钥匙，是要验证我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共鸣者？“他捏着密卷边缘，指腹蹭过被撕去的缺口——有人刻意抹去了关键信息，“渔伯，能确定这记载的真实性吗？“
老渔夫咳嗽两声，从怀里摸出个铜哨：“当年我跟着老船长出海，在沉没的'银帆号'底舱见过类似刻文。
这哨子就是从那捞的，上面的纹路和密卷里的'共鸣者徽章'一模一样。“铜哨在灯下泛着青灰，哨口波浪纹竟与封印之钥的暗金纹路有几分重叠。
舱室外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
小刀掀开门帘，鱼叉扛在肩上，脸上血污未擦：“刚巡逻时发现条影子往珊瑚巷跑了，估摸着是给幽影会报信的。“他瞥了眼顾舟手里的密卷，“要不咱直接端了他们老巢？
老子带二十个兄弟，趁夜摸进去——“
“不行。“顾舟打断他，目光扫过识海里若隐若现的青铜方台。
合成台中还躺着半瓶未完成的“干扰魔药“，那是用月光藻和海妖触须合成的，能混淆感知。
他指节敲了敲桌面：“幽影会能藏千年，防备比海妖巢穴还严密。
硬闯只会打草惊蛇。“
夜风突然卷起桌角的密卷，老渔夫手忙脚乱去抓，纸页哗啦翻到最后一页。
顾舟望着红衣女子小艇消失的方向，将封印之钥收进贴身口袋。
这一次，他不是被海妖追着跑的采珠人，而是撒网的渔夫——网里的鱼，是幽影会，是“他们“，更是藏在深渊最深处的真相。
窗外，林娜的警戒艇升起第二支火号，月光在海面上碎成银鳞。
而在更暗的海域，那枚青铜耳坠仍随着暗流轻晃，新月刻痕折射着幽绿微光，像只蓄势待发的眼睛。
小刀的鱼叉在舱板上磕出火星，指节因用力发白：“那娘们儿的小艇刚拐进珊瑚巷，现在他们老巢里肯定就剩些虾兵蟹将！
老子带二十个兄弟摸过去——“
“摸过去做什么？“顾舟按住他手腕，指尖触到对方掌心未干的海妖血，黏腻得像腐烂的水母。
他想起三天前潜入幽影会密室时，暗格里机关触发的瞬间，十二根淬毒银针擦着他耳尖钉进墙里——那密室的防御，连他用合成的“影遁粉“都只能撑半刻钟。“幽影会能在海域藏千年，防备比海妖巢穴还毒。
你带兄弟去，要么被绞成鱼食，要么把咱们的底全翻给他们看。“
小刀脖颈的青筋跳了跳，鱼叉“当啷“砸在地上：“那总不能干等着被他们当猴耍！“
顾舟松开手，转身掀开床板，取出个巴掌大的青铜匣。
匣盖打开时，识海里的合成台突然泛起金光——那是他用月光藻、海妖触须和三滴星芒珍珠的晨露，熬了七夜合成的“干扰魔药“。
药液呈幽蓝色，在匣中缓缓旋转，像团凝固的海雾。“今晚子时，我会带着这东西去珊瑚巷。“他指尖轻点液面，药液立刻凝成个光团，“它能模拟共鸣者的源质波动，让幽影会以为...我已经掌握了封印裂隙的核心。“
小刀凑近看，鼻尖几乎碰到光团，突然抽了抽鼻子：“这味儿...像极了上次那海皇残影散的腥气！“
“他们要的是钥匙，要的是共鸣者。“顾舟合上匣子，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我给他们想要的，他们才会把藏着的钥匙，还有藏钥匙的人，都亮出来。“
舱外突然传来李姐的大嗓门：“马龙！
那根黑铁龙骨抬稳了！
磕坏半寸你赔得起吗？“顾舟掀开门帘，正见李姐叉着腰站在甲板上，身后三个壮汉抬着根泛着幽光的龙骨，马龙跟在旁边，手里的量尺在月光下晃出银线。
“顾老板！“李姐眼尖看见他，挥了挥手，“您要的'影界共鸣装置'，我跟老马来回倒腾了五船材料，总算凑齐了。“她指节敲了敲龙骨，金属发出闷响，“这玩意儿嵌进船底，能让'破浪号'在幽影会的领域里藏半柱香——足够您摸进深渊回廊再溜出来。“
马龙推了推油腻的皮围裙，从怀里掏出张图纸：“装置要借幽影会自己的源质波动当掩护，您得在进入回廊前，用那干扰魔药往他们的源质网里扎根刺。“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图纸上的星芒标记，“到时候我在船尾开个暗舱，您和那红衣娘们儿进去，装置启动的刹那...嘿嘿，他们的探知术能看见的，只有堆泡发的海草。“
顾舟点头，目光扫过船舷边的林娜。
女船长正攥着望远镜，指节因用力泛白，发梢被海风吹得乱翘：“顾兄弟！
西南方向三海里，有七艘挂黑帆的小艇在绕圈——幽影会的'夜鸦'船队，平时只在月黑风高时运赃货。“她放下望远镜，眼底映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更邪门的是，他们船底都绑着活珊瑚。
我让二副撒了网，捞上来半块染血的符纸，上面画的...是深渊之门的纹路。“
“深渊之门？“顾舟心口一紧，想起老渔夫密卷里被撕去的那页——难道幽影会的目标，从来不是裂隙里的海皇残魂？
“还有这个！“
张浩从船尾的阴影里钻出来，浑身滴着海水，手里攥着张染了盐霜的羊皮纸。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喉结滚动：“我潜到他们主船底，听见大副说'共鸣者今晚入局'，就摸进舱偷了这密令。“他展开纸页，月光下，血字像活了般蠕动：“待共鸣者入局，开启'深渊之门'，迎主人归。“
顾舟的指尖几乎要戳穿纸页。“主人“——海皇残影说的“他们“，老渔夫说的“上古背叛者“，原来都藏在这扇门后？
他抬头时，正看见远处珊瑚巷的方向亮起一盏幽绿灯笼——那是红衣女子约好的信号。
“去把干扰魔药装进我随身的银瓶。“他将青铜匣递给小刀，声音低得像深海暗流，“林娜，让'破浪号'提前两刻钟启航，在珊瑚巷外一里下锚。
马龙，装置启动的暗号是三声鲸鸣——你知道怎么吹。“
小刀攥着匣子跑开时，船板被踩得咚咚响。
林娜转身去布置舰队，发绳被海风扯断，墨发在身后扬起，倒比平时多了几分狠劲。
张浩擦了擦刀，蹲在船舷边磨起来，刀锋与礁石摩擦的声响，像极了海妖磨牙。
顾舟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封印之钥，钥匙的温度突然变得灼热，像在催促他往前。
他望着珊瑚巷方向的幽绿灯笼，想起红衣女子耳坠上的新月刻痕——那抹幽绿，和密令上的血字，和深渊之门的纹路，此刻在他脑海里叠成了同一幅画。
而在更暗的地方，幽影会的密室里，水晶球表面蒙着层血雾。
大祭司枯瘦的手指抚过球面，雾中清晰映出顾舟走向珊瑚巷的身影。
他脖颈上戴着串珍珠项链，每颗珍珠里都封着只睁着眼睛的小鱼——那是用百个采珠人的命祭出来的“视珠“。
“钥匙已入瓮。“他沙哑的声音像贝壳刮过礁石，“门...该开了。“
水晶球突然剧烈震颤，最中央那颗视珠“啪“地裂开，里面的小鱼猛地睁开眼，瞳孔里映出顾舟手中银瓶的幽蓝光芒——那抹光，正顺着海风，往珊瑚巷的方向，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