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3.519
到这里，去研究所的路程已经过了大半。
此次去探索源病毒，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
三战卷宗上没有这个研究所地址的具体记录，只说明了覆没在新疆地区的沙尘暴里，所以我们只能先把目标定在大漠，再从另一个武器的研究地出发，把探索范围优先限定在即将进入的这片沙漠。
此区域常年气候恶劣，也没有探测到任何可供开发的资源，所以多年荒弃，目前内部情况尚不明确。
中央已经处于耗竭的边缘，所以对于这项实现几率微小的任务只就近派了两只队伍。各地军力式微，上面已经下达了召回命令，其他领域的队伍将于下周结束任务，保存有生力量返回屏障休整，第二波援救暂时告一段落，我们在完成此次任务后也会返回。
按计划，我们后天就能到研究所开始行动，希望能够顺利拿下目标。
喻邢刚和璨璨绕过营地的人外出巡察，除了看见一只尸化并已暴毙的雪兔，没发现其他异常。
队长开了简短会议，交代了对此处的疑虑，他看见嘎木的手背上有针孔状的疤痕，在传统医学统治的这片区域，这类东西不可能出现，除非有外人进来，或者他们出去过，原因是什么？
还有，天教内部尊卑有序，而这位尊老在顾铭远离开的时候明显有一瞬间的紧绷，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之后还想用端茶倒水来掩盖异常，这值得怀疑和警觉。
按队长的意思，暂且观察，安排轮班以后，就让我们各自休息了。
顾铭远还是不安稳，关于他的事情，打算明天再具体问问，看能不能通过疏导让他早点恢复，他这样的状态很危险。
有栖川沐还没写完，对面榻窸窸窣窣弄出了点动静。
喻邢正小声爬起来。
睡前贴在段炤焰旁边死乞白赖地磨，还是没能说上一句话，他给段炤焰掖好被角，俯身轻轻揽过段炤焰的侧腰，在他的唇边停留了几秒，披上外套转过身。
“诶你还不睡？”
有栖川沐放下数据板，看了眼隔壁榻的顾铭远：“怕他半夜起来发疯。”
喻邢蹲到顾铭远旁边，手掌覆在他额上：“没烧就好，今天到底怎么了？看你们气氛怪怪的。”
有栖川沐张了张口，不知从何说起，反倒问他：“你知道…他以前的事吗？”
喻邢看了他一眼，撑着膝盖起身坐到旁边：“本来打算替一下璨璨，那孩子也累得很，但是吧……看在你这么关心我们家铭远，就先和你交代交代。”
有栖川沐啧了一声：“说重点。”
“铭远他啊，在福利院长大的，他妈妈十岁那年把他扔在那垃圾堆里，再也没去接他走。”
“福利院院长是他家远房亲戚，本来对他还算不错，但是后来那个亲戚早逝，福利院易主，噩梦就开始了。初中开始他就差不多完全要靠自己养活自己，逃出去以后，他还是坚持上学，大统考那天他早晨跑得急，被自行车撞了，踏着铃声进的教室，那破地方考官坏心眼为难他，还罚他一小时以后才能答卷，最后差了几分，没上成想上的学校。”
喻邢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铭远要强，这些事他要是清醒，就从来不说，也就是有次和我，炤焰，喝了点小酒，就开始哭唧唧了。”
昏暗下，喻邢看不清有栖川沐的神色，只听得他沉默了十多秒，才问：“那他为什么要叫队长哥？”
喻邢顿了顿，一笑：“他是被炤焰捡回家的，要是没遇到炤焰，他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沓厮混呢，他也就顺口那么一叫。”
没等有栖川沐再问，喻邢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颇是一股子语重心长：“他对炤焰，更多是依赖和维护吧，我都不担心，你瞎操心啥。更多的事，你要是主动问他自己，我想他也不会遮掩。孩子，主动出击，懂了啊。”
“我懂什”
“诶，别急着反驳我。”
喻邢似笑非笑地压下有栖川沐的双肩：“好好照顾他，嘿嘿。”
有栖川沐感觉自己被揭了短，火气一瞬不瞬地蹿，可如果动手，又好像承认了什么自己还不想明了的事，他最终只是冷冷看着喻邢往帐外走，整个人石雕似的半天不动。
“哥…”
旁边的顾铭远烦躁地掀了被子翻过身，腿都坠下了床。
有栖川沐走去用被子重新罩住他，他没过几秒又不老实，还总念念有词：“哥，我只要你就够了，那个……那个女的才不是妈妈…………哥你最好”
有栖川沐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猛地压住他，斥了声：“哥什么哥！躺好！”
温璨被喻邢替回，走近了瞧：“怎么了？踢被子啊？”
有栖川沐点点头，松开顾铭远直起身。
温璨打了个呵欠：“好办，我压着，有栖你休息吧。”
他说完，脱了衣服盖在顾铭远的被子上，整个人从顾铭远背后搂过去，把顾铭远的四肢压得严严实实，扭过头：“麻烦把我床上被子抱过来。”
“…………”
有栖川沐觉得自己有点不自在。
温璨等了会儿，转头，笑了笑：“铭远睡觉不老实的，不压着不行，发烧好不了的，帮我盖个被子。”
“…………”
有栖川沐想把温璨掀下床去。
他站了足足两分钟，才慢吞吞抱了床被子过去，只不过，是他自己的。
“你休息，我来，我是医生，方便掌握他半夜的情况。”
温璨想了想，滋溜一下爬起来：“哦也对，那我去睡啦，诶咻咻咻冷死了冷死了。”
温璨钻进被窝才没多久，顾铭远再次王/八翻身，有栖川沐动作僵硬地爬上床，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小截白皙后颈，感觉无从下手。
顾铭远皱起眉，似乎又想开口说胡话，一个哥字才出口，有栖川沐骤然扑下去囫囵把人压住，又乱七八糟扯一通被子，把他的脑袋摁在枕头上：“别喊哥。”
顾铭远烧得昏昏沉沉，意识清醒不过来，只能无助地微微挣扎，话是再说不出来了。
有栖川沐这才松开他的头，又心烦气躁地把他的发扒拉整齐，等了会儿，终于复制温璨的姿势，把人搂进怀里。
顾铭远虽然身高不矮，但骨架其实算很轻巧，扒掉厚重的层层军装，睫毛轻眯，脸颊被烧得薄红的他完完全全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模样。
有栖川沐比他多出大半个头的身高，侧躺在床上正好把少年的轮廓镶在身前，他把人往上兜了几寸，动作却放得很柔，让他的头完全枕好，指尖无意间蹭到他乌黑的头毛，手掌会不由自主想要盖上去。
他愣了会儿，兀自躺好，忍不住抱怨了句：“烦不烦。”
第二天一早，喻邢目瞪口呆地蹲在床边，看了眼温璨：“他俩……进展这么快？”
温璨丈二和尚：“啥？铭远踢被子，有栖帮他压着，怎么了吗？”
喻邢站起身，指了指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这……这…铭远都快亲到有栖脸上了！”
温璨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他们还在睡呢。”
段炤焰早起先去拜访了一下尊老，被留在那儿谈了些关于昨晚争吵的事，鹿儿昨天都和老人家说了。
谈完后段炤焰顺便带了些食物回来，刚进帐，就见喻邢和温璨窝在自己床边，喻邢一脸兴奋，眼里闪着光，一边勒着温璨的脖子不让他出声，一边抻长自己的脖子鬼鬼祟祟地瞅。
“……”
段炤焰放下东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顿。
“天敌”怎么抱一起去了？
而有栖川沐和顾铭远已经相瞪一分钟了，谁也没先动。
顾铭远头脑风暴了很久，愣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正抱着有栖川沐的腰，腿也缠在有栖川沐修长有力的腿上，甚至刚醒的时候，他还是靠在有栖川沐胸前的。
靠，我的一世英名--
“半夜，有点冷哈…”
这是他动了半天脑筋，想出来的和有栖川沐说早上好的另一种方式，但是他说完以后，就再也不敢开口了。
因为有栖川沐的脸色，相当不佳。
过了一会儿，有栖川沐被子下的手慢慢探了出来，顾铭远连忙闭上眼睛，吃了别人豆腐，一顿打总是逃不掉的，男子汉，敢作敢当。可是预想的巴掌没落在身上，反而是额头有一层温薄触感，他怂货一般缩了几毫米，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有栖川沐眼神微微下斜，语气无波无澜：“没烧了，自己起来。”
“啊……哈哈，那个，你腰挺细的啊不不不对，你抱了我一晚上？”
“…………”
“哦，是我抱了你一晚上，我还说谁给我旁边放了个暖炉呢…”
顾铭远抠抠嘴角，自言自语，又态度认真地说：“谢谢你给我暖床。”
有栖川沐啧了一声，突然翻身坐起来，粗鲁地把顾铭远推翻到另一边：“暖什么床！冷死你算了。”
顾铭远咕噜噜顺着他的力气滚了一圈，窝在被子里不动了。
有栖川沐见他毫无忏悔，绕到床另一边想教训他，却看见顾铭远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心一下硬不起来，他蹲下：“不就推了一下，至于吗？”
长久的沉默以后，顾铭远闷闷道：“不至于，只是忽然想起来，连你都愿意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一晚上，那个人却丢了我十年，一眼也没回头看过。”
有栖川沐险些想伸手揉揉他的发顶，可他忍住了，只是站起身干巴巴：“我是军医。”
“知道你是军医。”顾铭远长叹一口气：“你要不是军医，那就巴不得我病死了以后耳根清净才好。”
有栖川沐心有不平，却没立场责怪，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在顾铭远心里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只是自己心里明白，如果生病的人不是顾铭远，他根本无需这么麻烦，把被子裹紧，定个时起来关照病情就足够，而不是失眠一个晚上，还没出息地在顾铭远缠上来的时候心跳加速。
“别开这种玩笑。”
“啊？”
“什么死不死的，有我在。”
“你也不是什么神仙啊，要是我被丧尸咬一口，那不就死了？”
有栖川菜克制着翻白眼的欲望：“你就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
“总有万一。”
“你”
有栖川沐气不过，弯腰想把他从被窝里抠出来，顾铭远断断续续哭了一晚上，现在浑身软绵绵的，压根不愿意动，又觉得有栖川沐今天态度似乎还不错，微微皱眉的样子格外赏心悦目，就更是赖皮。
有栖川沐扯他的胳膊：“别犯懒，心情不好的话就……出去走走。”
“你陪我啊？”
“你先起来。”
顾铭远抻着两只白生生的胳膊，指尖一层薄粉：“师傅没力气，拉师傅一把。”
有栖川沐用了十二分的忍耐力才没有一巴掌扇过去，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盯着他，眼神就地结冰。
温璨脚跟掂了一下：“我感觉铭远要被打了，现在去救驾还来得及吗？”
喻邢搂着他：“来不及，节哀。”
段炤焰有些无奈，朝蹲着的俩人擡擡下巴：“你们先吃东西，铭远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别管他们。”
有栖川沐看着眼前的无赖，觉得之前还心疼他的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二百五，擡起长腿就打算走，不料顾铭远指尖一勾，胆子贼大，扯住他的衣摆：“军医啊，师傅头晕。”
“…………”
“拉一把都不愿意，将来我要是出事了还能指望你救我？”
有栖川沐回身压下去：“一口一个出事，你活腻了？”
顾铭远吓得往枕头里缩：“凶神恶煞。”
有栖川沐看他像刺猬一样蜷缩成一团，又开始懊恼刚刚错过了这刺猬露出柔软肚皮的乖巧时候。
顾铭远见他表情不对，嘟囔道：“你今天奇奇怪怪的，刚刚明明还很温柔，一下又想打人，想什么呢？”
“没有。”
“嗯？”
“我说没有！给我起床！不准哭不准感冒发烧不准说话！”
“诶诶诶诶诶！”
有栖川沐终于被这人烦得本性回归，一兜手把顾铭远整个从被子里铲了出来，顾铭远毫无防备失去重心，本能抱住了他的脖子。
喻邢一口奶鼓在嘴里忘了咽：“哦豁，要接吻了。”
温璨的眼睛忽闪忽闪：“哦豁，要挨打了。”
喻邢拍他脑袋：“你怎么还没看出来，有栖喜欢铭远啊，傻仔。”
温璨被拍懵了：“他那么凶，怎么可能…”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当一个人把所有激烈的情绪都给了另一个人，那他俩之间就不一般。”
温璨瞥他一眼：“你自己瞎编的吧。”
“信不信由你。”
果然，有栖川沐没有打人。
当然，也不可能接吻。
有栖川沐僵了一秒，很不自然地把人放回了床上，把外套外裤都扔给他，自己坐到了一边的矮凳上。
顾铭远呆呆地看着他，心底有点悸动。
这人是真的好看，扛得住任何近距离的凝视，窄腰长腿，肩膀很宽，勾在他脖子上时能感觉到他的发丝细软，扫在手背，连脊椎都痒起来。
关键是，今天似乎格外……温顺。
段炤焰把早餐递给有栖川沐：“垫垫肚子。”
有栖川沐干咳了一声，点头接过。
大家终于各自收拾好，吃起早餐，段炤焰坐到拿着一碗奶汤发呆的顾铭远旁边：“昨天后来的事，还想知道么？”
顾铭远沉默了很久，颓然垂下肩膀。
“队长，昨天我过激了，对不起，又给你添了麻烦。”
段炤焰垂下头侧到他旁边：“怎么会怪你呢，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要哭鼻子了？”
“队长—”
顾铭远偏过头：“我觉得吧，都是命，她离开我之前心思就已经不在我身上了，她要是不抛弃我，我就遇不到你们，我现在…也是有家的。”
“嗯。”
“算了，她昨天和你说了什么？我倒是想知道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不然心里总觉得堵着。”
段炤焰放下手，给他把拗在脖子里的衣领翻整齐：“好，你先把这碗奶喝了，再把早餐吃了。”
顾铭远不太满意：“队长，你哄小孩啊？”
段炤焰弯了弯嘴角：“可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