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23:测试
顾川一走,章沉就大喘气:“压力好大,像我亲爹一样。”
容乐溪调侃说:“爹有爹的好,我们需要一个爹。”
深海乐队的规划大部分都是顾川做的,他们上什么样的采访、采访什么样的内容,做什么歌,在什么时候发布,甚至有时候乐队个人事务,也都由他处理。
容乐溪走到台上,安慰道:“你别太紧张,”陈见涯在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都会过去的。”
“嗯。”阙知闷声应了,还是不敢在那热烈的目光下擡起头来。
“深海乐队不需要一个擡不起头的贝斯手,”陈见涯的声音淡淡,仿佛在叙述一个事实,“我不觉得你适合深海乐队。”
刁难。
容乐溪脸色变了又变,感觉拳头热热的,有想打人的冲动,陈见涯之前总是不来,刚来就说不同意,那所有人的辛苦又算什么。
但到底没开口,身边的阙知声音很轻地说:“可您还没有听过我弹贝斯。”
“他就是对谁都不满意,他……”容乐溪本想安慰几句,但没说完就被陈见涯擡手打断了。
他很随意地将手搭在双腿交叠的膝盖上,说:“那弹给我听。”
容乐溪还要说什么,阙知对他摇头。
他镇定心神,终于擡起头看陈见涯:“您要听什么?”
“可以点啊?”陈见涯笑了一声,但是冷冷的,“我要听《冥河》。”
冥河,是陈见涯的个人单曲,也是这首歌让他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给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和极深的印象,让他走上那个高位,再没下来过。
但确切来说,这首歌并不属于深海乐队,出道后,陈见涯也从未在公开场合弹奏演唱过。
自然不属于昨天顾川给的那一叠谱子里。
更何况阙知仅仅只是一个贝斯手。
“你疯了吧!”容乐溪免不得想起两年前自己刚入队时的情景,对比起来看简直更夸张了,“那首歌你让贝斯手弹?!”
章沉把他拦住了,说:“别管那么多,”他的声音压低了,“深海乐队是陈见涯说了算,百分之九十九都应该由他做决策,他拥有一票绝对否定权,如果没办法合得来,那就没有办法。”
章沉的目光落在另一侧的阙知身上。
那同样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奇怪的人,话很少,时常看起来很温吞,但是能走到现在、走进深海乐队的排练室,那么他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答案,阙知答应了。
陈见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控制台按下了录制按钮,说:“全程我都会录制下来,你有意见吗?”
也并没有给他提出异议的机会,阙知摇摇头。
他站在排练室的灯光下,手指在琴颈上灵活地移动,音乐缓缓流淌而出。
就好像脑中有谱,已经弹奏了成千上万遍那样,阙知每一次的按弦都精准无误,甚至连颤音和叠音都卡的恰到好处,他弹得熟练而沉浸,也将几人都代入了那条河。
那是一条被称为styx的冥河,拥有很多过路人讲述关于它的故事,据传言,冥河是通往冥界的必经之路,无数的灵魂都要在此洗礼、得到解脱。
也有人说冥河的深处藏有一种巨大的海洋生物,形似摄魂怪、亦或是美杜莎,有着四条强劲有力的口腕,会把人拖拽至无尽深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人都畏惧,却也将之当成信奉的神明。那是陈见涯的代名词,stygiodagigantea,冥河水母。
是他写下这首歌的初衷,也是他给深海乐队起名时的初衷。
但,这并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是阙知在十年间一点点收集、了解,再添上自己的推测和想象得到的答案。
就像陈见涯手稿上画着的水母,那是属于他的记号。
他垂头弹奏着,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很亮,但他却从未察觉到般继续沉浸着,每个动作、每个节奏都汇聚在他的指尖。
琴音在整个排练室回响,那样的震动敲击伴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有更深的情绪如风暴般酝酿,狂热的、渴望的,也可以说是解脱。
有一瞬间陈见涯都想要冲上去把他从台上带下来,带回那个3303的酒店去,然后把房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他能听到才好。
他从来不知道,也从未想到。
他会弹贝斯,还弹得这么好。
一滴滴的汗珠聚集而成,陈见涯看着他微微闭眼,然后任由那些汗掉下来,有一颗经过他眼下的痣,落在手背上。
阙知弹奏完,不在意地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他重新看着陈见涯:“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弹《万般无奇》。”
陈见涯的目光扫过录制文件,又看向容乐溪和章沉,说:“接下来的部分我和他私下聊,你们先回吧。”
“我、……”阙知急切地想说什么,只见章沉带着同样不太服气的容乐溪出了排练室,一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攥了攥手,坐在贝斯手的位置上抱着自己的贝斯,头低低地垂下去。
“你之前弹过这首歌?”陈见涯缓步向他走来。
阙知闪躲着,说:“没、没有。”
“不可能。”
陈见涯知道一个乐手能将一首歌完整地弹奏出来没问题,可是在没有谱子的情况下,弹奏一首六年前的歌,还能够弹得如此沉浸有感情,不可能。
“嗯,”阙知咬着下唇,转移话题道,“您还要测试我什么?”
“测试,”陈见涯在嘴边将这个词转了一圈,笑道,“你觉得我是要测试你啊?”
他几乎都要靠近了,阙知的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面上的表情也极难再绷住:“深、深海压力测试,我听容……唔?”
陈见涯拿了一件衣服盖在他的头上,熟悉又浓烈的味道传来,直吸进肺腑。
“那就这样弹,在这样的看不见、听不见也无法开口的情况下,弹到你累了想停下为止。”陈见涯的脚步声走远了。
眼前一片黑暗,阙知有些想问要弹什么,但对方已经下达了不能说话的命令,只好小心翼翼地去摸品位,而后弹了一段万般无奇的间奏。
有几个空拍,阙知听不到陈见涯发出的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他有些难以言说的失落,或许对方已经离开了。
对他不满意,因此这样把他放置在排练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