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午，段炤焰被逼着睡了一觉，非常深沈，喻邢把每个人都教育提点了一遍，结果又被有栖川沐反着来了一遍，顾铭远间或要抗议，但即便是这样，段炤焰都没有醒。
傍晚六点，第二轮搜救仍然一无所获，喻邢带着温璨回到车上，第一时间跑到段炤焰床边。
这人连姿势都没变过，头歪在枕头边，眉间依旧疲惫，喻邢轻轻叹了口气：“我就说他逞强，都累成这样了。”
“你把队长定的闹钟掐掉了，就不怕队长生气？”
顾铭远翘着二郎腿问。
喻邢微微一笑：“一人犯罪，大家同谋，你们不也没叫他。”
温璨瘫在床上：“大家都是为了队长好嘛。”
顾铭远凑过去：“为了队长好，那你赶紧做饭呗？”
温璨只得爬起来：“我看是你饿了。”
顾铭远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喻邢嘟囔了一句：“就知道吃。”
顾铭远嘁道：“就你吃最多。”
喻邢瞥了他一眼，不想继续接茬，蹲下去趴在床边上看段炤焰，伸手很轻地拨了一下他的额发，又没忍住挡着顾铭远的视线做了些少儿不宜的事。
有栖川沐全程置身事外，盯着自己的具视屏就没擡过头。
顾铭远早看惯了喻邢的狗腿样，不觉新奇，等饭时的无聊劲犯了，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有栖川沐身上。
“你看啥呢？”
“文件。”
“我当然知道是文件，啥文件啊？”
顾铭远毛茸茸的脑袋直往有栖川沐身旁凑，有栖川沐忍了几秒，用肘隔了他一下：“你觉得我力气大不大？”
“？”
顾铭远歪了下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有栖川沐把眼镜给摘了：“现在不打你，手掌给我看。”
顾铭远毛都要蓬起来：“不打我？你说打就打的吗？有没有人道主义精神，知不知道军人规范，会不会好好说话！”
喻邢低斥了一声：“安静！”
段炤焰早在喻邢吻他的时候就略有知觉，现在听到声音彻底醒了，喻邢见他睁眼，恨不得扒了顾铭远的皮。
“还困吧，再睡会，现在才三点。”
段炤焰有些无语，外边天色一眼望去都是五点之后的样子，亏得喻邢撒谎还能这么面不改色，他看看时间，掀了被子打算起身，中途忽然一阵无力，手肘磕在床上，眼前又是几秒的黑。
有栖川沐算是领教过喻邢的夺命连环呼叫，抢先一步说话：“队长是失血过多，晕眩正常，这几天饮食营养点，补回来不难。”
段炤焰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对喻邢说：“没事。”
喻邢沉着脸扶他：“还晕吗？”
段炤焰摆手，借他的力靠到床头，见几人脸色都不好，温声道：“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有什么怕的。”
顾铭远低着头：“可没，没见过怀孕的人。”
段炤焰笑出来：“行，那现在见过了，以后就别大惊小怪了。”
喻邢捂他的嘴：“不许笑，这哪是大惊小怪。”
“你今天是不是关了我的闹钟？”
段炤焰声音嗡嗡的，眼神漫不经心却直让喻邢心虚。
喻邢秒怂，缩回爪子：“我……这不是看你累嘛。”
段炤焰又笑：“没出息，下不为例。”
“开饭了！最后的茶树菇和火腿肠，下次得去搜点其他食材了。”
温璨从车后探出脑袋，眼里印着细碎的余晖：“诶队长，你醒啦。”
段炤焰穿好鞋走出去，顾铭远百米冲刺扛起铁板还是没赶上，丧气地蹲在边缘看车下的段炤焰：“队长啊。”
段炤焰这才反应过来，略微抱歉道：“我还不太习惯，其实真的没事，等以后他们大了再说吧，下来吃饭，我们待会要等一个人。”
顾铭远轻轻一跳，问他：“什么人？”
“昨天我们所住房子的主人，彭曦。”
“顾铭远。”
“干什么？”“拿着，消炎。”有栖川沐从车上扔了一小瓶喷雾下去。
顾铭远擡手接住，龇了下牙，药瓶正好挤压在掌心的伤口上。他今天没戴无指军用手套，帮有栖川沐收拾那只丧尸的时候在墙上擦伤了手，有栖川沐虽然什么也不说，但还是在履行军医的职责。
顾铭远毛里胡糙地往手上喷，喷完吊着手，药剂顺着指尖落在地上，他回过头：“诶有栖，这多久能干，很麻烦。”
有栖川沐又扔了个纱卷给他：“缠上。”
顾铭远拎起来比划了几下，觉得麻烦，一脸嫌弃：“男子汉哪儿那么娇贵，算了吧，它自己就好了。”
“你想不想早点好？”
说话间，有栖川沐也已经下了车：“缠上。”
“你怎么这么凶啊。”
顾铭远作势要扔纱卷，有栖川沐扫了他一眼，一字一顿：“我不想说第三遍。”
顾铭远不服软，当着他的面，拿着纱卷晃了晃，就在他即将一个高远抛物线把东西扔回车里时，手腕猛地被面前人锢住。
有栖川沐使了力，把他指间的纱卷抠下来，二话不说将食指探进他的掌心一摁，顾铭远差点杀了猪。
“我……靠！”
顾铭远疼得直躬身体，掌心不自觉地张开，指尖都在痉挛，有栖川沐完全无视他血海深仇的眼神，三下五除二从他的虎口除缠上纱布，打了个蝴蝶结：“娇气，给你公主款。”
顾铭远一脚踹过去，同时朝吃饭的三个人求助：“你们不管管他？啊？”
有栖川沐勾腿让过，轻轻伸脚一戳，顾铭远脚踝拐到一边，刚落地险些重心不稳，有栖川沐故意留长的小蝴蝶尾巴在他手上弹了弹，格外滑稽。
就在顾铭远还不死心要把有栖川沐揍趴下时，段炤焰终于开了口：“还有十分钟，再不吃饭就没有了。”
顾铭远狠狠瞪了有栖川沐一眼，擡手要扯蝴蝶结，喻邢说：“不准扯，扯了没饭吃。”
顾铭远气哄哄地，又拿正副队长没办法，只能打碎牙咽肚子里，坐下凶狠咬饭。
几人吃着饭，影子渐长，夕阳越滑越快，消失在了楼群背后。
穿堂风萧索着刮，凉意阵阵，温璨熬起了一锅汤，几人围着锅炉取暖，想等彭曦过来给他喝碗热汤。
喻邢探身去想把段炤焰军大衣的扣子全扣上，被段炤焰挡下：“火够暖了。”
“那扣这里。”喻邢拉扯起两旁的衣边，想把他小腹裹严实。
段炤焰垂眸低声道：“热，不用。”
喻邢擡头看他的眼睛：“你还是回车上吧。”
段炤焰摇头，没说话。
彭曦的事情让他心里有些压抑。
身边的这些人都有可能出意外，任何一天，任何一秒。
人命转眼如烟，留下来的人只剩痛苦，他没有办法保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平安回家，从前不能，而现在是更不能了。
出神间，腹部忽然被盖住，喻邢察觉到他的心思，没怎么询问，只是探了探他的肚子：“真的，好暖诶。”
段炤焰知道他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善如流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嗯，所以我不会感冒的，别担心。”
话音刚落，西北方向的街角传来老鼠的尖锐声音，杂乱无序，转瞬即逝却让人汗毛倒立。
顾铭远和喻邢瞬时起身一前一后抽出了贴身手枪，段炤焰示意温璨关掉灶子。
有栖川沐得到段炤焰的眼神确认后，脚步安静却敏捷迅速地上去发动了装甲车。
一阵只有风鸣的寂静。
又过了十几秒，西北和东北同时窜出了两股丧尸，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队员已经悉数上车，喻邢殿后，装甲车的轮子抓着地面发出轰响，夜晚再不宁静。
喻邢没有浪费子弹，威慑性地开了几枪后几步跨上，抓住段炤焰的手飞身上车，车身猛地一拐，有栖川沐高喊：“左前方也有丧尸！”
段炤焰被刚上车的喻邢压在车挡板上甩到一旁，好在喻邢手掌一撑避开了他的腹部，他勉强稳住身体：“加速，先冲口！”
“铭远，上置机关枪。”
“是！”
喻邢起身关上厚重的后门，有栖川沐摁下控制板上的封闭键和开闸键，整个车身内部锁动装置启动，俨然成了金钟罩，换气系统发出轻微的声响，和外面丧尸围城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顾铭远已经探出身子，背脊矫健有力，肩胛骨微收着，他稳稳趴在车顶，手指扣上扳机。
机枪的枪口在月光下泛着森寒，一切都蓄势待发。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