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疼痛。

这是段炤焰恢复意识时,唯一的感知。

腹部又重了不少,沉沉压住他的腰,长时间维持平躺的姿势,他后腰上的神经性疼痛已经快突破到极致。

他调整了会儿呼吸,勉强去适应着和疼痛磨合,擡起手想抚向酸胀的下腹,却在半道被人牵住。

段炤焰一愣,勉强撑开眼皮,付珏凑近了点:“你可算醒了。”

段炤焰微微皱眉:“你咳咳…”

昏迷前剧烈而压抑的呻吟伤了他的喉咙,再加上长时间没有进食和说话,冷空气一灌入喉头他就止不住地咳。

胸腔的震颤牵扯起腹中胎动,段炤焰攥紧腹间的被单,曲起腿试图缓解腰部的压力。

付珏神色冷下去,没有章法地去揉段炤焰的腹部,却被段炤焰用指尖隔了开:“咳军……军医呢?”

付珏僵持着:“我帮你不会舒服点吗?你逞什么强?这种时候还敢冒险生孩子,喻邢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可段炤焰着实是没精力逞强,他甚至听不太清付珏在说什么,只是腹中的不适似乎有异常,他不认为付珏的揉抚能有效缓解。

为了保证病房的空气质量,其他人正聚在另一个房间吃饭,付珏草草吃完了来替班守着段炤焰,结果人一醒来就摆出了拒绝的姿态,他心心念念这么久,担心这么久,凭什么得不到一个正眼。

犟着一口气,付珏不肯出声叫人,他恨透了段炤焰这般不顾身体为喻邢孕育孩子,心底逐渐生出一丝隐秘的暴虐,想让段炤焰长点教训,明白喻邢给他带来的是如此深刻的苦痛,明白喻邢也没有强大到哪里去,在这种时候连守在他身边都办不到。

段炤焰出了一身冷汗,意识混沌,他醒来的时候呼吸就不是很顺畅,现下小腹胀得难以忍受,他喘息着努力睁开汗湿的眸子,出声低弱:“付珏,帮……帮我叫嘶呃-”

付珏摸了摸他的额头,强行攥起段炤焰捂在下腹的手:“你这么难受,何必强撑,这孩子不要了,行不行?长痛不如短痛,你要孩子,大把人排着队想给你生,没必要自己受这个罪。”

段炤焰瞳孔微动,用力挥开了付珏的手,许久未见,付珏还是曾经的付珏,偏执又心狠。

他扶着肚子艰难地想要撑坐起来,他现在没法喊人,可再任由付珏这样纠缠下去,孩子怕真是要出差错。

付珏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理,段炤焰苏醒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浑身的血都活了过来,段炤焰不舒服,他也心疼,也想尽自己所能帮他缓解,可一想到段炤焰是为另一个人受罪,他就忍不住暴躁,经年积淀的爱意里滋生出膨胀的恨与不甘,他甚至在想,段炤焰当初不选他,如今是咎由自取。

但他放不下,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既然无法以最温柔的方式把段炤焰纳入怀里,那就用最强硬的手段让他臣服。

段炤焰扶着床栏准备下去,付珏不准,掰过他的肩膀,还只用了七分力,本来只是打算压住段炤焰不让他动,但他不知道段炤焰有腰伤,被他反方向一制,人眼看着就要重重落回床上。

付珏有点慌了,急急忙忙接住段炤焰,有栖川沐恰好推门而入,他是来为段炤焰作例行检查的,进门猛地看到这一幕,当即面沉如水:“你干什么?”

段炤焰用力推开付珏,倒回床上闷哼出声,有栖川沐跑到床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又帮段炤焰拔掉手背上因为不当动作正在回血的针头,边给他止血边问:“哪里难受?”

付珏咬紧了牙,他是想让段炤焰去打胎,可是看到段炤焰这样,他心里不好受,紧紧握住段炤焰的手:“孩子没了就没了,你身体最重要啊,没事没事。”

段炤焰眉间褶皱极深,低声回答有栖川沐:“喘不过气……胀痛,有栖你……求你想想办法,孩子一定”

有栖川沐捏了捏段炤焰的手腕,急促道:“放心。”

“段炤焰!”

付珏当场吼出声:“什么时候轮到你求别人了!你下嫁喻邢就算了,如今你还要为了他的种去求人?!”

段炤焰用力挣脱他的手:“这也是我的孩子,轮不到你…说话。”

付珏面色阴翳,作对一般非抓着他,怎么也不放。

段炤焰是什么样的身份背景,他知道得比谁都多。上流社会的天之骄子,家里不说只手遮天,但至少在商圈如果说排第二,那就连付家也不敢说排第一。财富的积累滋长权力,段炤焰的父亲中年得志,如今已经是政界大拿,可偏生太祖父早年从军,对内家教颇严,因此段家的家风一贯朴素严谨,拿着大沓的钱把孩子泡大,却丝毫养不歪。

付珏也就是喜欢这样的段炤焰,有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却始终稳重自持,他一直倾慕他,从情窦初开到现如今,哪怕段炤焰已经心有所属,他的心火却从未甄灭过。

付家和段家早年有些交集,父代更是交往甚密,论身份地位,付珏自认是他们这圈同龄人里和段炤焰最为般配的,可谁想到他出国深造几年,回来却得知段炤焰从军的消息,他费心费力冒着被自家老子断粮绝水的风险一路摸爬滚打进了段炤焰的队里,却又遇上个来路不明的喻邢,生生把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从他手里夺走。

要说喻邢配得上,那他也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但他把喻邢家里查了个底朝天,发现这家人完完全全就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家,放在广袤大众里分分钟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这样一个人还丝毫没有自觉,经常腆着脸在放假的时候喜滋滋地要和段炤焰去大街小巷里吃些不知道什么货色的东西,甚至有一次他找过去的时候,见段炤焰弯腰在街边树下呕,而和他一起出来吃饭的喻邢却不见踪影。

他是真的讨厌喻邢,讨厌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是自信满满的样子,讨厌他总是玩些低劣的花样企图让段炤焰欢心,讨厌他没给段炤焰办一场排面瞩目的婚礼,最恨他这样无能却还是得到了段炤焰,让段炤焰死心塌地无怨无悔,让段炤焰落入这种境地,现在又弃他于不顾。

凭什么!

付珏紧紧攥住拳头,眼神像要把段炤焰整个吞入腹中,完完全全占为己有。

有栖川沐熟练地松开了床轮的卡锁,其余几个人已经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有栖川沐起身拉住床栏:“小鸡和我来,其他人留在这里。”

温璨趴到床边,慌慌张张:“队长!”

段炤焰抵着侧腹,汗水落满面,勉力擡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咳…没事。”

有栖川沐和赵小鸡推动轮床,付珏烦躁地要跟上前,被呼噜和温璨联手拦在了原地。

他用力推开两个人,跑上前掰开了段炤焰握着床栏的那只手:“孩子不要了!受的这t是什么罪!”

话音落,门口晃进一个虚影,顾铭远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付珏面前,未受伤的肩膀带拳二话不说以最大的力度往付珏脸上砸去,就差一点,付珏猛地后退,堪堪躲过。

顾铭远收回手擡起眸,周遭气温都是冰的:“你再说一次试试。”

有栖川沐顿下脚步,如果这俩人打起来,顾铭远绝对吃亏,他怒骂一声:“你下来添什么乱!安分点!”

段炤焰强撑着支起身体:“铭远,别……别冲动”

顾铭远回头的时候,段炤焰已经又倒回了床上,有栖川沐和赵小鸡推着轮床很快出了房间,段炤焰情况很不乐观,他们耗不起时间,顾铭远看不见段炤焰的神情,但段炤焰难耐曲起的腿还是刺痛了他的眼。

顾铭远咬下牙根,照着付珏二话不说又来了一拳:“老子特么弄你!”

付珏和他正面刚,把无处发泄的火气全撒在他身上,俩人很快纠缠在一起,温璨冲上前去拉架,不小心被付珏刮到了侧脸,这下顾铭远彻底爆了,正打算往死里打,呼噜来阴的,一脚踢到顾铭远膝弯上,顾铭远腿一软失了准,付珏也被呼噜从背后来了一拳,气没顺过来忽然开始猛咳,温璨赶紧把顾铭远往后拉开几米,抱住他暴躁的小脑袋。

顾铭远气都咳不顺,拽拽地摸摸他的脸:“等哥伤好了,哥帮你揍死那丫。”

温璨哭笑不得,两个疯子此起彼伏地咳着,场面一度混乱,他无奈:“人家好歹帮了我们,揍死就不必了。”

顾铭远瞪他一眼:“你不知道咳……咳他蔫坏。”

另一边付珏已经缓过气来,但也没了打架的心思。

“操!”

他原地啐了声,来来回回地焦躁不已,最终一拳打在墙面上,抱着头蹲了下去。

“炤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