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8章 章58：情绪

阙知猛烈地呼吸，就好像做了噩梦那般挣扎起来，连同方才在水下溺水时的表演，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就已经感觉到了真正的窒息。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的耳边，他想要开口，却无法再开口。

陈见涯手中的火光在风的吹拂下忽明忽灭，照亮着他半张脸，他垂头看，穿过笼中的缝隙向阙知伸出手来，而挣扎中的阙知像是找到什么，即使手还被绑着，也将头伸了过来，放在他的手心。

他擡眸看向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我、我叫……”

鼓声越敲越响，吉他的音律也进一步加快，唯有铁笼中的两人仿佛时间静止般停格，陈见涯耐心地用掌心蹭他的下巴。

“我叫阙知。”

他说，他终于说。

挣扎的幅度小了，他半跪着，陈见涯忽地吹熄蜡烛，下一瞬蜡烛重新燃起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场地中央，陈见涯握紧话筒，阙知弹奏起贝斯。

他的指缝间能够看见凝固一半的烛液，鲜红地流淌，陈见涯在此前已经给他演示过低温蜡烛，故而他也没有太多的恐惧。

这就是他说的纵容。

合奏结束，有摄像不明所以地问：“所以陈老师你是拯救者的身份吗？”

陈见涯勾起一抹笑容：“不是，我只是也进入了那个笼子，你不觉得铁笼变得更大了吗？”

因为爱，所以他也留在了这里。

这是他给这两首歌写的结局。

拍摄完，几人回酒店的时候都累得不行，陈见涯把阙知带回自己房间，帮他清理衣服上和手上留下的东西。

这里不比深海乐队包下的酒店，还是会有其他客人，好在人不算多，应该是没有粉丝的，阙知也就跟着他进了屋。

“阙知。”陈见涯叫他的名字，调整水温，握着他的手在水下冲洗。

“没关系吧，刚才？”他说，“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只是短片的安排，但我看你情绪不太好。”

阙知摇摇头，习惯性说：“没事。”

“在水下的时候也没事吗？”陈见涯又问。

“没事的，只是为了配合拍摄。”阙知说。

“哦，”陈见涯点头，去捏他的后颈，那里明显是紧绷的，“已经拍完了，也不肯告诉我你感到害怕，或是无助吗？”

他在实时同传的画面前坐着看，不熟悉阙知的人不知道，以为他演得好，但他感觉得出，阙知也有恐惧，是他放大了这种恐惧，表现得很剧烈，结束后又收起所有情绪，说没关系。

这才是演得好。

阙知僵硬地笑了笑，又将头低下去，说：“我们不是说好三十秒或是一分钟，你就会将我吊上去吗，不会有事的。”

“嗯，虽然这样说，但也很危险，”陈见涯当时看着屏幕甚至都按耐不住，直接跳下去了，他叹息，“你如果能告诉我你不舒服，将情绪宣泄出来，我倒是好受一些，你不说，我总会担心。”

“担心你把这些都积压在心里，到时候爆发出来你承受不了，”陈见涯拉着他的手，俯身将他堵在墙边，“阙知，我对你很差吗？”

怎么会？

阙知看着忽然逼近的美貌脸庞，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说？”陈见涯哄着他，鼻尖蹭着他的脸颊，“嗯？”

“我、我……”阙知无路可逃，后背就是墙，他被陈见涯牵着也动弹不得，“我没有察觉到，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害怕，可能我是害怕的。”

陈见涯擡起头看了他一会儿，问：“你刚进深海乐队的时候，顾川和路易时给我看过你的资料……”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姐跟他说，在心理学研究中童年是非常重要的，而有些孩子没有童年或在童年遭到创伤，会影响长大后的方方面面，阙知也许就是在这部分有缺失。

他常年掩藏自己的情绪，寡言少语，在学校在家庭在公司做透明人，因此，他也很难感知自己的情绪。

陈见涯消气了，去摸他的头发，只说：“这不怪你。”

阙知抿了抿嘴，他扣紧陈见涯的手，问：“你会觉得……”

“嗯？”

“你会觉得如果我有这些恐惧、无助的情绪，就想要换掉我吗？换做别人来演，或许他们不会恐惧……”他说完这段话，忐忑地去看陈见涯的神色。

陈见涯脸色确实变得不太好看，他问：“谁跟你说的？”

“人有情绪是很正常的事情，表露情绪也很正常，至于你说换掉……”他怎么可能会换掉阙知，“没有人能否定你已经完成的作品，我也不会说‘早知道你会这么痛苦，当初就不该你来演’这种话，这对你来说太不尊重了。”

阙知愣愣地看着他，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眼中好像泛起水雾，接着一颗颗泪水从眼眶掉出来，陈见涯用指腹去擦。

他哭得很安静，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哭，而后又觉得自己太脆弱，用手遮住了眼睛。

“没事，”陈见涯拿开他的手，说，“哭也很正常。”

阙知上一次哭还是在他袒露陈见涯忘记他的时候，那是很委屈，而陈见涯此时也不免会想，是不是今天在拍摄时候说的那些话，让阙知想起那段回忆，所以更伤心？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陈见涯忽然说，“否则天打五雷轰。”

阙知噗嗤一下被他逗笑了，拿下他竖着的四根手指，说：“什么啊。”

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阙知看着陈见涯，呆呆地想，或许陈见涯也会在乎他吧，才这样想要知道他的情绪。

但是他已经受到很多教训，时刻谨记着不能将他人的好意错当成爱。

陈见涯说：“溺于深海的歌词我已经写好了，你想看看吗？”

阙知眸光一亮：“想。”

“和囚于光火一样，有一些地方你可以和我合声，”陈见涯将那几行指出来，他思考了片刻，认真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写一首歌，但不是放在这张专辑里，而是只有你和我的单曲。”

阙知愣住，大脑思考也变得迟缓，不过不管他思考不思考，他的答案也只有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