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深渊回廊
珊瑚巷的潮水漫过顾舟的靴底时，他闻到了铁锈味。
幽绿灯笼在前方巷口摇晃，像只垂涎的海妖眼睛。
红衣女子倚着褪色的珊瑚墙，耳坠上的新月刻痕泛着冷光——那抹幽绿与羊皮纸血字在他视网膜上重叠的瞬间，他摸了摸怀里的银瓶，瓶中干扰魔药正发出细微的嘶鸣。
“来得准时。“女子推开墙，猩红裙裾扫过满地贝壳，“但幽影会的密探比潮水爬得还快。“她指尖掠过他衣襟，抽出半片染血的符纸——正是张浩捞起的那半块，“深渊之门的纹路，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海皇残魂。“
顾舟喉结动了动。
老渔夫密卷里被撕去的那页突然在记忆里发烫，他压低声音：“回廊的封印符文，你说过是三重死局？“
“四重。“女子转身时带起腥风，发间银簪指向巷尾裂开的珊瑚岩，“第一重灼魂火，第二重绞喉藤，第三重......“她话音顿住，岩缝里突然渗出幽蓝雾气，“到了。“
珊瑚岩在雾气中隐去，露出一道刻满符文的青铜门。
顾舟伸手触碰门环，掌心的源质突然翻涌——那些扭曲的符文竟在他识海里自动排列，像化学方程式般重组出清晰的路径。
“别动！“女子拽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符文里浸着海皇的诅咒，触碰者魂会被撕成碎片。“她另一只手掏出半块玉珏，与门上的凹痕严丝合缝，“这是幽影会大祭司的信物，能开第一层......“
“等等。“顾舟盯着门纹突然眯起眼，“这些符文的排列......像共振频率。“他想起老渔夫昨晚在识海投影里画的图——破碎大陆的能量流动图，“如果用源质引导，它们会形成共鸣路径。“
女子瞳孔微缩，却见他闭眼调动识海的青铜方台。
合成共鸣器在掌心凝聚成幽蓝光团，当光团触到门纹时，那些原本噬人的符文突然震颤，竟顺着光团轨迹亮起银线，像活物般为他们让出通道。
“你......“女子后退半步，猩红唇瓣抿成线。
“我学过点偏门的造物术。“顾舟擦过她身侧走进门，合成器的光映得他眼底发亮，“老规矩，你引开巡查，我找钥匙。“
门内的回廊比想象中冷。
石壁上的符文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顾舟走了三步，耳后突然传来刺痛——老渔夫的投影在识海浮现，白眉紧蹙：“停！
第二重陷阱不是绞喉藤，是符文共鸣！
这些纹路在模仿海皇残魂的波动，会引动你体内的源质逆流......“
他猛地顿住，合成器的蓝光骤然暴涨。
果然，脚边的符文突然扭曲成漩涡，若刚才多走半步，此刻双腿已被绞成碎肉。
女子的身影在前方闪过，银簪挑落墙角的青铜灯盏，灯油泼在符文上腾起黑烟：“跟紧我！
第三重......“
“不用。“顾舟盯着墙面突然笑了，“它们在等共鸣者。“他举起合成器对准头顶的符文，蓝光与暗红纹路碰撞出刺目白光，“老渔夫说过，回廊是钥匙的试炼场，只有真正能共鸣的人......“
“能看见隐藏路径！“老渔夫的投影突然喊出声。
顾舟抬头，果然在石壁缝隙里看见若隐若现的银线，顺着银线绕开所有亮红的陷阱点，“对！
就是那里！“
外围突然传来闷响。
顾舟脚步一顿，听见远处传来刀劈盾牌的脆响——是小刀的声音。
他摸向腰间的信号哨，又放下。
张浩该在拖延守卫，他们的时间......只剩半柱香。
回廊尽头的石门“轰“地打开时，顾舟的呼吸漏了一拍。
祭坛中央悬浮着第二把封印之钥，银白钥匙上缠着海草状的纹路，正与他怀里的第一把钥匙共鸣发烫。
而在祭坛正上方，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凝聚——苍白的长发，胸口插着断裂的三叉戟，正是老渔夫描述的堕落海皇残影。
“终于来了。“残影的声音像海浪撞碎礁石，“我的共鸣者。“
顾舟的合成器在掌心发烫。
他看见残影背后的石壁上，深渊之门的纹路正在蔓延，而钥匙下方的祭坛，不知何时已被血字覆盖：“待共鸣者入局，开启深渊之门，迎主人归。“
“你不是要苏醒。“顾舟攥紧钥匙，指甲掐进掌心，“你要开门，放更可怕的东西进来。“
残影的瞳孔突然收缩。
它抬起手，插在胸口的三叉戟发出嗡鸣，祭坛周围的符文开始疯狂旋转，“为什么......“它的声音里透出裂痕，“为什么阻止我？
你本应是......“
回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女子的声音混着血腥气撞进来：“快走！
大祭司带着视珠队来了！
钥匙......“
顾舟没回头。
他盯着残影逐渐凝实的手臂，突然发现它胸口的伤口里，竟溢出与羊皮纸血字相同的幽绿光芒。
而他怀里的两把钥匙，此刻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肉——
“为什么？“残影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极了老渔夫密卷里那句被撕去的话，“你究竟......是谁？“
祭坛中央的钥匙突然发出刺目白光。
顾舟感觉识海的青铜方台在剧烈震颤，合成器的蓝光与钥匙的银光交织成网，而残影的身影，正在这光网中逐渐......苏醒。
堕落海皇残影的质问像一记重锤砸在顾舟天灵盖上。
他攥紧的钥匙烫得几乎要烧穿掌心，识海深处那道沉睡千年的金色身影突然泛起涟漪，苍老却清越的声音裹着海雾涌进意识：“他曾是你——在大陆未碎时，你我同是初代共鸣者。”
顾舟瞳孔骤缩。
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青铜方台在识海震颤的频率，与残影胸口断裂的三叉戟共鸣的嗡鸣，竟和他合成“星芒珍珠”时源质流动的轨迹重叠。
“你说……导致封印破裂的，是我？”他嘴唇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祭坛石缝。
残影的半透明躯体突然凝实三分，苍白指尖几乎要戳穿他的咽喉：“你本该助我重铸封印！为何要将海皇之力与深渊本源融合？为何要让诸神战场的裂缝……”它的声音突然哽住，破碎的记忆片段涌入顾舟脑海——
暴雨倾盆的上古大陆，金袍青年与银发海皇并肩站在裂谷边缘。
青年手中的青铜方台正涌出璀璨光华，试图将海皇的神力与深渊的暗能调和成新的封印。
但暗能突然暴走，裂谷深处伸出无数黑藤缠住方台，青年的脸在剧痛中扭曲，与顾舟的面容渐渐重叠……
“那不是我！”顾舟嘶吼着后退，后腰撞在祭坛边缘。
他额头青筋暴起，强行掐断翻涌的记忆，“现在的我要阻止的，是你引深渊之物入海域！”他扯开衣襟，第一把封印之钥从颈间垂落，与掌心第二把钥匙共鸣出刺目银环。
识海中的金色身影突然抬手，一道金光没入顾舟眉心。
他的呼吸骤然平稳，化学方程式般的合成公式在视网膜上流淌——“共鸣信标”的源质波动是x轴，“星核结晶”的暗能频率是y轴，两把钥匙的共鸣波峰正是交点！
“合成：封印之钥·二。”顾舟咬着牙将两把钥匙按在青铜方台上。
源质如银河倒灌，方台表面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古老符文，两把钥匙在蓝光中熔成新的银柱，柱身缠绕的海草纹突然活过来，顺着他的手臂爬进识海。
残影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它胸口的幽绿光芒暴涨，断裂的三叉戟竟开始重组，尖端对准顾舟心脏：“你根本不懂！没有深渊之力，海域永远困在诸神战场的余波里！”黑紫色能量束撕裂空气的刹那，识海中的金色身影终于动了——
那是一位穿金纹长袍的老者，白发垂落至腰际，手中握着与顾舟同款的青铜方台。
他轻抬指尖，方台射出的金光如利箭穿透黑芒，在残影胸口撕开个拳头大的窟窿。
残影的躯体开始片片碎裂，破碎前的最后一刻，它盯着顾舟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去祭坛深处……你会找到答案。”
“顾舟！快走！”
林娜的尖叫混着刀剑相交声撞进回廊。
顾舟转头，透过石门缝隙看见她浑身浴血，正用船锚砸开三个视珠队成员的包围圈。
她发梢滴着血，嗓子哑得像砂纸：“幽影会启动了深渊之门！大祭司在念开禁咒！”
顾舟摸向识海，新合成的钥匙自动融入方台核心。
他最后看了眼逐渐消散的残影，突然注意到祭坛后方的石壁上，原本被血字覆盖的位置，浮现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门内飘出的源质气息，与识海中金色身影的气息如出一辙。
“林娜！带所有人先撤！”顾舟扯下腰间信号哨吹了三声——这是让张浩他们断后的暗号。
他望着暗门深吸一口气，指腹轻轻抚过方台：“原来老渔夫说的‘被撕去的密卷’，藏在这里。”
当他的脚尖刚要迈入暗门时，识海中的金色身影突然转头，目光穿透层层石壁，定格在暗门深处。
顾舟顺着那目光望去，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
暗门最深处的石台上，静静立着一尊与识海中老者一模一样的金色雕像。
雕像的双眼泛着活物般的光，正与顾舟的视线精准相撞。
“你终于来了。”
雕像的嘴唇未动，声音却清晰地在回廊里回荡。
顾舟的合成器突然发出蜂鸣，方台表面的符文全部亮起，像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摸了摸发烫的胸口，那里正传来与雕像相同的源质震颤——
这不是雕像。
这是……另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