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

收养

四周的保镖几乎在瞬间扑上前,将徐泽坎牢牢按在桌上,毫不留情地制住了他。

江天成手里拄着竹拐,缓缓靠近,神情阴沉,像是终于抓住猎物。他擡手,竹杖轻敲了一下徐泽坎被反压的左手,动作温和却充满威胁。

他语气陡然转冷:“我从未这么厌恶过一个小辈,你是头一个。”

徐泽坎咬紧牙关,想强行挣脱束缚,可保镖的力道沉重如山,根本不给他一点余地。

竹杖高高扬起,他瞳孔猛地一缩,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的不是棍子,而是斩断他的闸刀。

就在即将敲下的那瞬,包厢门猛然被人从外踹开。

几个耳朵上挂着耳麦的人走进,像是门口安保。

短暂的混乱中,保镖们神经微松。徐泽坎敏锐地抓住这个空隙,用力一挣脱,动作迅速地溜了出去。

后方的保镖立刻回神,紧追不舍。

徐泽坎一路奔逃,转过拐角,准备从楼梯处脱身,却突然被一只手死死抓住,拽进身后的包厢。

他下意识回身,抄起拳头,可当目光与那人相触时,他愣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徐泽坎的眉头皱成一团,声音低沉而急切。

丰祈生表情从未如此凝重,生气溢于言表。还未来得及开口,走廊传来保镖咆哮:“别想跑!”

徐泽坎不假思索地将丰祈生一把推回包厢,紧随其后关门、反锁。

他背靠门板,屏息凝神地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才转身面对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按住丰祈生的肩,将人抵在墙上,语气带着无奈:“你又不听话?”

“我听话换来的,并不是你的真心。”丰祈生垂着头,没哭,平静至极,“如果这样……那我不听了。”

徐泽坎定了一瞬,眼神晦暗不明,最终叹了口气,俯身吻上了丰祈生的唇。

吻里带着克制与哀伤,仿佛要将所有未曾诉说的情绪倾注其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那一丝小小的愤怒消尽,笼着心绪回归。

徐泽坎松开眼角泛着湿意的丰祈生,将人轻轻拉到一旁座椅上:“刚才闯进来的,是你安排的人?”

丰祈生摇头,低声道:“只是几个服务员和安保。我告诉他们,那间包厢有人在……做坏事。”

“服务员?”徐泽坎稍稍松了口气。既然只是服务员,那他身份暴露的概率小之又小。

他继续追问:“那你又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丰祈生低头,默不作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徐泽坎揉了揉太阳xue,像是面对一个不听话、无法管教的孩子。

他知道,丰祈生现在就是想成为一根刺,一根嵌入他心口、又无法拔出的刺。而他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刺一寸寸深入,穿破血肉。

今天这姓江的,想断他手臂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更何况,冯成那狗屎一样的生意,他也根本不想插手。

他唯一要守住的,是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

事情虽未彻底完成,但钱已落入那姓江的手中,也算大差不差,达到目的。

跟冯成交差应该没有问题。

想及此,徐泽坎伸手握住丰祈生的手,语气放软:“我这边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现在跟我回家,好不好?”

丰祈生轻轻摇头,却毫不犹豫地揭穿:“没完成,你心里清楚的,徐泽坎。”

他停顿一瞬,继续低声道:“下一通电话打来,你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离开我。”

徐泽坎怔住,偏开了头,明显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可丰祈生不肯放过,他接着说:“我想帮你解决,我想要为你做些什么。”

徐泽坎终于压不住怒意,猛地打断他:“你能帮我什么?你连让我独自出门都不愿意,你还想帮我?你要怎么帮我?!”

丰祈生被吓到了,声音低了些,却依旧执着说:“你打架,我可以替你挨刀子;你跑路,我也不会当你的累赘。徐泽坎,为了保全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徐泽坎听得几乎笑出声,像是在听一个不可理喻的笑话。

“不需要,我不需要这些!”他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提高几分,“我不需要你这样为我!”

“那你呢?”丰祈生眼神不解,随即又泛起一股灼热,“你又是为了什么才来的这里?告诉我答案,徐泽坎!”

徐泽坎呼吸一紧,再度偏过头。

他缓了几秒,淡淡道:“为了生意,为了钱,为了往后未来的一切。”

反正,唯独不是为了……丰祈生。

丰祈生眼中失望毫不掩饰,冷静而直接地揭穿了他:“你的气味告诉我,你在说谎。”

徐泽坎猛地侧过头看向丰祈生,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与狐疑。

为什么?丰祈生明明没有吻他,又是如何辨认气味的?

那一刻,徐泽坎仿佛明白了什么——他也被骗了。

他怒极反笑,指责道:“你总说我在隐瞒,那你呢,丰祈生?你就一点故事都没编吗?”

丰祈生立刻摇头否认:“我没有!”

“你说你是靠吻来确认我是徐泽坎,辨析情绪,那你是怎么闻出来的?!”

丰祈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偏头避开徐泽坎的目光。

“我说中了,是不是?”徐泽坎语气越来越冷,一句接着一句,“我们从来不是恋人。你追我,是你一厢情愿;我失忆后,你又骗我,说你是我男友。你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可你呢?你不过也是个被拒绝的骗子。总拿哭赖在我身边,很轻松吧?”

话语如针扎般刺进丰祈生心里,他呆在原地,强忍住没落泪。

徐泽坎的心底泛起一丝动摇,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包厢里,彼此沉浸在一片冷寂之中,各自承受着属于自己的痛苦与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徐泽坎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看到“冯成”这个名字闪现在屏幕上那一瞬,他仿佛遭受阴影般挂断。

丰祈生一直望着他,嘴唇抿得死紧,一言不发。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徐泽坎看了一眼屏幕,扫了四周一圈。

下一秒,他仿佛认命一般,猛地将手机朝地上狠狠摔去。

“咔嚓”一声,屏幕碎裂,黑屏,再无响应。

随着这一摔,他心里所有的怒火和闷气仿佛瞬间被发泄得干干净净。他忽然一把抱紧丰祈生,轻轻拍着对方的背:

“我们回家。我发誓,再也不做这些事了。”

嗅到熟悉而真切的想法,丰祈生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徐泽坎颈间,低声呜咽。

徐泽坎继续轻拍着他,嗓音带着干涩的温柔:“回去,我们回去,再也不管别人。就我们两个,形影不离,像以前……在小木屋那样,谁来了也不理。”

丰祈生的额头靠在他肩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情绪收拾得差不多,两人准备离开包厢,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徐泽坎顿住,偏头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将丰祈生护在身后,屏住呼吸,仿佛害怕刚刚得来的温暖幸福会在下一秒破碎。

然而,几秒之后,门外的人似乎接了通电话。

随即,脚步声匆匆远去。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松了口气,便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出。

走廊空空如也,寂静至极。徐泽坎牵住丰祈生的手,低声叮嘱:“跟紧我,听到没有?”

丰祈生乖乖点头。

下一秒,他们便沿着楼梯准备离开这栋茶楼。

刚抵达一楼,徐泽坎踏出楼梯口,视线不自觉地朝门口一望,脚步陡然一滞。

几名保镖笔直地站在那里,神情警惕地扫视四周。

徐泽坎迅速回头看了眼丰祈生,似乎已经在盘算要不要折返二楼,找个窗子逃跑。

正陷入思索之际,突然,一道人影挡在他们面前,那人语气试探,喊了声:“小狗?”

徐泽坎满脸错愕地转头看去,却发现那人的目光,始终落在丰祈生身上。

丰祈生茫然地辨认了对方小一会儿,却认不出一星半点。

那人笑了笑,语气温和,自我介绍道:“我叫钟池。”

徐泽坎看向丰祈生,眼神里满是疑问。

后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钟池微顿,又开口问道:“你三年前是不是在废墟救援点待过?叫丰祈生,我不可能认错自己的恩人。”

“抱歉。”徐泽坎直接打断,“你没认错,不过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钟池被打断,不悦在眼中一闪而过,却又很快隐藏好,脸上仍是得体的笑容:“你是?”

“徐泽坎。”徐泽坎冷静地自报姓名。

“哦?”钟池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就是那个失踪了很久的人?”

他顿了顿,又恢复笑容,转向丰祈生:“丰祈生,这栋茶楼附近有家很不错的西餐厅,我想请你吃顿饭。”

“西餐无非就是那些,我家丰祈生吃不习惯。”徐泽坎直接将人护在身后,语气淡淡,“而且,刚见面就请人吃饭,是不是不太合适?”

钟池笑了笑,语气诚恳:“是这样的,我从那场事故中恢复过来,已经过去很久。久到这座城市,早已物是人非。”

他继续补充道:“我每次回来,都是为了找你,丰祈生。”

说着,他轻轻一笑:“没想到,我居然在自己家的茶楼碰见你。”

丰祈生立刻擡头,愣了一瞬,随即转头望向徐泽坎。

徐泽坎眉眼满是疑惑,语气更是带上几分防备:“你找丰祈生做什么?”

“答谢。”钟池语气坚定。

陌生的人,突兀的目的,让徐泽坎脑袋有些发疼。

他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丰祈生:“你认识他吗?”

丰祈生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点头,轻声道:“想起来了,我认识他。”

钟池点头,接着说道:“我还是想请你去那家西餐厅,顺便聊一聊,可以吗?”

徐泽坎眉头紧锁,沉声问:“聊什么?”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钟池回答时表情平静,但语气有些许倨傲。

徐泽坎刚想拉丰祈生转身离开,却被后者死死拉住不让走。

丰祈生毫不犹豫地开口:“我要去。”

徐泽坎一时间难以理解——西餐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他不用看也能感觉到钟池身上那股潜藏的不怀好意。

但丰祈生再次坚定说道:“不过,我要带徐泽坎一起去。”

钟池微微一怔,目光扫向徐泽坎,停留了短短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嘴角挂笑,语气温和:“我答应你。”

徐泽坎下意识紧了紧与丰祈生相扣的手,眉眼间尽是困惑。

丰祈生却没有回头看他,只在即将迈步时轻声问道:“可以从后门走吗?徐泽坎的车停在那边。”

钟池嘴角微扬,笑容轻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只有徐泽坎,依旧沉浸在那一连串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中,一时间满脸闷气地跟在了他们身后,没反应过来。

钟池带着两人来到后门,举起手机在门侧感应区轻贴。

“滴——”

伴随着一声清响,铁门应声而开。

丰祈生仰头看了徐泽坎一眼,发现这人还卡在“为什么要跟陌生人去吃饭”的纠结中,皱着眉头不动如山。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忍不住思考——

为什么失忆之后的徐泽坎,脑子……笨笨的。

那家西餐厅距离茶楼不过几步路,从后门出发,没过几分钟就到了。

钟池原本设想,三人会围坐在一张小巧的圆桌前,面对面闲聊,气氛或许有些尴尬,但不至于复杂。

可当他坐定,正对上徐泽坎那双带着浓烈敌意的眼睛,再看向坐在他身侧,默默吃着甜点缩成一团的丰祈生——

这一桌怎么看,怎么都是不对劲的样子。

他轻描淡写地将菜单递给服务员,随后端起那杯冰镇柠檬水,缓缓抿了一口,仿佛什么都无需忧心。

将目光重新落回对面的徐泽坎身上,钟池神色自若,语气从容:“你是他的监护人,对吗?我想和你谈一谈,关于今后,我想收养丰祈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