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

不乖

刚才还在用勺子挖着甜品的丰祈生,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勺子瞬间就掉了。

他愣愣地擡头看向徐泽坎,不需要亲吻,不需要接触,空气中的酸味与苦味早已扑面而来,刺痛着每一寸感知。

丰祈生乖巧地将手中甜点放下,刚要开口说点什么。

徐泽坎却先他一步,声音清晰而决绝:“丰祈生,是我的。”

一瞬间,丰祈生整个人都怔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晚饭前刚刚碎裂的心,好像被人小心翼翼地捧起,又一针一线地缝补回来。

钟池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回应,他依旧从容不迫,笑容沉稳:“可是,据我所知,你现在……养不起他。”

话音刚落,徐泽坎的眼神沉了几分,唇角微挑,冷笑出声:“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可以养他一辈子。”

“像养一条宠物狗那样?”

四周瞬间凝滞,桌上的气氛陡然紧绷。徐泽坎猛地拍桌起身,怒火直冲眉头:“你特么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池终于收敛笑容,目光直视他,冷静又犀利:“你给不了他好的生活,连个稳定的住处都没有。你说得好听是‘养着’,可你养的方法和人养狗又有什么区别?你……真的有把丰祈生当人看了吗?”

丰祈生呆了呆,转而看向怒不可遏的徐泽坎,脸色逐渐浮现担忧,他赶紧站起身,想要带着徐泽坎逃离这场越来越尴尬的晚餐。

然而,徐泽坎却像钉在座位上似的,冷冷一问:“所以你是来抢人的?”

“对,没错。”钟池的语气没有丝毫退让,他眼神坦然地看向丰祈生,“我原以为他所等待的人,会是个温柔、沉稳、值得依靠的人。但今天见到你的第一眼,老实说,我很失望。”

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你是个情绪起伏不定的炸药桶,是个一看就智商平平的街头混混。我知道这些话可能会伤了丰祈生的心,但我必须讲出来——你养不好丰祈生,你根本就是在作践他。”

“我是什么人,关你屁事?”

“因为我欠他的命。”钟池也不退让,语气坚定:“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有责任、有义务保护他。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你这样的人拖进泥潭。”

徐泽坎笑了,笑声冷冽得像寒风。他忽然转头,伸手掐住丰祈生的后颈,语气低沉,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压迫:“你要跟他走吗?”

丰祈生顿时疯狂摇头,眼中带着急切。

“你威胁他?!”

徐泽坎微微擡手,迫使丰祈生仰头:“我威胁你了吗?”

“没……没有。”

空气仿佛凝固,气氛陡然绷紧。钟池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厉声呵斥:“放开他!你这是暴力威胁,精神压迫!”

话音未落,徐泽坎猛地一挥手,将旁边那杯柠檬水砸翻,冷笑着怒吼:“你算什么东西?!”

他猛地掐住丰祈生的后颈,将人整个的从座位上拽起,质问道:“你这顿饭吃得高兴吗?嗯?!”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重重甩开餐厅的大门。

丰祈生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出去,急声唤道:“徐泽坎!”

可他呼喊的声音,换不来哪怕一丝回头。

反倒是钟池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别追了,他是个败类!丰祈生。”

丰祈生听完这句话,猛地回头,眼中已无半点亲近,只有冷漠。

“放开。”他声音平静,却透着冰冷的距离。

钟池不甘心地死死拽着他。

可丰祈生却只是微微用力,反手扯开了他的手指。

出了餐厅大门后,四周什么都没了。丰祈生低头看着手机,红点迅速远离让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可没过多久,他又惊讶地发现——那个红点,再次朝他所在的方向迅速靠近。

片刻之后,一辆车停在餐厅门前,电动车窗缓缓降下,徐泽坎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听不出喜怒:“还……回家吗?”

丰祈生眼睛亮了,目光带着点委屈,但依旧毫不犹豫:“回!”

说着,他飞快拉开车门,冲上副驾驶,与徐泽坎一起扬长而去。

回到家门口,两人却迟迟没有下车。

他们就那样沉默地坐着,回想今天一幕幕纷乱。

良久,徐泽坎伸手,轻轻抚上丰祈生的脖颈,低声问:“疼吗?”

丰祈生摇头,轻声回答:“你没用力,为什么会疼?”

他不懂徐泽坎总是装着很凶的原因。

车内再次归于沉寂。

几分钟后,徐泽坎解开安全带,倾身在丰祈生唇角落下一个细吻。

吻了很久,直到唇分,丰祈生才皱眉问:“是今天晚上的那个人,让你不开心了吗?”

他顿一瞬,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低声开口:“徐泽坎……对不起,我其实骗了你。”

徐泽坎静静地望着他,轻叹一口气:“想说就说吧。”

话落,他推开车门,准备离开这狭小空间。

可丰祈生忽然伸手,越过中控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我其实不认识那个人。”

徐泽坎停下动作,回头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跟他吃饭?”

“因为……他能带你离开那里。”

徐泽坎怔住了,仿佛被人一拳砸进胸膛,说不出一句话。

他低头苦笑,语气里满是自责与懊悔:“丰祈生,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差劲?总欺负你?”

“嗯。”

听到肯定的答案后,徐泽坎心里越发觉得亏欠,仿佛欠了一整座山的情债,而他毫无办法偿还。

一想到丰祈生跟了别人,他就无法克制心中的愤怒、嫉妒。

过去那个人已经让他难堪,现在又冒出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家伙。

才第一面,便来抢人。

徐泽坎满腔郁结,苦水无处倾吐。

他不过是想和丰祈生好好过日子,但整个世界都好像在与他作对,撕裂他们之间的缝隙。

徐泽坎压下翻涌的情绪,揉了揉丰祈生的脑袋,将所有偏激和阴暗都藏在心底最深处:“我们回去吧。”

丰祈生轻轻点头,安静地下车,跟在徐泽坎身后朝家走去。

然而,刚靠近门口,徐泽坎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起——

家里的灯,竟是亮着的。

不该有人才对。

自从丰祈生搬来,他便将保姆和阿姨统统遣散,只为亲手照料他。

可现在——为什么会有人?

丰祈生也察觉到不对劲,疑惑地看向徐泽坎。

一个不详的念头如闪电划过脑海,徐泽坎脚步顿住,像被钉在原地,再也迈不出一步。

丰祈生低声问:“要报警吗?”

徐泽坎几乎是本能反应,立刻拽着他转身,快步回到车上。

将人拉上车后,他毫不犹豫地按下车窗,只留下一道窄缝,随即“咔哒”一声锁上车门。

丰祈生这才反应过来——徐泽坎又一次,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他急切地拍着车窗,声音里带了点失控:“徐泽坎!”

徐泽坎隔着那道缝隙出声安抚:“求你了,丰祈生,就一会儿,就待一小会儿!”

话落,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奔向家中,留丰祈生一人瑟缩在夜色里,孤零零地待在车上。

徐泽坎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拧开门。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个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神经病就擡头开口——

“比我预想的晚回了两个小时。”冯成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书,擡眼望来,“冯生,你去哪儿鬼混了?”

徐泽坎没搭话,反问他:“你来我家干什么?”

“你家?”冯成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嘴角勾起冷嘲,“这是你家吗?”

他目光毫不收敛地扫过:“挺健康的,手脚看样子没什么问题。”

这话点燃了徐泽坎压抑已久的怒火,他猛地扑上去,想抓住冯成的衣领,却被站在旁边的保镖迅速制住,动弹不得。

“冯成,你特么个神经病!”他暴怒地咆哮,“老子今天差点断了一只手你知道吗?!”

冯成目光一沉,反驳道:“这不还好好儿的在你身上吗?”

他摆摆手,示意保镖松开。徐泽坎脱困,满身怒火。

“滚出去,听到没有。”他扯住冯成的衣领,双目赤红,“这是我家,不欢迎你!”

冯成挥开面前的手,语气平静:“二十多岁还控制不住脾气。”

“要你管了?”

冯成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吩咐身旁的人:“东西。”

保镖递上一个盒子。徐泽坎低头一看,眉头蹙紧:“这什么?”

“手机。”冯成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下午你不是摔了一个吗?这是第二部。我劝你拿着,你知道我的性格,威胁多了也很没意思。”

徐泽坎只想赶紧送走这个神经病,他接过盒子。

见到妥协,冯成终于没在说些什么,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转身走到门口,像是要准备离开。

临到门前,冯成停住脚步,淡淡瞥了眼院子外的汽车,平静道:“你喜欢男人,我不管。但我劝你把人藏好了。爸妈明天就回来,我不保证他们明天会不会来这儿一趟。”

徐泽坎咬紧后槽牙,声音低冷:“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我可不想等到笑话传出去时,有人说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尽责。”冯成笑了笑,眼神却冰得像刀子,随即语气陡然一沉,“不过说实话,我倒是挺想看你下不来台的。”

说完,他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

徐泽坎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新手机,电话卡也已办好,软件一应齐全。

他烦躁地将手机塞进口袋,随即迅速奔向车子。

刚一开锁,缩在车里的小可怜就窜了出来,一把狠扑在他怀中,身子微微颤抖。

徐泽坎心疼地捋了捋他的毛,安抚道:“乖祈生,小乖,不哭了。”

“你又是这样。”丰祈生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你总是这样,不讲缘由,不顾道理地就把我丢下!每次都是,每一次都是这样!”

徐泽坎沉默了。

因为冯成说的没错——父母就要回来,他又一次得将丰祈生藏起来。

他不怕流言蜚语。

他怕的是,有一天,那些谎言将一切引爆——而他,却再也留不住丰祈生。

夜深,回到家中,两人洗漱过后安静地躺在床上。

丰祈生已经哭累了,缩成一团。而徐泽坎却怎么也合不上眼,心里满是刺痛、焦虑和不安。

现实早已与他最初的设想背道而驰。

尤其是,丰祈生自从跟了他,眼泪就没断过。

他无能为力。

甚至连私奔都没法提。

若那样,他也将一无所有,就像那个街头混混一般,给不了丰祈生温暖的居所、安稳的饭食。

那样的他,的确也就如今天碰见的钟池所描述得别无二致——

一个没用的监护人。

可那样的人,应该又是丰祈生所期望的吧……

徐泽坎轻叹一声,伸手紧紧搂住身的旁人,低头在他额头吻了良久。

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他轻声剖白:“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徐泽坎,我就将这些所有,都放弃掉。跟你回到那个小木屋,哪怕当个穷困潦倒的监护人,也陪你一生。至少,每天不用这样担惊受怕,生怕一睁眼,成了场空。”

“可惜……我不是。”

丰祈生突然动了动,吓得他背脊一僵。

但人并没有醒,还在他耳边呢喃梦呓:“徐泽坎,讨厌的徐泽坎……”

徐泽坎怔住,随即释然,轻轻笑了一声,再一次吻上那人的额头,柔声回应:“丰祈生,可爱的丰祈生!”

他轻靠在丰祈生的脑袋上,缓缓闭上眼,陷入梦境。

今夜又有恶人托梦,是谴责,又像是质问——

“你又让丰祈生哭了!”

而这一次,冯生无法辩解,也无力反驳。

自从丰祈生跟了他,确实几天就落一次泪。

可真正让他哭的罪魁祸首,分明是站在他面前的人才是!

冯生怒声驳斥:“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徐泽坎”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嗓音仿佛从地狱寒潭中透出来:“你终究保不住他。我会亲手从你手中,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你不珍惜,我只会更快地夺回。”

“他是我的!”冯生嘶哑地吼,“我已经……已经把他彻底吃干抹净!”

“无能的人才会用这些做威胁。”那人步步逼近,眼神冷得刺骨,“丰祈生,绝无可能,跟你这样的人走到最后。”