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6.2.519
我们已经等了近四周,这里原有的食物储备已经消耗大半,但中yang暂时还没有发起传送wu/器的指示。
今天下午私下问过队长,其他队伍上报的情况都不太乐观,丧尸智化现象已经蔓延到了除台海港/澳四省以外的所有地区,纵观全局,我们其实正在从主动转为被动。
救援还要持续多久,这点很难肯定。距离事件爆发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有生力量存在的可能性随着时间的拉长而不断下降。
在屏障内做医疗工作的时候,很难直观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出来以后,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中/yang再不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屏障总有一天也会难以为继,丧尸日益强大,我们如果止步不前,一味侥幸,那等着人类的只能是灭亡。
昨晚已经向中枢研究所上传了目前所有整理完毕的资料分析,并让队长向统zhan部发出前往h国三/战研究处的请求,希望在那里能有新发现。
有栖川沐放下数据屏,起身展开被子,正打算上床休息,对面房间的人轻轻啊了一声,他停下动作注意对面动静。
那人又安静了会儿,有栖川沐想那话痨也顶多就是睡着睡着滚下床把尾骨摔裂了而已,不予理睬,刚爬上床,对面房的话痨忽然跑进来:“快看!”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没睡,你每次值班回来都要先写个小日记。”
“……”
明明是个这么马虎的人,为什么往往到了细节又不会放过。
那种不自然的抗拒感又隐约交织起微微心悸,自己怕不是病了。
顾铭远见有栖川沐脸色隐在黑暗里看起来不是很好,热情浇灭了一大半,简短道:“我改造出了新的丧尸探测仪,借你的样本还你。”
有栖川沐接过玻璃小盒,一句话也不说。
顾铭远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质问:“你最近闹什么脾气?自从我生日喂你吃了蛋糕你就疏远我,我都说了那是婆婆要求的,你如果真的讨厌我,那你直说,我以后绝对不再和你说一句话,更不碰你,婆婆哭就哭吧,你狠心让她闹,那我随意。”
有栖川沐保持沉默。
顾铭远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把装着丧尸肢体截片的玻璃盒子放进箱子里,拿被子闷住了头,难得地感到烦躁。
顾铭远和温璨守了半宿,清晨如约而至,段炤焰刚刚熬过雷打不动的激烈晨吐,撑扶在洗手台。
最近东西多少能吃进去了,可也仅限小蛋糕之类甜些的食物,孩子也正处在快速成长期,今早起床,军裤最上面的扣子都已经扣得艰难了。
喻邢见他出神,问他:“还难受?”
段炤焰摇头,转身走出卫生间:“吃早饭了吗?”
喻邢的肚子替他回答了。
段炤焰带他下楼:“最近没什么事,你们有时间多操练一下,歇了太久别生疏了。”
喻邢肚子又叫了一声,满面尴尬:“那个,铭远每天早上都会带有栖练枪,有栖进步挺大的。”
“嗯,我去看看,你先去吃饭。”
有栖川沐正在外面拿着顾铭远先前改造的空包弹手枪练准度,顾铭远一反常态站在旁边,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也没什么活跃的表情。
“不行,你站起来。”
有栖川沐拿枪起身。
顾铭远走到他身后:“介意我碰你吗?”
有栖川沐对他这样刻意的话感到不适,但还是决定专注正事,摇头。
可当顾铭远贴到他后背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温热年轻的胸膛轻轻蹭在他后背的衣服上,俩人都只穿着作战马甲,这种接触显得更为直观。
顾铭远的手从他肩膀两旁围过去,有栖川沐看着他肌理流畅的小臂贴伏在自己的小臂上,骨节分明的指攀住自己的手腕。
顾铭远的指尖偏细,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透着清浅的红,有栖川沐盯着他的食指,根骨的弧度很骨感,指尖正点在枪托侧前位置。
“你的角度总是控制不住,这个位置不能松。”
顾铭远完全不看有栖川沐,语调平实,有栖川沐的精力被那小小一点皮肤接触唤醒,争先恐后地把那一丝热度往回传,他眯了眯眼。
顾铭远自顾自地继续说:“步枪和手枪的后坐力也有区别,你得先适应手枪。”他撤了一只手,点在有栖川沐的肘弯:“控制平稳,开枪的时候不能慌,别想自己能不能打中,对着目标把我教你的做一遍就对了。”
有栖川沐闭上眼,努力排除杂念,再睁眼时,扰得他心烦气乱的人已经松开了他。
“感受调整后的这个姿势,不要动,坚持十分钟。”
有栖川沐轻微点头。
气氛莫名压抑,顾铭远抱着臂在一旁算时间,在他稍有松弛的时候加以指点,有栖川沐本该为话痨闭嘴感到畅快,现在却直觉心里发堵,闷得想让旁边这个人赶紧离开视线。
十分钟以后,有栖川沐身上出了些汗,保持狙击角度持平这么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顾铭远粗略观察他的状态,从腰间抽出了一个皮革装的物件递出去:“折叠军刺。枪技要靠时间打磨,不可能这么快出成果,除了这把枪的内置炸弹,你还需要这个防身。”
有栖川沐接过,忽然想起对面房间夜深还透出的微光,他直觉想问,但顾铭远并不给他机会:“在紧急时候,砍削在格挡方面作用很大。”
顾铭远示意他让军刺出鞘,不疾不徐:“关键是速度而不是力量,你下手的速度越快,结果就会越好,切入角度同样重要,四”
有栖川沐淡淡道:“45-60度为最佳。”
顾铭远瞥他一眼,擡擡下巴让他继续。
有栖川沐收回军刺,在手中转了两圈:“如果以90度角为基准,被砍物体的重量就被挤压,导致力度不均,砍削就不能彻底,刀刃的边角几何因素也有影响。”
顾铭远赞同点头:“看来你或许学过日本刀术,白刃战我就不操心了,如果不能刺中心脏,那就把它大卸八块吧,去吃早饭。”
大卸八块……吃早饭……这家伙怎么能把这两件事如此顺畅地说在一起。
有栖川沐有些头疼,默默跟人一起回屋。
顾铭远到了门口,看见段炤焰正在后面看他们,立刻恢复了正常状态,段炤焰让顾铭远去吃饭,却叫住了有栖川沐:“这几天怎么了?”
“没事。”
“铭远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么?”
“没有。”
段炤焰看了他几秒。
有栖川沐总觉得段炤焰能看穿很多事,他不等段炤焰说下一句,抢先说:“队长,我们没事,不用担心。”
段炤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他去了。
早上是他最难受的时段,喻邢每次求着他吃点早餐,最后都会原封不动呕个干净,来回几次喻邢是真的怕了,不敢再逼迫他。
此时大家都围在餐桌吃饭,段炤焰扶上后腰,休养久了,感觉整个人倒是愈发提不起劲了,站一会儿都能腰酸,孩子这几日被养得舒舒服服,闹出的动静是越来越大,喻邢在身边还能缓些,喻邢要是不在,他们隔段时间就要可着劲儿和段炤焰打招呼。
段炤焰虽不太适应,但总归是眼底柔和。
旺财从里面小跑出来,学样把狗爪子搭在他腰上拍了拍,接着就咧嘴讨赏,还要大声汪几下。
段炤焰放下手拍了拍他的头:“乖,小点声。”
汪汪汪!
一个劲冒傻气的柴犬越喊越来劲,立起身体都要蹿到段炤焰身上去了。
段炤焰应付的同时,耳内通讯器响了。
简单沟通后,段炤焰回到餐厅,中央武直即将在附近区域降落,要求他们半小时后到约定地点等候。
喻邢闻言眼神黯了黯,段炤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喻邢自己却忍不住:“就算供应都来了,能不能晚点再走,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
“已经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也不行。”
段炤焰见他又不讲理,刚想回话,顾铭远识相道:“队长我去帮你拿大衣,待会出去外边凉。”
其他人也各自回房收拾,段炤焰慢慢坐下:“总有要继续走的一天,过段时间等中yang批准,我们就去h国研究所,如果能找到线索,也许能早点结束这场灾难。”喻邢耷拉着眉眼蹲在他旁边:“我担心你。”
段炤焰被他牵住手,却忽觉腹底隐隐钝痛,小产的后遗症发作得不是时候,他维持着面色平稳,紧了紧喻邢的手算作安抚。
顾铭远拿着大衣下楼:“诶队长,我看你的武装带还在床上呢,你不系……啊对,你是不是不需要系了?那裤子呢,是不是会紧?”
段炤焰僵了一瞬,默认了。
顾铭远走近:“今天接收完装备,我们正好可以去一趟城里了,准备一下以后你穿的衣服,顺便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物资?”
喻邢擡起头询问段炤焰的意见,段炤焰点了点头。
武直很准时,鼓动机翼降落在不远处的平地上,段炤焰扣上大衣掩住腹部上前接洽,老太被他挽着一步三回头。
他本想交由武直把老太和旺财带回中央,不料随行军人说这架飞机已经超负荷,就算卸下一部分物品,还是不适合接人继续往返多地供应物资,无奈之下,老太和旺财只能被安排由下一波运输机接送,武直飞离地表的时候,老太一步并三步跑过去抱住了顾铭远,眼巴巴的不舍得看得顾铭远心头发软:跟养了个女儿似的。
段炤焰随后吩咐了入城事宜,几人驱车前往不远的一处商城,有栖川沐带着老太和旺财留在车上,准备随时移车接应。
顾铭远一路拿着探测器打头阵,确认基本无危险后才让段炤焰去试衣服裤子,段炤焰一切从简,色调都选了偏暗的,外面罩上军大衣,倒看不出多大差异。偏另三人不肯他穿得这么单薄,一人搜刮了一堆,扯着要他穿。
他随意让他们拿了一两件,堵上他们的嘴,目光却游移在货架上,喻邢问:“还缺什么?”
段炤焰坦言:“束腹带。”
喻邢瞳孔缩了缩,下意识拒绝:“那是产后用的,不急。”
段炤焰轻叹:“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不行,璨璨铭远,衣服差不多备齐了,我们下楼吧。”
段炤焰不动,压住他的肩膀:“我现在可以尽量不作战,但也必须是在确认你们可以应付的情况下,如果遇到极端情况,我不能…这样,明白吗?”
喻邢眸色深深,不言语。
他无法否认束腹带的作用,不出意外的话,段炤焰身前的隆起会一天比一天明显,如果不加以束缚,会严重影响活动,而腹部受伤的可能性也会增加。
几分钟后,顾铭远在收银柜附近找到了段炤焰要的东西,可还没等交给段炤焰就被喻邢迅猛夺走,说什么也不给段炤焰。
他把东西揣进怀里,声音很小,三分强硬,七分却是心虚地寻求同意:“我收着,需要再给你。”
段炤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悔改的意思,就转身带着人下了楼。
返程路上他一直也没怎么说话,喻邢沉默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把东西掏出来:“给你。”
段炤焰擡眼,捏了捏他的后颈:“你先放着吧,没生你气。”
喻邢凑过去:“你都不说话。”
顾铭远捂住温璨的眼睛:“亲亲怪可能要放大招了。”
喻邢瞪他们一眼,转眼贴到了段炤焰旁边。
段炤焰似乎在纠结什么,忽然间轻轻扣住了喻邢的手腕,喻邢蜷着指,手掌在几秒后贴在了段炤焰有着轻微鼓动的腹部。
玩得起劲的两小团猛地缩成了两只球,试探着戳肚皮的手脚消失得一干二净。
所谓安静如鸡。
喻邢愣了愣,表情很快在对面两人不怕死的笑声里变得一言难尽。
不带这么伤自尊的……吧。
段炤焰轻叹,他从出发前就有不适,孩子一凑热闹更是难耐,这些天他已经感受到唯一镇得住孩子的就是喻邢,但为了护着喻邢那颗在自己面前并没有那么坚强的小心脏,才一直忍着没主动让他安抚。
“我不喜欢他俩!”
喻邢低声怒喊,手却没移开。
段炤焰无奈看他。
“凭什么不和我玩啊,我可是他们爸爸。”
段炤焰张口想说话,喻邢已经转过头去:“有栖!为什”
有栖川沐空出一只手揉了揉耳朵,面无表情地按下了隔层关门键。
!!?
喻邢一腔疑问无处问询,表情阴沉,却闷头极轻地抚了抚段炤焰的腹心:“要么就以后也别闹了,不喜欢我就算了,难道还不喜欢怀你们的这个人吗?舍得累他?”
段炤焰笑意沉沉,心道喻邢到底还是个一腔柔情的汉子,炸着毛都愿意轻言细语哄。
只是汉子虽有那一腔柔情,却极为吝啬,很快就把非柔情的一面淋漓尽致地泼洒给了顾铭远和温璨,直接导致这两个人快下车的时候脸都是红扑扑的,被捏肿了。
后厢门一开,旺财欻一下就跑了出去,它这几天野惯了,受不了长时间被困在车厢里,几人随他去撒野,在车上整理各类装备。
可几分钟后,楼栋里忽然传来凄厉的狗吠,旺财的声音并不尖细,这一声呼喊却破了音。
段炤焰离车门最近,立刻伸手拦住了第一反应就要跳出车的顾铭远,喻邢在同一时间抱住了温璨,有栖川沐打开隔层,正抓着急得哭的老太看向段炤焰,段炤焰手腕下压要求他们静音。
顾铭远心脏跳得很快,猛然意识到他们在无丧尸的环境下生活太久,失去了必要的警惕性,虽然按照常理,丧尸不会对非人类下手,但如今丧尸的变异程度实在难以捉摸。
段炤焰探出半个身子观察形势,狗叫声从猛烈杂乱的狂吠演变成绝望的呜咽,却一直未曾停止。
他虚起眼快速扫过地表,同时感受着空气中的细微气味,顾铭远用麻绳绑住探测仪用力抛了出去,没有警报声。
段炤焰等了几秒,见通道光线微晃,当机立断跳下车迅速位移至大门右侧,喻邢正想跟去,门内有人骂骂咧咧走了出来,那人拽着疯狂挣扎的旺财,把它的嘴都勒出了血,一把弯镰挽脖,旺财几欲窒息。
那人看见军车,还未等迈出门槛就迅速撤了回去:“谁!”
喻邢下车,沉声道:“我们是救援队的,没有恶意,你先放了那只狗,他是我们的军犬。”
“放了?”
那人像听到什么笑话:“你知道我们有多少天没吃到新鲜的肉了吗?再不吃肉,恐怕我们都要饿死了!”
顾铭远气得牙痒,跳下车,看清楚旺财的处境后又不敢妄动。
二楼天台传来了枪磕在水泥墙壁上的声音,一擡头,两只黑黢黢的枪管正对准喻邢和顾铭远,角度原因,他们也没能看见门边的段炤焰。
男人拖着旺财步步后退,再次发话:“既然是救援队的,想必也要以我们这些平民的利益为先,一只狗在这种鬼地方能算个屁,还不如我们捡来的枪支万分之一有用,你们最好不要动,这狗肉我们今天必须得吃!”
他手下用着力,旺财的脖颈渐渐漫出一片鲜红,喻邢和顾铭远往前迈步,楼上的人居然毫不犹豫地开了枪,子弹落地处离顾铭远脚尖只有半厘米。
顾铭远忍无可忍,擡手抽出腰间手枪对准了那个男人,怒道:“你敢杀它,那就考虑好后果。”
老太拼了命地击打有栖川沐的手腕,求他放开自己,有栖川沐纹丝不动:“相信他们,旺财不会死的。”
男人眼里闪过犹豫和惊慌,他明白自己的人开枪并没有准头,而顾铭远和喻邢的表情不善,这让他不确定是否该对这只狗下杀手,可是想起自己体弱的孩子……
他正要最后割断旺财的咽喉,眼前猛然一花,一人迅疾如风,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在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门外威胁的时候,动作轻巧地掰过他的手腕,他筋骨一痛,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不自觉地痉挛着松开了旺财,整个人被不轻不重地摁在了墙上。
身后那人的声音不若外面俩人那般愤怒,却带着难以反抗的冷压:“让你的人放下枪,有话好说。”
旺财小跑了几步,恐慌不安地在段炤焰身后发抖,它慢慢趴在地上,肩胛骨不断抽动,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段炤焰皱起眉,手下用力:“我们不会伤你们,快点。”
男人很不情愿,却也有点自知之明,大声喊:“你们放下枪!这事再谈。”
楼上的人不清楚起旺财送回车上,有栖川沐已经备好了医疗器具,旺财如他预估,气管受损,脖子间一道血痕很深。
有栖川沐给它注射了麻醉,消炎缝针,期间顾铭远还是气不过:“要不是不能伤平民,我肯定把他们打成筛子,就那几把破枪还妄想制服我们?靠!队长我能不能把他们打一顿啊,真是要气死了,你看看旺财现在这样子!”
段炤焰拍了几下他的背,示意稍安勿躁,随后朝温璨点了点头:“做得不错。”
刚才他的突击行动是温璨在车厢暗处用手势说明下执行的,喻邢和顾铭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的目的只是救下旺财,并且不因正面冲突产生任何伤亡。
温璨摆手,目光紧紧盯在旺财身上。
段炤焰目视有栖川沐将旺财的伤口缝合完毕,总算松了口气,他暗自摁了摁从早晨起就持续隐痛的腹底,和喻邢一起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